第三十六章 旁觀者的視角
一眨眼的時間,兩人身處的場景就已經天翻地覆了。
而此時兩人所在的地點,正是白天去過的,崔祥的家。半空中顯現出半透明的日期標識:2019年3月10日。
不同於白天看到的場景,入眼的便是一位五十多歲,佝僂着腰的大娘。
大娘齊肩的長發被一根黑色皮筋扎在後腦勺處,能看出白髮多,黑髮少,很顯老態。
上身穿着一件灰色的毛衣,看着款式,就知道毛衣是大娘自己織出來的。下身穿着一條黑色保暖褲,是市面上很普遍的那種老年人穿的款式。腳上趿拉着一雙油跡斑斑的深藍色絨毛拖鞋,需要好一點的眼力,才能從灰撲撲的油污覆蓋下看出那拖鞋的本來面貌。
大娘一路佝僂着腰,好像是胃疼,左手抵在胃部。一步一步來到廚房,拿起大瓷碗裏的鐵勺子,左手從抵着的胃部離開去將鍋蓋掀開。
勺子在鍋里攪動之間,可以看到裏面燉的排骨豆角,還有幾塊黃橙橙的玉米。
“洛...你別告訴我,她...她是崔祥的媽媽...”郭玉婷說著話,牙齒都在打顫。
沒人笑話郭玉婷現在的反應,就連一向裝作很大膽的楊洛洛,此刻也是被驚嚇的說不出一句話。
其實這個答案,不要再明顯了。不用問,也能看出來這位大娘的身份了。
可重要的是,這位大娘不僅是崔祥和崔建的母親,還是一個在三月份就已經死了的人。
兩人緊緊的貼靠着牆壁,眼睜睜的看着大娘將燃氣灶的開關關閉,一步步從她們身前經過。
“好...好像,她看不到我們倆...?”
楊洛洛咽下口水,點點頭。
還好那大娘看不到她倆,要是能看到,她倆是不是就死了?!
大娘走到客廳的兩個木質座椅上,上邊鋪着厚厚的墊子,看樣子,坐墊也是大娘自己手工織出來。
大娘的手很巧,灰色的毛線坐墊上,還栩栩如生的勾出了一朵荷花。
客廳的黑色茶几下,有兩個推拉的抽屜。大娘坐下后,拉開左手邊的一個抽屜,從裏面拿出一張照片。
從楊洛洛兩人的角度,根本看不到照片上的情況。
“反正她也看不到我們,走過去看看吧。”郭玉婷提議,並且拽了拽楊洛洛的手。
她就是這樣,害怕的時候是真害怕,那個勁過去了,立刻就恢復如初,依舊好奇心旺盛。
楊洛洛倒是也想湊過去看看,可是她的腿僵硬的像兩根木頭樁子,根本動不了半分。
郭玉婷鬆開楊洛洛的手,湊過去想要看照片上有什麼,能讓老大娘看的笑眯眯的合不攏嘴,臉上都是驕傲的神色。
小步小步的挪到大娘身旁,望向照片。上面是兩個穿着藍色校服的男生,郭玉婷猜測,應該是崔祥和崔建。
“過來啊,沒事,大娘又不咬人。上邊是崔祥和崔建穿校服的照片,你過來看看。”郭玉婷看着對面貼牆站的楊洛洛,招招手。絲毫沒有想起來,剛剛她鬆開楊洛洛手的時候,楊洛洛會不會心慌害怕。
對面的楊洛洛心理建設了一番,腦袋支配腳,正要挪動一步過去找郭玉婷。就聽到房門有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隨即就是擰開門鎖,綠色的鐵門被打開。
屋內的三人包括大娘在內,齊齊驚了一跳。大娘手疾眼快的將照片扔進抽屜里,將抽屜關上,笑呵呵的看着門口進來的人。
郭玉婷在大娘旁邊,
雙手放在後腰處,緊緊貼着牆面站的筆直筆直的。她不認識進門的男人,所以屏氣凝神,生怕被發現。
而楊洛洛靠在壁櫥櫃旁邊的牆壁上,轉頭就能看到進門人的臉。見到他的那一刻,楊洛洛瞪圓了眼睛。
“媽,我回來了。”
進門的男人笑呵呵的咧着嘴,將手裏拎着的藍色頭盔放在茶几上。身上穿着藍色的外賣服,端起茶几上一個碗口大的玻璃杯,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乾。
“飯已經好了,洗洗手吃飯。”大娘從椅子上站起身,眼裏含笑的說著,就去廚房了。
楊洛洛看着崔建滿口答應着,將大茶杯放下,從自己面前走過,去洗手間洗手了。
茶几上的玻璃杯,還有殘留的一絲熱氣飄出來。可以看出,大娘是估計好了崔建到家的時間,提前將開水晾到水溫合適的。
趁着客廳現在沒人,郭玉婷小跑着幾步來到楊洛洛身邊,重新抱住胳膊。“洛洛,他不會就是你說的外賣員崔建吧?!”
楊洛洛心情沉重的點點頭,趴在牆邊偷看廚房裏剛剛洗乾淨手的崔建,正從后熊抱住那位大娘。
“媽,今天燉的排骨啊,真香...”
“瞧你這點出息,口水別滴我肩膀上啊!快去盛飯。”
大娘拍了下崔建的手背,崔建麻溜鬆開手,去乖乖打開電飯煲盛飯去了。
崔建和他母親吃飯的時候,一直其樂融融的,但是談論之間沒有提及哥哥崔祥。
在母女倆交談的時候,楊洛洛兩人也算是對崔建的外賣行業多了一些了解。
送餐員送一單提成5.5元,超時送達將扣款10元。如果收到差評會扣款100元,遭到投訴將扣款300元。
崔建的母親身體不好,常年吃藥。葯吃多了,自然把身體消耗的更加虛弱。五十多歲的人,既有神經性頭痛,又有心臟病和高血壓。胃部長過息肉和囊腫,做過兩次手術。
崔建為了每天多掙錢,起早貪晚的送餐,吃飯也是隨意將就一頓。他在送餐的外賣小哥隊伍里,是零投訴的記錄保持者。
今天是2019年3月10日,是崔建的生日。之所以中午回家吃午飯,是母親特意叮囑的。
而崔建匆忙吃過午飯後,在母親叮囑他晚上早些回家,給他準備雞蛋羹和長壽麵的柔情聲音中奔跑下樓。
楊洛洛和郭玉婷相視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惋惜。
畫面卻在這時候轉換,兩人來到了馬路邊。天色漸暗,看起來應該是在晚上。
兩人四下看了看,才發現這地方有些眼熟,正是西馬廠永輝超市的側面。而不遠處,有一個小型的加油站,紅色牌子已經亮了起來。
此處的小路有些坑坑窪窪,路邊還長着一些雜草。
“快看!”
郭玉婷指着路口,崔建正騎着電動車疾馳而來,與此同時,兩個男人從楊洛洛兩人的面前跑過。
“站住!別跑了,你們跑不掉的。”崔建的目標,很顯然是這兩個奔跑的男人。
凹凸不平的路面,將電動車上的崔建顛簸起來,他的眼裏卻緊緊盯着跑在前頭的兩個人。目光灼灼,正氣凌然。
眼看着兩個男人跑進拐角的衚衕,那裏是一處小區的圍牆處。兩側是深灰色的水泥牆,路面從柏油路過渡成了石子路。
“走,我們跟去看看!”
楊洛洛兩人手牽着手,追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