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迷茫
37、迷茫
“那......以前不自由嗎?”店主試探着問。
“嗯。”她據實以告,推過杯子要求:“再來一杯!”
“哦。那,不自由是指有醫生,或者警察,看着你嗎?”
“那倒不是。不過說起這個,剛剛就有個自稱警察的人看着我,不讓我從病房出來,但我還是出來了!”她一口灌下整杯橙汁,放杯的動作很重,“嘭”的一聲!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要摔杯起個誓呢!然後就聽她狠狠說:“再也沒有什麼能困住我的!誰!也!不!能!”
那店主被這般氣勢下了一跳,趕緊附和說:“不能不能!”又懂事的為她續了杯。“喝橙汁喝橙汁。”
“橙汁?”
“啊!這個酒叫橙汁,酒的名字。”
“哦,原來酒也有各種名字。那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方方,大家都這麼叫。但不是芳草的芳,是方方正正八倍直的方!”
葛實木訥的看着他眨了眨眼,坦率的敷衍了一句:“哪個方都一樣,我又不識字。”
如今這個社會,文盲委實少見了,尤其是這麼年輕的文盲,簡直是讓義務教育知道到了都想自戕的存在!但在不需要記錄,不需要傳播,甚至幾乎不需要交流的因果樓里,並不存在真正的生活,也沒有了文字誕生的意義。
“字兒也不認啊......”方方難得的喪失了表情管理,瞪着眼睛看着眼前這個做實了是麻煩的失常患者,嘟囔着,“這還能是天生的嗎?不像啊......那你身上有沒有那種小......紙條、小卡片之類的?就是家裏人會囑咐你收好的那種?”
“那是幹什麼用的?我沒有紙條也沒有家人。”
“怎麼會沒......”話說一半,方方又把剩下的一半吃回去了,心想和她能講明白什麼呢?就又問:“那,那你之前住在什麼地方?我送......”
“我不會回去的!永遠!”
咔咔!霹靂一個!“啊不回不回!那,你住哪啊?總得有地方睡覺吧?你不會......也不需要睡覺吧?”
“是啊,我不......”她這邊豪言還沒放完,哈欠就啪啪的打着臉,但她還是堅挺的補了那兩個字:“......睡覺。”
“為何!?”池月不解的問。
“這座城......不對勁。”
池月四下看看並未覺得哪裏不妥,遂又問:“姐姐何出此言?”
可還未等素娥解釋,就有一個店小二模樣的人小跑上來跟着馬車搭話:“兩位姑娘剛進城肯定累了,進店休息吧!”
此時她們已走過三條街,池月奇怪:“你怎知道我們剛進城?”
小二不答反問:“已經這個時辰了,出城太晚了。就在小店歇下如何?”
素娥看了他一眼,拒絕道:“不了,我們着急趕路這就出城。”
“着急趕路也得睡覺也得吃飯不是?何況這會兒出城也出不去了。”
“此刻未時未過怎就出不去了?”
“如今世道不太平,擔心有賊人混入,城門關得早了許多。不信你們大可去試!”他言之鑿鑿,指着南城門方向道。
聽他這麼一說池月倒想去城門試試了!反而是原本主張出城的素娥鬆了口:“也好,那就先住下吧。”
於是那人便殷勤的將兩人引入客房,池月難得的洗了個熱水澡,而後又吃了另一個小二送上來的素娥點的飯菜,可與以往她點菜不同,那味道極不合口,池月沒吃幾口就放了筷子招呼人收了。素娥在洗澡,她就靠窗坐了一會兒,很快困意來襲,她勉強撐着躺到床上,眼睛一閉便諸事不知了。再醒則是被素娥生叫起來的。
“怎麼了?姐姐。”她迷迷糊糊的問。
“噓!我們得趁夜離開。”
“為何?”
“許是這城官已被賊人殺了,或根本是同謀,這城就是個賊窩,主要打劫那些從南方逃命的人。若不讓他們拿去些什麼是不會放我們離開的,此刻那小二已將咱們的包袱拿了去,不會看着我們,我們得趁再被誰盯上之前翻牆離開。”
沒錯,素娥所說儘是事實,卻也不是全部事實。這裏若只是個賊窩倒還好說,可這裏還是另一群人的窩,另一群“熟人”的窩。
其實他本不必這般賣力表演,命運走向他再清楚不過,卻還是將這場“遊戲”玩得過於認真。
而就在素娥與池月商量着趁夜逃走之時,早已有眼線將她們進城的消息彙報給了城中主事。主事在豪華堪比皇宮的地宮裏等了半宿都沒等到人,這才喚人來問:“為何還不來複命?”
“下面的人並不認識她,有可能是當尋常客‘宰’了。畢竟她與那小姑娘起居都在一起不好做手腳。”
“嗯,她辦事還算穩妥。暗傳她來複命,先別動那個小姑娘。”
此領命之人名叫蝶8,出門后便直奔客棧而去,卻不知此刻她二人已跳窗跑了。他撲了個空頗感意外!可以說這整個城盡在他們掌控之中,這件事蝶巳——素娥這具身體原本的名字——再清楚不過,沒人逃得了。城中店家也不敢不守規矩私自殺人。那她們會去哪呢?難不成那個小姑娘還是個棘手的?他想起了莫名喪命的蝶柒,到現在仍沒查清是誰動的手,心想自己還是要更謹慎些才好。於是詢問了店家各種情況,一邊往回趕一邊吹塤將消息傳出。
但對於池月與素娥而言,縱然聽得到這塤聲,也不過是夜深人凄情難寄罷了。直至逃到城牆下,火光突起人影綽綽,才發現自己疏忽了什麼。
“這麼晚了,兩位姑娘可是迷路了?”火光中有人喊道,語氣不帶一絲善意。
可素娥關注的卻已不在於此,她......不,是他!他終於承認,無論如何拖延這場旅途還是到了尾聲。這裏,就是素娥最後的歸屬。原本要更早的,原本她們是不會走進這座城的,原本這個女人是抱着必死之心救下池月的,原本她找了最合適的時機赴死為她換取一條活路的......那麼,現在他又要如何抉擇呢?
“你們還想要什麼?我們的包袱馬車不都給你了嗎!”池月氣憤道。
“姑娘這說的是什麼話?我們可什麼都不知道啊。倒還想問問你們要趁夜深幹什麼?”
“我們要出城!”
“姑娘這就太難為人了,這城門開閉的時間是規定好的,要出城明日開城門后姑娘出去便是,此時就算姑娘有天大的事我們也不敢隨便開門呀。”
“你......”池月還想上前理論,衣袖一緊,回頭見素娥搖了搖頭,這才又向後退了一步。
“我們先回去。”素娥小聲道。
可她們剛一轉身那邊卻又說話了:“她可以回去,你留下。”
話是對素娥說的,池月卻反應極大:“為何!?”
“有幾句話想與這位姑娘單獨聊一聊。”
池月看着素娥詢問着她的意思,而素娥身體裏的至空亦看着池月。他知道如果此時挑明素娥的身份,池月會知道一切,會很受傷,會走向那個既定的結局;可若他殺了這些人,將她平安帶到何躔身邊,屆時編個故事也不見得搪就塞不過去,那樣,她就不會被家仇禁錮,他們的結局會徹底改變,她甚至可以重新回到那條沒有何躔存在的最初的軌跡上。
他沉默半刻,到底還是笑着說:“別擔心,我去聽聽他們想說什麼。”
“那我就在這等你,小心!”
“嗯。”她點點頭轉過身去。至空第一次對這具身體的記憶有了興趣。
她名為蝶巳,孤兒,自小被收養接受訓練,是“蝶影”中的一員,受命接近何躔的妹妹,取得她的信任,將池月的死訊送達給何躔,使他意志潰散,敗於敵軍,身死名裂。這一路上會有她的同伴接應,皆以樂曲傳遞消息。
“怎麼回事?”問她話的人叫蝶翅,是這座城的主事。可至空卻一時沒反應過來他指的是哪一件,好在他又問:“這小姑娘可看着不像是精明到能看出城中端倪的樣子,為何要做這種無謂的蠢事?”
“你們準備什麼時候動手?”
“我在問你!”
“不也沒逃出去嗎?還有什麼要緊。”
“別以為你現在有用就可以放肆!蝶柒的事你可知道些什麼?”
“不知。”
“當時他與你不過一條河寬的距離!”
“我,不知。”
“你——!”可他雖氣不過,只能壓下這火等事成后再發,因為就像他說的,畢竟她還有用。“明日動手。別收口收砸了!”
喝着橙汁打着哈欠到的她仍沒意識到,“像個真真正正的人一樣活着”意味着什麼。可我又知道些什麼呢?關於詛咒、關於變化、關於未來......她像一個出生便有了自主能力的嬰孩,叛逆的探索着世界;掌控着詛咒的人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能力,茫然的應對着莫須有的指控;局外人稀里糊塗的入了局,辨不清什麼是真什麼為臆;我自詡閱人世千年,看過去、窺未來,但如今何去何從,無非聽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