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4章 新秩序(六)
前來參加致哀的歐洲領導人並沒有在致哀會結束後作鳥獸散,他們本就帶着許多政治任務而來。戰爭進行到現在,哪怕是法國都元氣大傷,自然希望能夠確定本國在未來世界經濟體系中的新地位。
李潤石政府並沒有讓各國領導人失望,提出了建立聯合國,建立世界銀行,建立關貿總協定這3大計劃。
第1次世界大戰後成立了國際聯盟組織,非列強國家總算是有了1個能夠發言的平台。與建立國際聯盟的時代相比,現在的世界終於出現了打遍全球無敵手的新霸主。
聯合國憲章的核心要點就是國家的主權不該受到侵犯,各國的國格都平等。符合了1眾小國與弱國的利益。中等強國雖然不爽,卻也沒辦法和大國與小國聯盟硬碰硬,只能同意。
之後是聯合國常任理事國的建立。在1個平等的體系內設立擁有1票否決權的安理會常任理事國,看似是自相矛盾,卻是充滿了現實主義理性的決定。只有強大國家形成1致,才能解決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問題。
中國肯定是聯合國常任理事國,英國與法國不再是世界範圍內的殖民大國,而且英國現階段只剩下大不列顛島,英國被排除在外。
非洲現階段被中國託管,暫時可以不考慮非洲擁有常任理事國。南美人口少,而且沒有參加第2次世界大戰,也沒有國家真的希望南美出現常任理事國。蘇聯與法國都成為了常任理事國的有力候選。
蘇聯作為社會主義大國,在不少國家都得到了支持。法國的常任理事國地位則遭到了不少質疑。李潤石不得不親自為法國進行遊說。
最激烈反對法國的國家並不來自於歐洲,而是來自於亞洲。歐洲各國乃至南美各國都希望能有更多的常任理事國,所謂人多嘴雜,如果這個世界上有3個常任理事國,就可以對中國的提案進行更多的否定。
李潤石首先去見的乃是日本總理石原莞爾。日本首相是4年1任,石原已經第5次連任,創造了日本首相任期的最長記錄。
在所有前來弔唁的外國領導人中,石原是當眾哭出聲的傢伙,卻沒人質疑石原演戲。大家都知道石原與何銳的私交,石原如果不哭,反倒會讓人感覺意外。
石原倒是沒有想過利用他與何銳的私交向李潤石施壓,他只是坦率的說道:“以日本的貢獻,我們有理由獲得常任理事國。”
李潤石沒有立刻去說服,只是拿出1封信交給石原。石原接過信,就在封皮上看到何銳熟悉的字跡。石原當即坐直了身體,他聽說何銳是突發疾病而死,並沒想到何銳居然準備了給他的信。
想到過去幾十年中與何銳的交往,石原又紅了眼眶。閉上眼平復了1下情緒,石原才拆開信封。
在信里,何銳講述了自己感染冠狀病毒后,身體組織受損嚴重,搞不好啥時候就會突然死去的評估。見何銳如此豁達,石原心中的敬意油然而生。
接下來何銳講述了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的事情。安理會常任理事國要承擔維護世界安全的責任,在軍費上需要自行承擔責任。現階段全世界各國都武備充足,但是隨着時間流動,軍費必然會成為沉重的壓力。
何銳並沒有直接要求石原莞爾做什麼,他只是提出了1個問題,日本準備付出現在看不到的代價了么?
不用何銳明說,石原就知道何銳的意思。日本是想通過獲得安理會常任理事國的地位擴大日本在全世界的影響力,何銳則懷疑日本會不會通過這個權力搞事。
雖然何銳與石原私交深厚,日本現階段也是中國的盟友。但是這些都不可能影響到中國的戰略佈局。
如果何銳還活着,石原就不會選擇再嘗試1下。石原雖然相信李潤石的實力,卻還是忍不住問道:“法國成為常任理事國的目的是什麼?”
“法國將牽制德國,日本準備牽制誰?”李潤石反問。
聽到這裏,石原確定了李潤石的確是戰略家。戰略家們只考慮局面,不考慮喜好。但石原還是做了最後的嘗試,“中國準備在很多問題上親自親自下場么?”
李潤石毫不遲疑的答道:“維護世界和平,中國自當毫親力親為。”
石原點點頭,放棄了為日本爭取常任理事國地位的努力。當天,石原莞爾就宣佈,日本退出爭奪常任理事國的努力。
原本朝鮮也在努力謀求常任理事國的地位,即便朝鮮知道自己被其他與會國私下嘲笑卻也行若無事、因為朝鮮的目標是決不能讓日本獲得常任理事國的地位。
見石原莞爾做了放棄的宣佈,朝鮮便立刻消停下來。
先搞定了核心盟友,李潤石又11說服反對者。會面的第1個歐洲國家是荷蘭,荷蘭在亞洲也是老面孔,本以為荷蘭會堅定的反對法國,卻沒想到荷蘭首相率直的詢問起歐洲煤鋼共同體的問題。
李潤石開門見山,“煤鋼共同體是1個內部平等對話的機構,並不存在誰主導了煤鋼共同體的問題。如果非得說有人主導,那也是市場需求主導。而市場需求中,歐洲的確有很大市場,但是世界市場更大。關貿總協定可以幫助歐洲各國獲得世界市場的准入權。”
這是李潤石的真正態度,不過聽在前殖民國家荷蘭耳朵里就感覺有些唏噓。但是中國為首的聯軍痛打了全球,荷蘭首相也就不那麼矯情。
他第2個問題是關於聯合國的敵我劃分問題。現在德國已經是死狗,聯合國憲章已經說明,殖民主義,納粹主義,法西斯主義,種族主義,都是第2次世界大戰戰勝國的敵人。
將思想定為敵人其實很可怕,這種事情很容易擴大化。荷蘭政府願意放棄1部分人來換取荷蘭的安泰,但是荷蘭不願意放棄太多。或者說,不願意被人趁虛而入。
李潤石笑道:“中國國內也有各種思潮,也存在有着極端主義思想的人。現階段的問題在於先確定這些思潮對於人類和平發展有害。甚至在德國國內,我們也不能認為反抗外來壓迫的想法就是錯的。錯的是採取的手段。
更重要的是,中國認為世界需要和平發展,只有建成有利於和平發展的世界新秩序,才能讓大家真正放棄戰爭這個手段。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中國有句古話,不平則鳴。中國反對戰爭,不反對反抗。包括不反對在很多事情上遭到質疑和反對,只有進行充分交流與鬥爭,才能真正推進全球的發展。”
荷蘭首相也不知道該不該將李潤石的話視為威脅,但中國並沒有提出推翻荷蘭政府,否定王權。荷蘭倒也可以接受中國的態度。
在會談的最後,荷蘭首相表示,“我們不反對法國獲得常任理事國的地位,但是我們反對帝國主義的法國。”
在與歐洲國家的交流中,李潤石發現歐洲國家領導人的態度與荷蘭政府差不多,他們未必是反對法國,而是擔心法國壓制其他國家。但西歐與東歐國家還有1個擔憂,那就是中國會過分傾向於蘇聯。尤其是東歐國家的領導人更擔心蘇聯。所以這些國家也就希望歐洲能夠出現1個對抗平衡蘇聯的勢力。
這個勢力最好是中國。如果中國不接受,法國也行,甚至德國也行。
何銳生前就與李潤石談過這些事情,李潤石完全能夠理解歐洲國家的想法。現在充分與歐洲國家接觸后,李潤石有了最現實的感受,最大的感覺反倒是歐洲國家的文明程度也就是中國戰國初期水平。
高強度長時期的對抗迫使歐洲國家必須尋求突破,所以2000年前的中國戰國時代就是百家爭鳴,文化突破性發展的時代。同樣,人人都厭惡連綿不斷的戰爭與死亡,這也為之後的秦漢大1統的帝國時代創造了思想基礎。
身體很疲憊,李潤石卻去找了前總理吳有平。吳有平正在為何銳守靈,何銳的生前只是留下遺囑,自己對於後事沒什麼要求,簡辦。不要擾民。
李潤石政府公佈了遺囑,卻還是舉辦了全國範圍內的弔唁儀式。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了政府本身,而不是為了何銳。這就是政治的殘酷性,只要有利益,就會被執行。
吳有平此時正在何銳靈堂邊緣,看着電視台直播。合法性是任何政權的根基,滿清朝廷維持了200多年,不僅被日本、朝鮮、越南視為蠻夷。在中國國內也被視為異族。滿清覆滅的時候如塵如土,缺乏合法性就是根本原因之1。
讓全中國有電視的人看到何銳的遺容,就是強化新中國合法性的手段之1。中國人民數十年痛苦種積累的願望,何銳都實現了。中國人民幾千年來追求的目標,何銳也給實現了。甚至人民都沒有意識到的問題,何銳也在他的人生中力所能及的進行了闡述與解決。
如此功績,何銳即便稱帝,也沒人能阻止。但何銳的偉大之處就在於,他能夠認清形勢,所以開創了新的理念。自始至終,何銳都堅持1件事,他只是中國廣大勞動人民中的1員。為人民服務,就是新中國的法統。
見到李潤石過來,吳有平迎了上去。李潤石與吳有平到了旁邊的房間,李潤石就問了1個問題,“總理,您認為中國的工業化是溫情脈脈的么?”
吳有平搖搖頭,“工業化哪裏會溫情脈脈,新中國的工業化只是比歐洲更有效,所以初期的痛苦時間更短。很多人甚至還沒來得及感受到痛苦,殘酷的高積累時代就結束了。”
李潤石也這麼認為,只是還不敢完全確定。見吳有平也是如此看法,便更有信心。吳有平問道:“李主席有新感受了?”
“不是新感受,只是感覺更接受這樣的看法。”李潤石有些感慨的答道
在高強度對抗中崛起的歐洲將滿清打的滿地找牙,倒是理所應當。但何銳建立新中國后,中國就煥然1新。李潤石認為何銳並非是修補,而是真正把中國拖入到工業時代,不管中國人民是不是高興,就硬生生把中國人民投入工業化生活之中。
蘇共其實差不多,只是何銳在經濟方面的能力太強,以至於本該是血腥殘酷的工業化,在何銳這裏雖然如同嚴父的逼迫,但整體上卻是溫情脈脈。
李潤石將自己的看法做了個總結,“至少人民得到了國家發展的紅利。”
吳有平輕輕搖頭,嘆息道:“是國家有能力將利益兌付給人民。主席不在了,我反倒更感受到他在經濟方面的洞悉力與執行力。”
李潤石有同樣的感慨。第2次世界大戰打到現在,中國戰死百萬,受傷300萬。滿清最後的時代,正規軍傷亡也沒有這麼大。而且滿清根本沒有能力承受這樣的傷亡,最終以可恥的形象被釘在恥辱柱上。
新中國承受了這樣的傷亡,甚至沒有在社會上出現任何公開的負面影響。原因就如吳有平所說,何銳已經向人民兌付了承諾,人民的收益遠超他們的想像與理解。
此時外面傳來工作人員的聲音,看來像是在阻止什麼。吳有平起身走到門口,就見工作人員正在努力攙扶起1些跪地叩頭的弔唁群眾。
吳有平嘆息1聲,卻也沒出面干預。他對身邊同樣沒有出聲的李潤石說道:“李主席,在未來,隨着人民能力的提升,他們會更清楚的認識到主席為大家做了什麼。我希望這種認知不要變成未來對立的導火索。”
李潤石只覺得自己的擔子更沉重許多。吳有平說的很對,何銳將投入產出比推到如此程度,未來的中國民眾必然會真正認識到何銳如何創造出中國領導的全球大市場。到了經濟進入下行周期的時候,很多人的反應並不會是正面的。
方向錯誤了,知識越多越反動。李潤石心中冒出這樣的念頭。但是要不要把這話講出來,李潤石還在猶豫。在沒有面對路線鬥爭的時候,如此挑明矛盾並不有利於團結。
最後,李潤石還是開口了,“總理,根據你的觀察,人民感到了恐慌么?”
吳有平嘆道:“也許人民現在最迷惑的是,大家覺得自己應該恐慌,卻完全找不出恐慌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