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往情深深幾許？！
“走走走，看什麼熱鬧，萬一惹禍上身可就糟了！”
“呵，戶部還能把人吃了不成？”
“噓，小點兒聲，貴人面前不可高聲言語。”
有人要走，自然有不怕事的不願走，也有人壓低了聲音勸說著身邊的看客。
“唉，再看看嘛，我還沒見過京城的人，他們長啥樣啊？”
“有什麼好看的，不就兩個眼睛一張嘴嘛，沒見識！”有人不屑道，“咱們的縣太爺不也是從京城來的？怎麼，你沒見過？”
“喲，就你見過，就你有見識？你懂什麼呀，這尚書府的人和咱縣太爺能一樣嗎？這位貴人可不是咱們這種一般人能見到的。”說著，又伸長了脖子往前看，“哎呀，今兒也不知是什麼風把上京的貴人們給吹來了。”
“……”
看熱鬧的人更多了，越來越多的人在低聲交談。葉秋只是聽着，並沒有動作。
她忽然感覺有些疲倦。許是剛才走了不少路的緣故，那便再湊一湊這裏的熱鬧吧。
葉秋又仔細瞧了瞧那個青年，他的眼睛被打腫得像核桃，臉上也髒兮兮的，讓人根本看不出原來的面目。但是，在鼻青臉腫的“封印”之下，應當是一張五官端正、眉頭緊鎖的美貌，視線向下，葉秋才發現那人胸口上還有個淺淺的腳印。
葉秋直搖頭。怎麼說呢，一腳就被踹出個拋物線，這個傢伙也真夠倒霉。
“哎呀——”
突得，響起了刺耳的聲音，像是長長的指甲刮著黑板。如果可以，葉秋一定會立刻找到聲音的來源，把這欠揍的貨拖出來打一頓！
“本公子還倒是誰呢，原來是錢豫啊。”
眾人抬頭望去，只見樓梯上一人，手搖摺扇，頭束銀冠，面如玉盤，鳳眼薄唇，着一身錦衣華服站定，舉手投足間，盡顯華貴。
不得不說，這人長得還挺人模狗樣的，可惜再怎麼華貴也藏不住周身的輕浮。
“嘶——”
“咕嘟……”
人群驟然安靜，響起一片倒抽涼氣聲和咽口水聲。
眾人看着踱步走來的李衡，再看看趴在地上的錢豫，那叫一個對比鮮明！
不管錢豫這小子長得有多麼玉樹臨風清秀可人，現在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豬頭了。
果然，京城來的貴人就是不同，這人怎麼能和戶部尚書家的公子比呢？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是雲泥之別呀！
眾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都滿意地從對方的眼睛裏獲得了認同。
李衡身後跟着一群家丁打扮的人，顯然，方才就是那些人動的手。
只見李衡來到錢豫跟前，冷笑了一聲，毫無徵兆地一腳踢去，將錢豫翻了兩個面兒，居高臨下地看着錢豫，道：“錢豫啊錢豫，你先前三番五次壞我好事，看在你們吏部尚書的面子上，本公子大人大量，不和你這般計較。可眼下，本公子已離了都城，你竟然還跟過來壞我大計！”
說罷，李衡將摺扇一收，雙手負后，不等錢豫出聲，便譏諷道：“哼，錢大人，想打倒我，就憑你？今兒就算吏部那老匹夫來了也要給我磕頭賠罪！”
“你們還愣着幹什麼？”李衡轉頭對身後的家丁喝到，“給我打！”
“小夥子，快跑啊！”圍觀的眾人見形勢不妙，好心出聲。
還有人對李衡大聲說道：“光天化日，怎麼能當街打人，還有沒有王法了！我們要報官！”
“哎呦呦！”
那人身邊的青年趕緊拉住了同伴的衣袖道：“這閑事咱別管，別管啊，管不了的！他可是從都城來的。”
“都城來的怎麼了，貴人怎麼了？當街打人就是不對！”那人還大聲嚷嚷。
“是啊，是啊。”此等仗義執言，也引得一些人開始應和，里裡外外鬧哄哄的。
見此情形，李衡擺了擺手，讓家丁先停下，開口道：“諸位，諸位父老鄉親，先聽我說。看來，有些人並不清楚我李某人的身份。我乃京城人士，姓李名衡，家父乃當今戶部尚書。”
此話一出，現場頓時又安靜了下來。
李衡一聲輕嗤。自報身份，瞬間就能高人一等，他可真是有個好爹！
李衡接着又指了指錢豫，說道：“此人姓錢名豫，仗着是吏部一芝麻小官，幾次三番來搜刮本公子的錯處，以此要挾本公子，向本公子索要賄賂。奈何本公子兩袖清風，身正不怕影子斜！你錢豫見要錢不成，便想把髒水往我身上扣，說我強買強賣，強搶民女。呵，怎麼，在場的諸位有誰看見了？”
眾人：……
我信你個鬼。
李衡捏着扇子，指着一人問道：“怎麼，你看見了？”
“沒……沒有。”
“你呢？”李衡加重了語氣。
那人連忙搖頭。
“那麼，你們呢？”李衡拿斜眼掃了一遍眾人。
眾人無言，皆垂下了頭。
這天明明還不冷，怎麼直讓人打哆嗦呢？
……
葉秋倒是聽了個大概。
這李衡是戶部的，錢豫是吏部的，兩人應當是在官場上積怨已久，今日酒樓一見，那叫一個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不知怎麼的矛盾爆發，結果，錢豫不是李衡的對手。
“好，很好！”李衡見眾人沒有反應，很是滿意。
“你……放屁！”半晌不出聲的錢豫終於動了動，帶着濃重的鼻音，憋出了一句髒話。
“哎呀——粗魯！”李衡一跺腳，作勢捂住了鼻子。只聽李衡陰陽怪氣道：“我還差點兒忘了，你愛慕丞相府千金，可不知在她身上砸下了多少銀子，只為討好我們大秦第一才女。可惜啊可惜，人家怎麼能看得上——你這隻臭不可聞的癩蛤蟆？”
“哈哈哈，能配得上婉婉的，只有我！”
“你……”錢豫想說什麼，卻到底扯痛了嘴角，不得發一言。
只見李衡又從懷裏掏出了一塊帕子，將疊得四方四正的帕子打開，得意地看向錢豫那儘是憤恨的雙眸，道：“睜大你的眼睛瞧瞧，這可是婉婉給我的情書。”
這位尚書公子深情又大聲地念道：“一往情深深幾許，深山夕照深秋雨。”
一往情深深幾許，深山夕照深秋雨？1
這是……納蘭詞？！
此句一出，眾皆嘩然！
“哇，不愧是大秦第一才女，這詩寫得太好了！”
“想必她與這位公子感情頗深吶！”
葉秋眯了眯眼。劇情走向真是越來越迷幻了。她不敢想，納蘭詞為何會出現在這裏。難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她記得，還是考試周前，她正隨手翻過納蘭詞中的這首《蝶戀花》。
巧也是太巧了些。
她的肚子咕咕叫出了聲，腦袋隱約還有點疼——
為什麼？這夢境，怎麼好像越來越真實了！
------------------分割線--------------------
註釋：
1“一往情深深幾許，深山夕照深秋雨”，出自清·納蘭性德《蝶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