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7、我把我剩餘一半的壽命分給你,願你性命無憂
「酒酒。」
原本正在跟簡夫人「交談」的霍庭墨,忽地伸手,拉住了她。
頭也沒回。
陸聽酒就甩開了他的手。
上前幾步停在病床前。
入目便是,淮止閉着雙眼,臉色慘白的模樣。
陸聽酒的目光,落在那張刻入骨髓里的臉龐,停了好幾瞬。
旁邊有護士提醒,「小姐,我們要把他轉進病房裏。」
「歲歲。」
陸祁臨上前一步,攬住陸聽酒的肩,把她帶退了一步。
溫和安慰的語調,「既然手術已經成功了,就別太擔心了。」
一旁的陸珩看了一眼淮止,也跟着附和出聲,「對啊,淮止哥那麼好的人,肯定會沒事的。」
……
淮止被轉進了高級病房裏。
陸聽酒要跟着去的時候,霍庭墨攔在了她面前。
「現在凌晨1點了,十幾個小時不吃不喝。酒酒,這已經是我能夠容忍的底線了。」
霍庭墨的視線,深深的鎖在她的臉蛋上,語調一如既往的低沉溫和。
但明顯,壓着情緒。
其實不止陸聽酒。包括一直等在外面的陸家三兄弟、簡夫人,也是十幾個小時不吃不喝。
期間。
甚至因為集團的事情而頻繁接電話的陸京遠,也沒有離開過一步。
聞言,陸京遠也跟着勸道,「歲歲,你回去休息,淮止一醒來我就通知你。」
一旁的簡夫人,看着陸聽酒蒼白的臉色,眼底有些心疼,「歲歲,就聽你大哥的,你先回去休息。淮止這裏,有我守着。」
但無人注意的是。
淮止從急救室被推出來的時候,簡夫人連看都沒看一眼。
甚至淮止被轉到病房去了,簡夫人也並沒有跟着一起去。
對於幾人的勸說,陸聽酒恍若未聞。
只是想要朝着淮止的病房走去。
「酒酒。」
擋在她面前的霍庭墨,身形未動分毫。沉聲道,「先跟我回去,吃點東西換身衣服。明天一早,我再陪你過來。」
陸聽酒沒看任何人,低聲喃喃,「我等他醒來。」
「容祁瑾不是說,如果他明早能夠醒來,就沒有任何問題了。」
「我就在這裏,等他醒來。」
陸聽酒的嗓音很輕,似乎一碰就能碎掉。但又好像很堅定。彷彿世間萬物,都不能撼動分毫。
霍庭墨看着陸聽酒的眼神,漸漸的深了些許。
應該說,在場的幾人,看着陸聽酒的眼神,都有了微微的變化。
反而是簡夫人,眼底深處有着晦暗不清的複雜。
不知出於什麼意識,簡夫人忽地說了一句,「等淮止醒后,我讓他來見你。」
察覺到幾人微變的眼神時,簡夫人又立刻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我讓他給你打電話。聽見他的聲音后,你應該會安心。」
陸聽酒不想離開。
但他們都覺得她已經十幾個小時不吃不喝,如果再熬一晚上,身體肯定會吃不消。
陸聽酒眉眼動了動。
她看向了陸祁臨。
「我跟歲歲一起等淮止醒來,讓人在旁邊騰出一間病房來。」
對上陸聽酒的眼神不過一瞬,陸祁臨就開口了。
嗓音清潤溫和,「吃的東西和衣服,我讓陸家的傭人送來。」
隨即,他看向了霍庭墨,「只是一晚上,不會有問題的。」
陸聽酒是淮止和陸祁臨兩個人,手把手照顧着長大的。
自然陸祁臨和淮止之間的感情,要比另外兩個人更深厚些。
霍庭墨周身沁着一股沉冽的氣息。深黑不見底的雙眸,沉默無聲的注視着陸聽酒。
似乎是要將她的靈魂看透。
「回家,酒酒。」
霍庭墨嗓音淡然無瀾,語調也是輕描淡寫。
「當著我的面,你要陪另外一個男人一晚上。酒酒,你把我當成什麼了,嗯?」
「霍庭墨!」
「庭墨。」
陸京遠和陸祁臨緊跟着出聲。
陸京遠眉宇皺了起來,似乎是對他說的話很不悅。
包括一貫清雋雅緻的陸祁臨,眼中也掠過幾抹沉色。
陸珩直接是不滿出聲了,「霍總,你什麼意思啊?什麼叫陪另外一個男人,說話這麼難聽……」
對於其他人的話和反應,霍庭墨都恍若未聞,視而不見。
他的眼神始終落在陸聽酒的臉上。很專註。專註到他的眼裏,好像就只容得下她一個人。
「難聽么?」
霍庭墨淡淡的道,「我說的不是事實?」
他看着她。
「這麼多人都可以留在這裏,為什麼你非留下不可?」
「既然他們都可以留在這裏,我為什麼不能?」
霍庭墨淡淡的問。陸聽酒同樣波瀾不驚的答。
一旁的簡夫人看着這一幕,並不言語。
靜寂幾秒。
陸聽酒想要繞過他離開。
但剛好,就是擦肩而過的那瞬間。
陸聽酒忽地微微彎下了腰。
身旁的男人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霍……」
剛說了一個字音的陸聽酒,忽地頓住。
她抬眼對上男人的眼睛。
只有一如既往的,深如墨海般的深不可測。
四目相對。
霍庭墨看向她的,只有平靜。如同不起任何波瀾的死海。不動,卻一直在那裏。
陸聽酒收回了手。
什麼都沒說。
……
陸聽酒再次離開的時候,霍庭墨就沒有再攔住她了。
知道攔不住,他就不攔了。
他看着陸聽酒的側臉,問了一句,「酒酒,會回來嗎?」
只要她回來。
他都可以等。
等多久,都可以。
「等他醒來我就離開了。」
安靜幾秒后,清清凜凜的音在走廊上響起。
……
走到淮止病房門前的時候。
陸聽酒突然頓住了腳步。
她伸手,撫上自己的心臟處。
神思恍惚了一下。
那一瞬間的痛感,是自己的錯覺嗎?
……
陸聽酒留了下來。
簡夫人在旁邊病房。陸祁臨和陸珩也在另一間相隔不遠的病房。
陸京遠有緊急會議要處理,先回公司了。
霍庭墨……
不過半個小時,在病房裏的陸聽酒看着驀然亮起的屏幕。
霍庭墨的電話。
他的備註。
陸聽酒是看着屏幕的燈熄下去的。
她的目光靜了兩秒。
兩秒后。
有新的消息進來。
【出來。】
不過一秒,又有一條消息進來。
【出來吃點東西,別讓我進去逮你。】
陸聽酒的手指,微微僵了一瞬。
隨後。
陸聽酒抬頭,看着躺病床上仍舊昏迷不醒的男人。
完美得沒有任何瑕疵的臉上,不再是以往的溫潤雅緻,染了病態的蒼白。
記憶里,他從來沒有這樣虛弱的樣子。
安靜。沒有生氣。
陸聽酒手指動了動。
但靜了好半晌,也沒有任何的動作。
「淮止。」
在無人聽見的地方,她叫他的名字,「你要快點醒過來。」
我把我剩餘一半的壽命分給你,願你性命無憂。
……
陸聽酒一打開病房的門,就看見靠在對面牆上的男人。
簡單的白襯衫黑褲,身形頎長挺拔,一張冷毅俊美的臉上看不清任何的情緒。
他的外套,原本是披在她身上的。
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她弄掉了。
在陸聽酒開門的那瞬間,男人的眼神就安靜的落在了她身上。
她關上門時,男人就已經走到了她面前。
「你不是走了?」
他靠近的那瞬間,陸聽酒就開了口。
下一秒,她就被人打橫抱在了懷裏。
「給你拿了吃的東西,順便換身衣服。」
她現在身上穿的,還是在劇組的那一套。
陸聽酒剛要說話,但霍庭墨就像是提前知道她在擔心什麼一般。
他朝一旁候着的人淡淡吩咐,「林南,守在這裏。我沒回來之前,不準讓任何一個人進去。」
「是。」
林南恭敬的應道。
在他身後同樣一身黑衣黑褲的十幾個人,也都低下了頭。
霍庭墨抱着陸聽酒,徑直的朝樓上一層走。
「你帶我去哪?」
「樓上的房間。」
男人腳下的步伐未停,淡淡的應道。
「霍庭墨,我……」
「酒酒,我的底線一挪再挪,任由你踐踏了。你就稍微忍一忍,這樣大家都好過。」
男人說這話的時候,語調溫淡得沒有任何起伏。
彷彿就只是普普通通的聊天一般。
靜了靜。
陸聽酒沒再說話了。
樓上是長年單獨留着的套房。有時候醫院即便住滿了,也不會讓任何人住進這裏。
等候在一旁的林白,替他們提前開了門。
霍庭墨直接將人抱進了浴室,微微停頓了一秒后,他才捨得把懷裏的人放開。
「水放好了,洗完之後出來吃點東西。」
霍庭墨看着她嬌小蒼白的臉蛋,忍了忍,還是沒碰她。
在料想到她會拒絕之前,霍庭墨又淡淡的補充道,「吃完東西后,你是想要休息一會兒,還是下去陪他,都隨你。」
陸聽酒喃喃出聲,「為什麼要這麼做?」
陸聽酒看着他,似乎是明白他為什麼這樣做。但又好像不能夠理解,他為什麼能夠做到這樣。
看着陸聽酒終於肯看自己了,男人眼底深處蓄出幾分暖意,嗓音溫和,也低了下來。
「酒酒,你是我妻子。」
一直,未來,永遠都是。
……
男人出去后。
靜了好一會兒。
陸聽酒才將自己整個人,慢慢的沉在了浴缸裏面。
……
差不多半個小時候后。
一直在外面等着的霍庭墨,都準備去敲浴室的門了,門才被打開。
門一被打開,霍庭墨就從沙發上起了身。
傭人給陸聽酒收拾了一件連衣裙和風衣。
淺色的連衣裙穿在她身上,更襯得她本就像染了一層病態白的膚色,更加白皙。
當然。
除了她看起來虛弱而又蒼白的臉色。
霍庭墨眼底的墨色,不着痕迹的深了好個度。
「酒酒。」
他走到她面前,接過她手裏的毛巾替她擦濕掉的頭髮。
在沙發上坐下的時候。
「桌上有小米粥,你墊一點。」
「我不想吃。」
霍庭墨給她擦頭髮的動作,微微頓了頓。
隨後他低眸看她,語氣平淡近乎平和,「要是他醒不過來,你是不是就準備一直不吃不喝?」
陸聽酒漂亮到極致的眉眼,瞬間就皺了起來,「你能不能不要說這些不好的詞?」什麼叫醒不過來?
「現在是深夜,誰會有食慾……」
「你也知道是深夜,昨天你午飯、晚飯都沒吃。」
「我現在不想跟你說這些,」陸聽酒看着霍庭墨,躲開了他給她擦頭髮的手,「我現在不想吃,我沒心情吃,行不行?」
霍庭墨語調依舊低沉平穩,「小米粥是家裏的阿姨熬的,你多少吃一點。」
「霍庭墨,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總是在這種小事上堅持?不吃幾頓飯會死人是不是?」
「要是現在躺在裏面的人是賀漣詹,你是不是也能夠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說到最後,陸聽酒原本平靜無瀾的語調,已經隱隱有控制不住的趨勢。
霍庭墨看着臉上情緒迅速有了變化的陸聽酒,眼神深沉。
低沉而深靜的嗓音,不辨情緒。
「我只在乎你。」
淮止的死活,跟他沒有關係。
靜寂。
有種無聲的僵持,在房間內漫延。
最後。
還是霍庭墨先有了動作。
他把放在茶几上的那碗粥端起來,舀了一勺遞到陸聽酒唇邊。
「吃一兩口就行。」
霍庭墨很堅持。
陸聽酒不知道他在堅持什麼。
安靜半晌后,她到底是沒再拒絕了。
喝下小半碗的時候,陸聽酒一直有些涼涼的小腹處,確實有了溫熱的感覺。
臉色看起來,也不像剛剛那樣蒼白了。
她不再吃的時候,霍庭墨倒也沒有再勉強她了。
溫柔而細緻的將她頭髮擦乾,又理好之後。
霍庭墨輕輕親了親她的髮絲,才低眸看着已經安靜待在他懷裏的女孩,嗓音也是溫和,「休息一會兒?」
陸聽酒沒說話,搖了搖頭。
安靜了一會兒。
霍庭墨虔誠的吻了吻她的額頭。
……
淮止醒來了。
凌晨六點多的時候。
他一醒來,就看見了坐在他床邊的人。
因為覺得不真實,像是還在夢中一樣。
淮止沒出聲。
這樣他就能多看一會兒。
但像是有所感應似的,陸聽酒偏頭看向了他。
正看見病床上的人,眼睛已經睜開了。
「淮止,你醒了?」
陸聽酒立即就站了起來,「傷口是不是很疼,我去給你叫醫生……」
「歲歲……」
淮止伸手,想去抓她的手。
「我已經叫祁瑾過來了。」
陸聽酒被男人拉入懷裏的時候。
無人看到,淮止才剛剛抬起的手,又重新無力的落在了病床上。
陸聽酒對上男人一雙深黑不見底的眼。
霍庭墨扣着她的腰,將她更深的攬進自己懷裏。
隨後。
霍庭墨看向了病床上面色蒼白的男人,淡淡的問,「漣詹刺了你一刀?」
不等淮止說話。
霍庭墨又道,「漣詹出手,就從來沒有失手的。」
「霍庭墨!」
陸聽酒冷怒出聲,「你什麼意思?」
霍庭墨眸光像是定在了她臉上,溫淡的音,「酒酒,我只是在敘述一個事實。」
剛好這個時候。
病房的門再次被打開了。
容祁瑾帶着醫生護士進來了。
跟在他身後的,是簡夫人,陸祁臨和陸珩。
「我看看。」
容祁瑾給他做檢查的同時。
進來的簡夫人,看着把陸聽酒攬在懷裏的男人時,眼神微微頓了一瞬。
「我看着歲歲不是很樂意的樣子,霍先生平時也這樣強迫她?」
簡夫人忽地出聲。
霍庭墨眉宇間神色不變,嗓音清冽涼漠,「簡夫人不如先看你兒子一眼。不知道的,還以為躺在那裏的是個無關緊要是陌生人。」
霍庭墨的尾音才剛落下,腹部處就被抵了一下。
他低眸,撞上女孩平靜淡漠的眼。
「少說一句?」
霍庭墨微微勾了勾唇,弧度涼薄,「她問我答而已,一個字都沒多說。」
他淡淡的道,「酒酒對人,真不公平。」
四目相對。
不過幾秒。
陸聽酒就收回了目光,她看向容祁瑾,「他傷口怎麼樣了?」
「暫時沒什麼大礙了。後期注意不要有什麼劇烈的運動,注意飲食。不要碰及傷口,一周之內最好有人員時刻陪同。一天換藥檢查一次,有什麼情況及時通知就行。」
容祁瑾有條不紊的道。
已經重新換了一身月白色旗袍的簡夫人,坐在了病床邊。
她看着淮止,雅緻絕倫的臉龐上,染上了一層病態的蒼白。
眼底又深又靜,不起半分波瀾。
簡夫人伸手緩緩撫上他的傷口,「有沒有檢查仔細,以後會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
在簡夫人的手,快要觸碰到腹部的白色繃帶時。
淮止突然伸手,攥住了自己母親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動作。
然後抬眼,看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