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接受
46、接受
“她頭上沒有傷,你想多了。”隊長果斷的否定了方方。“你留不留她,她願不願意留,那都是你們的事。她確實犯過錯,但不代表她不能重新開始生活,也希望她真的能痛改前非。這是她的包,你轉交給她吧。”
方方接過包略略掃了一眼隨手放到桌上,將三位警察送了出去,再回來時,尹離已經醒了,在吧枱前背對吧枱坐着,一雙眼睛盯着門外堵着氣說:“先前就是那個胖子盯着我不讓我走的。”
“他們說你叫‘尹離’,是個騙子。”
“我叫尹離?”她的目光四處掃視着,直至落到我藏身的角落裏。我往外邁了一步,點了點頭。“那我就叫尹離吧。但我可不是騙子。”
“那你是誰?”
“我......我誰也不是,我就是我!我餓了,你有吃的嗎?”
“你這小騙子,連技巧都不用嗎?”
“技巧?吃飯是需要技巧的嗎?什麼技巧?那睡覺呢?也有技巧嗎?”
方方想着警察的話,上下打量着她,疑惑的說:“腦袋真沒事兒?該不會是腦震蕩沒檢查出來吧?”尹離也盯着他,絲毫沒有閃躲。方方又斜眼看了看他剛才放在桌上的包,絲毫未動的樣子。“哎——!算了,反正我也餓了。你想吃什麼?”
“那你有什麼?”
“叫外賣還不是想吃什麼有什麼。”
“叫外賣?什麼是‘叫外賣’?”
“叫......你......行!叫外賣就是通過app,讓別人把飯送到家裏來。”
“那什......”
“什麼是app?就是手機上的應用軟件。什麼是手機?吶!這個就是手機。它是一種......通訊設備。什麼是通訊設備?就是可以實現遠距離說話、見面的工具。所以!你想吃什麼?”
我一路打一路退,原本餘光還看得到她,此時卻已見不得身影,向後已臨近城牆了。時過正午,日頭正足,無論是我還是對手都已有些體力不支,但於他們,或許是正義的信念在支撐,而我,只想活命。
“要不咱今天就先這樣,改日再約?”
我本是隨口胡謅,就算不被當做求饒,也不過一句玩笑,怎知就惹惱了對方!恍惚中竟又鼓起的士氣!這一個破釜沉舟簡直就要要了我所剩不多的小命!我幾乎是拿壽數換了精力招招躲過,直退至牆角再無可退。
“看來,要提前祝賀幾位,替江湖除害了。”我劇烈的喘着粗氣,心想,其實也沒什麼放不下了,本來還有仇要報,臨死前能再見到她還有什麼遺憾?反正她也不記得我了,也不會為我這麼一個初見之人傷心......真是最好不過的結局。我竟然有些高興,高興到久違的大笑了起來,笑得讓那舉劍的人一愣!可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時她說“可我不會忘”!然後,我張着的嘴就嘗到了眼淚的咸。
“嘭!”什麼聲音?我抬眼去看,只見眼前的兩個人應聲倒下了,原本他們身後那些見證正義得以伸張的觀刑者們紛紛同我一起看向那斜插在沙地中的槍又看向那緊隨其後的人。只見她一個飛踢就撂倒了站在最後的一個獃子,掃腿揚起風沙,滑步至槍邊,抽槍回身直刺向一個企圖補位“除魔”的義士,義士向後躲閃踉蹌半步便要遺憾餘生了。
“這槍還真是稱手的很,不想還了!”她看着手中的槍感嘆。
“它本就是小掌門的,我不過代你背着。”
“代我?小掌門?我?”她轉頭問我。“嗯!這稱呼我喜歡。雖然我無門也無派,但既然你叫了,那就是我的人!既然是我的人......”她掃視過還能站住的那幾位:“就容不得別人欺負!”
“你這......”對面一個持長劍的壯漢一副恨其顛倒黑白怒其是非不分的模樣指着她“你這你這”的罵不出來,讓人看着着實可憐,跟着他使了幾次的勁兒了終於蹦出來一句:“你......這女子!”
是啊,不然呢?
星落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隨手將槍拋給我,扔下一句“我們走”,便轉身向城門去了。
“各位,先走一步,有緣......還是無緣吧。保重。”我客客氣氣的道了別小跑着跟上主子,頓時覺得身上的傷也不怎麼重,不大疼嘛。
“誒?”快到城門口時她突然想起忘了問:“你本要去哪?可是與我一路?”
我......“正是與你一路!不幸被那些人攔住了。”
“他們為何攔你?可是強盜?看着倒不像。”
“大概......是尋仇認錯人了。”
“嗯,”她點了點頭,似是頗有經歷的安慰道:“也是有這種人的。”讓我一時有些懷疑她是不是只單單忘了我。“哦!還沒問你叫什麼?我叫落月,沉魚落雁的落,閉月羞花的月。”
“落......月?”相比這名字,我更驚訝於這個介紹!“啊,我叫,將暝。”如果她還對我有印象,對我的名字有印象,那一定是這個,可我仔細觀察着她的臉,她是真的,忘了我。
“將明?即將明亮的意思?”
“......嗯,即將天明。”
“哦——!那豈不是與我的名字正相合?月亮落下去了天不就將明了?”
我愣了一下,她原本是不會想到這些的,但還是笑着應了句:“確是啊。”
“那你為何要叫我小掌門?也是認錯了?”
“因為......這把槍認你做了主,它認了誰誰就是我的小掌門!”
“槍?倒是聽說過兵器認主的說法,可這桿就......”
不信?那一定是我的態度還不夠認真:“小掌門可莫要瞧不起它,它會生氣的。”
“嗯!”她瞬間與我拉開了些距離,走得筆直不再盯着它看了。“行吧。”
你看,說胡話也是需要些技巧的。
“還沒問小掌門是從哪來要到哪去?”
“我從王宮來,”塞逐王宮!?“送婉......呀!”
“怎麼了?”
“不知道他們到哪了?”
“有人......與你同行?”異堞嗎?
“嗯。我們路上遇到了大風,我......”她笑了笑,可不是什麼知道錯了的樣子。“沒抓住,被吹飛了一段。”
“沒抓住?難道不是想飛一段?”
“不行的!很危險,有可能會撞到石頭上,或者摔到地上,不能像鳥一樣飛的!”
“嗯。飛的時候開心嗎?”
“開......始......我也很害怕,後來我被吹到了一個沙坑裏,差點沒憋死!好不容易爬出來到處都是荒漠,好在是入夜了,跟着星星走一會兒歇一會兒,天亮之後不久就聽見你們的聲了。”
“你一夜沒睡?”竟還來湊了個熱鬧!
她打了個哈氣點了點頭:“又渴又餓又困。”
“前面右拐是這鎮上唯一一家客棧,我們先去那歇腳,等吃好睡飽了再去打聽你的同伴可好?”說話間我已經帶着她拐過去了。
“嗯。可是有一個問題。”
“你擔心追不上?”
她搖了搖頭。“我被吹飛的時候,沒來得及帶錢。”
這個,倒確實有些來不及。“不礙事,既然如今我們是同門,自然我的就是你的。”
“誒!有理!”她三步並兩步的就到了客棧門口,卻突然來了一個急剎!回頭凝重的問:“你該不會是騙子吧?”
我倒不成想,失了憶的她竟機靈了不少。“小掌門多心了,”我有些刻意的給了她一個真誠的笑容,可這個熟悉的動作立即讓我想起自己每每坑錢騙人的時候都是用的這個笑容!我心虛的收斂了些又接着辯解,不是!接着解釋道:“就算我們不是同門,你也於我有救命之恩,我怎會騙你?”可自己都覺得更像騙子了。
好在她終究是她,江山易改稟性難移,又加之被其他東西吸引了注意,騙子的事就算過去了。而我說的這個其他東西更是近在眼前,跟了她一路此時才終於得以關注的我本身。
“啊!”她驚訝的發現:“你受傷了啊!”
“呃......”
“得先去醫館才行。”她左右張望着。
“不礙事,我認得路,等你安頓好了我就去。”
“我有什麼可安頓的?吃了睡,錢給我,你快去吧!”
果然沒準備陪我去啊!“我也是從早上到現在一直餓着肚子呢,還是吃了再去吧。”說著那店裏的小二正好端着不知哪位有品位的客人點的羊肉,香味直直飄到了門口打着轉兒的出了門。
她的視線順着那香味鎖定了來源,死死盯住,木然道:“有理。餓着肚子傷怎麼能好呢?”
“哎呀進去進去進去!小二!把你家的招牌菜都上一份!”我推着她就近在門口的桌上坐下。
小二爽朗的應着大聲向廚房報着菜名,回頭剛要招待幾句,一看是我脫口就道:“客官今早才退的房這就回來了?”
這人來人往的他倒是個好記性的!“你怕是認錯人了吧?我才剛來!剛剛到!”
“呦!您看我這眼睛,我們這有位客官與您身形長相頗有幾分相似,我便看錯了。您莫怪。看兩位風塵僕僕自是經歷了一番傳奇,我家掌柜和我們幾個夥計就愛聽故事,回頭您二位閑了可要給我們講講!我這就去給您催菜去!”
還算你機靈!
接受,是一種被動的行為,是先有了施與,而後才產生了選擇。施與有好有壞,接受有正合心意有不得而已。可這好與壞卻並不一定對應着合意或不得已,有時施與者以為的好,卻是接受者的被迫妥協;有時施與的哪怕是傷害,亦有人心甘情願;有時甚至只是無心,仍有人視若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