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隔世

39、隔世

39、隔世

“梅子?”方方開口就問。

“啊。是我。”電話那邊女孩的聲音傳來,顯然也很意外。

我為什麼聽得這麼清楚?不不!不是因為什麼特殊技能,也不是方方開了揚聲器,是他的手機聽筒習慣開得很大聲,所以我只要靠在他的手機背側偷聽就行了!呃,就是畫面不大美觀......反正又沒人看得見我。

“你大學是不是學那個,那個,就是治療精神失常的那個專業?”

“我是學心理學的,哥!這都什麼年代了?還能分不清你也是絕了!心理是心理!精神是精神!”

“你......先別說這個!”

“誰想說啊!”

“我問你啊,我剛剛撿了一人。”

“你不是開了家酒吧?這種事不該經常發生嗎?”

“不是,不是喝多了,是她腦子就不對。大晚上的一個人,跟陌生醉酒女搭話,而且她連橙汁都不認識!還不認字兒!這年代,全國都脫貧了,還有沒掃到的盲!國家知道了都得哭!她說她沒有家人,還堅決不回家,沒有身份證,說自己一百多歲了!看着也就二十。而且而且!她好像是剛跑出來的!”

“報警啊,大哥。”

“你說她是精神病嗎?”

“你管他是不是!”

“因為她,就是,很真摯,情緒......只要不是讓她回家,也很平穩。你說她,該不會是被虐待了吧?就那種,從小就被關起來,在一個那種小小的空間裏,然後不讓她見光也不給她吃什麼好吃的,然後也不讓她正常生活,就,就新聞里報道過的那種?”

落入水池的池月半晌未動,但那池水很淺,她的臉露在水面上,手臂和腿上的刮傷洇出血來在緊貼着身的衣服上留下三條紅印,所幸傷口不大,出血量不多。直到入了夜,林中悉數聲此起彼伏,正空一輪明月映在池中,她才慢慢睜開了眼,依舊留戀這極難受卻也勉強算作休息的時光,她努力從水中坐起來,可剛一用力腿就頓時抽起筋來,剎那間就疼出了一身的虛汗,她痛苦的皺着眉,費力的將身體一點一點挪出水面,又蜷縮着揉搓那條不能動的腿,可這蜷縮又讓那些翻滾、石硌造成的淤傷“大展身手”!而她只能悄無聲息的挺着,甚至沒有驚動一隻水邊的鳴蟲。

又過了好久,她終於踉蹌着站了起來,蹣跚着繼續向南走去,腳步聲還沒有空腹的響聲大。她耗費了太多體力太多精力,急需要吃些東西,可四下看看除了墨綠的樹葉草叢外,連個野......不,不是什麼都沒有,草叢中出現了一隻受傷的兔子,沒錯,就是出現,剛剛出現,憑空出現!甚至還在附近“長”出了火摺子!

是的,是他的手筆。

所以可想而知此刻這個三重景象的場景有多奇異!至空看着孤單一人的池月,而我,看着這一切。雖然素娥已死,他卻仍跟着她,像個陰魂不散的鬼,像我。為了他要的那個果,這些苦池月便定要受一受,因為他替她避了那心死的難,這身體上的痛就要更重。所以他也只能看着,如我一般感受這無能為力,可我錯了,他終究與我不同,至少他還有兔子。

池月小心的走過去,而後斷不是什麼包紮施救的戲碼,此刻她的眼裏,食物便是食物。以後也是如此。人如草芥的時代,活着已是大多數人的挑戰。

往後種種,亦皆磨難,直至戰場,終歸前因結前果,一世又略過。至空回到了塞逐王宮,隔世再看熟睡的她,很久......

“沒事了。”他淡淡道,感嘆那時的決定,都值得。

在這座圓形的王宮中,星落房間的窗偏向東方,而此刻那窗外是與他做出決定的那個早晨相同的日出。房內漸漸亮了起來,她翻了個身,並沒有醒。而他始終帶着笑,以異堞的身體再次醒了過來,又一次開始了平靜而尋常的一天。

倒是難得賴床的星落被叫醒時滿是納悶,也不知這一覺是怎麼睡的,累得很。

“為什麼要叫我?我還不想起呢。”她抱怨着。

於是那膽小的婢女便惶惶的解釋道:“姑娘,是那位公主吵着要見您。”

“公主?什麼公主?”

“就是刺殺未遂的公主。”

“啊!婉婉。她找我幹嘛?有人欺負她啦?誰!?”

“沒人欺負她!沒人敢欺負她呢。”

“那是什麼事找我......?”

她翻身下床拽了件衣服即準備出門,驚得婢女忙忙小心攔着:“姑娘!姑娘!還沒洗漱梳妝不能出門啊。”

“有何不可?不是着急找我嗎?”

“她......她,她也不急這一時的。我這就為您穿衣梳妝,很快的。”

“嗯,行吧。”婢女麻利的為她裝扮着,可這邊還沒結束,那邊就來人接她去異堞那邊吃早飯了。她皺了皺眉,回道:“你回去告訴他我先不吃了,要去見一見婉婉。”可那傳話的人看着倒極為難的樣子,不肯回去回話。她便又問他:“還有什麼?”

“姑娘還是先去吃飯吧。”

“我又不是不吃,等一會兒我自己就去吃。”可那人卻仍不走,還什麼都不說。讓她好生難受。“算了算了,吃去吃去!只是婉婉......對呀!讓她來找我不就行了?你去把婉婉帶來。”

“姑娘,那位可是刺客。”

“哎呀,就憑她能傷得了誰?別說把她放在宮裏了,就算把她放出宮去,她自己都回不了家!”

“可就算如此......”

“帶人,吃飯;不帶人,不吃飯。你選!”

那人想了一下,一邊是對菜品選了又選等了又等只等她醒來吃飯的異堞,一邊是帶出來再帶回去的柔弱公主。

“好,姑娘稍等,我這便去帶人。”說罷一路就跑了出去,倒是利索多了。

沒一會兒婢女也完工了,星落出門正迎上被綁來的婉婉。

“你們這也太小心了,怎還需要這樣綁着?解開解開!”

婉婉一副委屈模樣楚楚可憐的看着身上的麻繩,就像那麻繩不是綁着她而是支撐着她呢。可待她解脫了卻又立刻歡快了起來:“給!”她舉着一個荷包給星落看。“這是我徹夜不睡做好的!送給你!”

星落一滯,不知為何就平白收到了這心意滿滿的東西,問道:“為何要勞神費力的送我這個?”

“你既然想學,或自戴或送人,定是要用到的,我雖然教不會你,但可以做好了送你!別的事不行,女紅啊、梳洗打扮啊、禮儀規矩啊,這些我還是很有用的!反正我現在也做不了塞逐王后了,不如星......落月讓我跟着你做個婢女吧?”

星落一愣,接過那荷包,覺得十分精緻,作為收禮的一方果然欣喜!可她不缺婢女啊,何止不缺,她還常常覺得現在照顧她起居的這個婢女的存在十分沒有必要。況且就算她答應,婉婉也做不成這個婢女。因為:

“但是你就快回國了呀。”

“異堞要送我回國!?”

“大膽!”替異堞傳話的那人在一旁呵斥道。他此時已然等得極心焦了。

婉婉卻沒聽見一般。“他不殺我?也不藉由出兵?要把我送回去?哈啊!?傻子才信!該不會是想借送我之名行裏應外合之計吧!?”

“嗯?”星落突然意識到對於兩國現狀來說,這無疑是異堞最佳的選擇。畢竟她那日也只聽了個片段,難道他真是這樣打算的?可她自己怎麼就沒想到過這些?“婉婉你好聰明啊!”

“我?還......行吧。”婉婉竟突然有些含羞。“雖然沒辦法仗劍天涯快意江湖,但我還算不笨。”

“姑娘,”傳話的終於還是憋不住了,催促道:“還是先去吃飯吧。”

“哦!我還沒吃飯呢。婉婉你吃了嗎?”

婉婉想起早上感覺餓得要死的時候一飲而盡的那碗粥,委委屈屈道:“到這之後,我就沒吃過什麼像樣的東西了。”

“你胡說!”看守憤然道。

“許是民風不同吧。”婉婉愈加柔弱了。

“那正好與我一道去吃吧。”

說著便牽起婉婉的手朝異堞那兒去了!這可又急壞了那傳話的,跟在她和剛剛還一副弱柳扶風此刻卻大步流星的婉婉後面,喋喋不休:“姑娘不可帶她一起啊!她是刺客!您說好了的帶出來還要帶回去的。她不能去啊!小人可是私自放了她,是要沒命的!她想吃什麼我讓人去做就是了!定然讓她滿意啊!姑娘啊......”

可除了星落的婢女時不時的向他投去同情的眼神、婉婉偶爾給他一個奸笑外,如此吵的他竟完全被星落無視了。而目的地又比他印象中近了許多,抬頭看到大門的那一刻他幾乎覺得自己的頭已經不是自己的了。以至,他跪在地上支支吾吾的說了一堆自己都聽不大懂的解釋,就連異堞讓他退下都沒有聽到。最後又是那膽小善良的婢女提醒了他,才可算趕上了最後的“識趣”。

古說“三十年”為一世,可見三十年便可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那若真是實實在在的一世呢?更了名改了姓,易了朝換了代,身份性格經歷盡數變的不同,真真正正的隔了世呢?她是否真的還是那個她?即便給了她前世的記憶,她是否就能重新成為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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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世因果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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