４０、威脅
4０、威脅
“新聞里報道過......”梅子的聲音有些微喘，似乎是在晨跑。“女孩啊！我可跟你說啊，精神病人是沒有自主行為能力的，小心犯罪啊！”
“我犯什麼罪！？犯罪！就是我如果！如果真的報了警，警察不明所以又很快把她送回家了，她豈不是又要過那種日子了？她好不容易逃出來的！我豈不是害死她了？”
“那不然呢？關鍵是你給我打電話的目的是啥？成為你拐騙失常少女的幫凶？八百年不聯繫的人，你找誰不好找我？我是得罪你了嗎！？”
“不是！我就是想問你，有什麼方法，就是比較容易跟她溝通，然後需要注意些什麼？我總得問明白了再報警吧。這，也給警察同志減輕點負擔嘛。”
只聽電話那邊長嘆一聲，然後說：“別刺激她，盡量穩定她的情緒，保持適宜距離，讓她產生安全感。”
聲音停下了，短暫幾秒的空白。
“沒了？”
“哥！我不僅不是學精神的，更不是什麼優等生，大學學的差不多都還給老師了，能說出這些就不錯了！”
“嘖！也是，高中那會兒你也沒比我高几名。”
“失憶了吧你！差得多了！”
“掛了掛了，你睡吧。”
“誰睡吧？大白天的我剛起來。你以為是你呢？晝伏夜出。掛了！”
人說“環境會使一個人改變”，這話在方方身上得到了極好的體現，或許單從話語不足以傳達，但此時給叫“梅子”的女孩打電話的方方與平時頂着一張分不清真假的笑臉的方方，簡直判若兩人，一面輕浮世故，一面率真單純。因為前者幾乎已經到了讓我生厭的程度，所以此時看來才更感慨：少年，總隱藏着你想像不到的可愛。
異堞親自舀了粥遞到星落手上，卻問公主道：“公主可覺得這粥眼熟啊？”婉婉自是眼熟的，正與她早上喝得那碗一模一樣。“說我虧待你，是否太冤枉了些啊？”
“我自小是金尊玉貴長大的，不過實話實說罷了。何況，吃食而已，好像你沒在我這蹭過吃喝一樣，難道是忘光了？”
“正因為那一餐之誼，我可是連刺殺這等大事都未追究，還不夠？”
“可別在這冠冕堂皇了！你留着我的命、送我回國，還不都是為了裏應外合？”
聽到這，星落也好奇的抬起了頭。
“就算當真如此，你又能如何？”
“我就算是自戕城門前！也不會讓你得逞！”
“看來，公主是不知道何為‘求死不能’啊。”也真虧他能笑着將這話說得自然。
這卻讓星落有些詫異：“你真的計劃裏應外合？”
異堞沖她笑了笑，看不出與剛剛對婉婉的有什麼不同，卻任誰都感覺得出是毫無惡意的。“我若想攻城佔國，這確實是個好策略。可這策略要靠誰來保證呢？”
靠誰......？“必須要有婉婉才行。”
“那她又是如何來的？”
“被使臣送來的。”
“為何送來？”
“為和親而來。”
“誰要和親？”
“她們國家的皇帝要和親。”
“為何和親？”
“確保停戰。”
“塞逐可從不在乎開戰，懼戰的是他們，既然懼戰就說明沒有勝算，我只管大軍壓過去還需要什麼裏應外合？說到底，議和的是他們，硬要送位公主過來和親的也是他們，此刻擔心我藉機裏應外合的，仍是一廂情願的......”他頓了頓，看向婉婉，“他們的公主......”略帶譏笑。“罷了。”
“所以是婉婉想多了？”
“也不怪她想多，畢竟她來自一個就是會想多的國家。”
“別聽他的，他就是奸計被識破了在這找補呢！”
“那公主覺得我是怕這兒的誰發現我的奸計呢？”
“我！我要是死了你這計劃就實施不了了！”
“你要是死了，我倒是可以封你做個夫人，還可以好心的送你落葉歸根。”
“你果然狼子野心！星落你看！”
婉婉一時疏忽就說漏了嘴，霎時便有種強烈的壓迫感襲來，她本並不想示弱，可終極還是沒能看過去，心不在焉的拿起一塊點心，低下頭咬了一口。
而這緊張的氣氛，就只能由唯一不認識星落的星落本人來化解了：“你怎麼又叫錯了？雖然感覺是有點像，但我是落月。”她糾正道，婉婉卻仍低着頭，星落便放了筷子：“我飽了，婉婉，我帶你去花園裏玩！”星落牽着她的手，直到出了門，婉婉才覺得鬆了口氣。
塞逐王宮的花園種着各種奇花異草，而於婉婉而言卻並不十分新奇。她坐在花叢掩蓋下的小凳上，配着她淡粉色的衣裳仿若是長在花中的。
“婉婉你可真是像花兒一樣。”星落站在小渠對面一棵開滿純白小花的樹下，淡綠色的裙擺微微拂動。讚美人，亦美人。沒有了日日練功的風吹日晒，沒有提刀開道的颯爽利落，此時的她，只是宮牆裏一個明媚小姑娘，可以肆無忌憚卻不知天高海闊。
“我可不就是朵蠢花！種子埋在了哪裏就一輩子長在哪裏，就算移了地方，也不過是長在了另一塊地里。從來都不是自由自在隨心所欲的。”
“自由自在？你是怕再被關起來？別擔心，有我在呢，不會讓他們關你的。”
“關在這王宮裏又能比關在那屋子裏強多少？”
“嗯......”外面，她甚至從沒想過外面，這個王宮很大，她還沒玩膩呢。可聽婉婉這麼一說，她也生了好奇，外面是什麼樣的？這個國是什麼樣的？婉婉的國家又是什麼樣的呢？“不過好在你馬上就可以回家了！”
“不過是從一個籠子到另一個籠子，這輩子註定如此的。”
“你難道......其實並不想回家？”
“相對於這裏，自然家裏更好！可相對於這廣袤的天地，家，就顯得太小了。所以我喜歡......我那個叫‘星落’的朋友，她是個很特別的姑娘！不僅有着一身好功夫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關鍵，她還有着一顆強大的心，再強大的對手也不會膽怯，再困難的處境也不會退縮！強大、善良到讓人可以毫無顧忌的信賴！她的人是自由的，她的心更是風一樣的，可以席捲一切，可以和煦拂面，可以越過山川海洋，可以穿過林間小巷......”
“原來這世上還有這樣的人，她現在在哪呢？”
“她......出遊了，我也不知道去了哪裏，什麼時候會回來，真希望她可以快點回來。”
“可惜我與她無緣。”
“怎麼會無緣？你跟她長得一模一樣！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有緣的事？說不定因為你想見她她就真的回來了呢！？我是絕對不信任那個異堞的！不如你來送我回國？到時候說不定你們就能見面了！”
“我來送你？”是啊！這有什麼難？“嗯！我來送你！”
“太好了！不過有個問題——異堞肯定不會同意的！我們得想個辦法。”
“他不會不同意的，以前他就說過，只要是我要的他都會給我。”
“但一定除了這件！相信我。讓我想一想......異堞不是有個妹妹嘛！？我們就去找她！讓她送我，異堞定會同意，畢竟這事他不好親自去，而他信任的人里這個妹妹無論是身份地位、還是同為女子，都是最適合做這件事的。他定會同意！等他同意了你再跟這個妹妹一起去說想同去，我猜他即便不同意也多少會鬆些口。待到出發那日你就偷偷藏在我們當中，即便他過後發現了，大概也會順其自然，不會來抓你回去了。”
“如何要這樣麻煩？”
“聽我的便是。走！我們現在就去。那個妹妹在哪住着呢？”
“剎穠在左連廊最裏面的那間住，她不喜歡有人打擾，一會兒快吃飯的時候我們再去吧，那時候她也閑下來了。”
“那她是個什麼脾氣？”
“脾氣很好的，就是不喜歡吵鬧。”
“聽說她善占卜？”
“嗯！很準的。”
“那她......可有說過你什麼？”
“我？她一向都是占卜國運的，怎會費心在我身上？”
婉婉“哦”的應了一聲，點了點頭。她信得過星落的每一句話，但也不影響她不信異堞的那個妹妹沒有卜過星落的未來，只是那結果星落自己不知而已。不過就是不曉得異堞知不知了。“走吧，說不定她正等着咱們呢？”婉婉拉着星落穿過連廊朝最裏面的房間走去，這裏相對於她自小生活的那個宮可簡明多了。
她們很快穿過連廊到了門口，可還沒等敲門，東花園圓亭里的剎穠就先出了聲：“我在這呢。”她們循聲退了兩步才終於看到了樹枝后她的身影，她穿着一身紫色衣裙，戴着連指銀鏈的手上擺着一把白絨毛的摺扇，側頭看着她們笑問：“怎麼到我這來了？”
婉婉的確是個聰明的公主，她很清楚誰是她的威脅，誰在威脅她的國家。同時，她也威脅到了這個“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