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悸動（5）
西宜的冬天沒有雪，四季長春的樹頂着濕冷的風仍往外伸展枝椏，似乎看不到它凋零的時候。
包廂里，楚今坐在窗邊，目光散漫落在外頭街上，絲毫不想理會一群聊的起勁的老同學。
今天是高中同學聚會，楚今以前從不參加，奈何後來被熟人逮住，迫不得已進了他們的社交群，似乎也沒借口逃脫這場毫無意義的聚會。
“楚今坐在角落裏不說話，怎麼沒人照顧我們楚總啊？！”
同學聚會上，總有那麼幾個帶頭的。這會兒，帶頭的方玉麟扯着嗓子嚷嚷：“給楚總倒酒啊！”
這一群人里，沒人敢惹楚今，從高中同班那一天開始，大家就知道楚今不是什麼好欺負的人。
這些年，方玉麟家裏經商起色，踩着暴富的節奏點一路順風，身上顯擺的奢侈品和外頭停靠的那輛豪車，讓他在這說話變得格外有底氣，也許是酒勁上了頭，楚今都被他挪出了眼。
楚今目光沒挪回來，淡淡道：“我不喝酒。”
“嘭！”
酒杯狠狠碰上桌台。
“來聚會不喝酒算什麼？！”方玉麟看不慣楚今這高高在上的模樣，存心要為難她，“今天楚總不喝酒，這老同學見面就不能散！”
有人附和：“都這麼說了，楚總給個面子。”
付君然是楚今談得上的熟人，起初這場聚會是她把楚今拉進來，這會坐在楚今旁邊，看着大家興緻勃勃，似乎硬要楚今喝這杯酒，可偏偏當事人置身事外無動於衷，便出來解圍：“她今天身體不舒服，我幫她喝。”
“……”
楚今這才有了點動靜，轉頭看過來，她伸手先一步拿到付君然想去喝的那杯酒，拎着在眼前晃了晃，隨後在眾目睽睽下，將它扔到了桌子上。
砰的一聲，酒撒了一桌子。
“我不喝這麼廉價的酒。”
楚今語調不緩不重，抬眸的瞬間，目光直直盯着始作俑者，肉眼可見的挑釁讓方玉麟瞬間黑了臉。
楚今長着一張出挑的臉，是當年西宜一中出了名的校花。她的出名可不只是因為漂亮，更是因為她誰都不放在眼裏的行事作風，當年就天不怕地不怕，現在怎麼會有人能威脅到她。
方玉麟冷笑：“楚總嬌生慣養，自然喝不來這廉價的酒，我們就不一樣了，都是普通人。”
他這話有意無意將楚今立於孤身之地，可楚今不以為意，說：“你謙虛了。”
她雙目似笑非笑，“沒有哪個普通人跟你一樣，急迫展現自己暴發戶的氣質，有錢別老花在膀子上，多裝飾裝飾自己腦子。”
“……”
角落裏出了幾聲笑，有人出來打圓場，不愉快就像個小插曲被翻篇而過，大家聊了些當年的事，後來不知道怎麼的聊到了季付生。
季付生也是他們班裏的，不過這些年從未參加過同學聚會，當年的聯繫方式也被註銷，高考過後，這個人就像人間蒸發似的。
“誒季付生爸媽都死了，你們知道這事嗎？”
“當年他媽車禍去世，他爸醫死了人，家裏開的醫院因此倒閉破產，那醫院就在學校不遠處，這麼大的事，大家應該都聽說過。”
“唉，真是慘啊。”
“當年欠那麼多錢，都要他一個人承擔，現在都不知道活沒活下去。”
“要是我的話，遇這事，肯定自殺來的痛快。”
方玉麟喜歡在任何事裏出風頭，大家似乎都不知道季付生的一點消息，但他知道，他慢悠悠開口：“季付生在南林活的好好的，哪有你們說的這麼慘？”
付君然問：“你哪知道的消息？”
方玉麟這回不是口空無憑，拿起手機，“你們知道2班的沈舒茵嗎？她跟季付生好像玩的挺好的，前段時間發了朋友圈給他慶生，吶，還有圖呢。”
方玉麟翻出沈舒茵的朋友圈，截圖發在了微信群里。那是一張季付生的照片，照片里，白襯衫的男人坐在沙發上，低頭抱着貓，從僅露出的半張側臉里，不難看出那是季付生。
朋友圈的配文是：願在南林安好，生日快樂。
“沈舒茵是誰啊？”
“沒聽過。”
“季付生女朋友嗎？”
“……”
楚今盯着截圖中照片里的季付生，一下子出了神，指尖在屏幕前停了許久，最後將圖片保存，關了手機。
說著季付生，少不了有人看角落裏的楚今。
遠處人湊頭討論：“楚今跟他不是好朋友嗎？家裏這麼有錢，怎麼不見幫季付生一把？”
“你以為楚今多重視他嗎？看着是好是好，還不是季付生一頭舔。當年楚今追了江則那麼久，後來說踢就踢了，楚今對人能有多少真感情？”
付君然看了一眼楚今，她仍舊盯着窗外，神色沒什麼變化。
同學聚會過後兩三天，付君然忽然收到了楚今要去南林的消息。她心裏嘆氣，發消息詢問時間，楚今回復很快，說晚上就走。
付君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想了想還是打了個電話過去。
楚今那頭像是在收拾行李。
付君然問：“你真要去找他？”
楚今沒說什麼，只是淡淡回了個嗯。
付君然知道自己勸不動她，說：“南林市這麼大，你怎麼知道他在哪？”
楚今合上行李箱，對着電話那頭道：“我會找到他。”
“……”
“好。”
楚今隔天上午到了南林。
南林市跟楚今之前生活的城市很不一樣，氣候寒冷，天氣十分乾燥。
楚今從來沒有到過下雪的城市，她很怕冷，即使很早之前就想看初雪，可因為怕冷還是沒去看過。
下了南林的飛機，天空便落下大雪。
但似乎，沒有想像中那樣冷。
楚今依舊不習慣，只是站在機場的咖啡館裏靜靜看着窗外飄雪，很快，視線之內一片白色茫然。
“到南林了嗎？”
付君然打來電話。
楚今被凍得有些發懵，過了一會才輕輕嗯了一聲。
“南林這麼大，你要去哪？”
付君然在電話那頭問。
楚今也不知道。
但是她想找到季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