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見
出於禮貌，葉歸林覺得自己應該去和那個女孩打個招呼，不管怎麼說她也算救了自己。
很明顯，這個女孩還沒有從剛才驚險的狀況中回過神來，大大的眼睛中毫無神采，年輕漂亮的臉也有些蒼白，自己走到她面前都毫無反應。
這種反應也正常，雖然她已經比大部分人都要勇敢許多，但終究還是個普通的年輕女孩，剛剛遭遇過搶銀行這種命懸一線的事情，心中必然恐懼難平。
“嘿，你好。”
女孩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急忙站起來。
“啊……哦，你好啊。”
“我叫葉歸林，剛才在銀行里被你救了一次，萬分感謝。”
葉歸林言畢，淺淺地鞠了一躬。
“啊這，這怎麼好，應該是我向你道謝才對，要不是你挺身而出，簡直不敢想像會發生什麼事。”
女孩急忙擺了擺手，姣好的臉上浮現出一層紅暈，煞是好看。
這個女孩確實很不錯，不管是在銀行勇敢的挺身而出，還是剛才禮貌的舉止，都體現出她高尚的人格魅力。
當然葉歸林對她沒有過多的想法，只是對她美好的品格抱有天然的好感。
和這樣的人說話是一種享受，葉歸林不由地多攀談了幾句，也由此得知，這個女孩名叫趙嫣然，是本地人，還在上學，兩人年紀相仿。
不過還沒等到葉歸林細問，就聽到一個警察喊自己的名字。
“葉歸林，有人來接你，你可以走了。”
“看來接我的人已經來了，那我先走一步了。”
葉歸林起身對趙嫣然擺了擺手，後者微笑着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來到警察局前廳，葉歸林剛進門，一個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就注意到他，並投來了銳利的目光。
葉歸林瞬間慫了，低眉垂眼地走了過去，大氣不敢出一下。
那個男人面容冷峻，眼角有幾分皺紋，顏色斑駁的頭髮整齊地向後背去，雖然從面容上看着已經四十多歲，但是身姿依舊挺拔魁梧，即便是坐在那裏，脊背依舊挺的筆直，給人的感覺如同收鞘的寶劍，讓人不敢直視。
這個男人正是葉歸林的大伯，名叫葉尺，一位習慣用嚴厲表達慈愛的長輩，也是葉歸林最敬畏的人。
葉尺並沒有說什麼，而是乾淨利落地辦了手續，把葉歸林領出了警察局。
出門之前，葉尺用墨鏡，口罩和一頂鴨舌帽將兩人的臉擋的嚴嚴實實。
警局門口停着一輛黑色轎車，旁邊站着兩名穿着黑色西裝，身材高大魁梧的保鏢。
有幾個記者端着照相機在門口蹲守許久，想要過來拍照，都被保鏢撐起黑傘攔住了，再加上葉歸林的裝扮，也拍不到什麼。
“上車再說吧，你小子啊，剛來就給了我一個大‘驚喜’。”
葉尺的聲音倒是很平靜，聽不出來什麼，但這反而讓葉歸林更加緊張，老老實實地坐到了後座，葉尺則是坐在自己旁邊閉目養神。
隨着車子緩緩開始行駛，葉尺才慢慢地把話說出口：“你知道你今天面對的是什麼人嗎？那三個搶劫犯中，有一個是在逃的殺人犯，另外兩個是剛從監獄裏出來的搶劫犯，都是窮凶極惡，殺人放火的惡徒。”
葉尺頓了頓，葉歸林識相的沒有吭聲，知道大爺的話還沒說完，眼看着葉尺的臉綳了起來，知道自己該挨罵了。
“這幾個劫匪手裏可都是有槍的，這可不是電影！被那玩意來一下，哪怕只是打到四肢，都有可能因為大出血斃命，子彈挨到你的腦袋上，你今天就見不到我了！你爸媽把你送到我這裏，我作為你的大伯就應該盡責任，把你培養好，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拿什麼去面對他們！”
葉歸林不敢吱聲，這事自己確實欠考慮了，出手時已經顧不上思考，完全沒有考慮任何可能發生的後果。
葉尺罵完之後，氣也消了不少，這也不怪他生氣，畢竟感情深厚，色之厲，念之切。
所幸自己的寶貝侄子一點事兒都沒有，還幹了見義勇為的事兒，這樣一想，葉尺反而有了幾分欣慰，臉色便緩和了下來。
“不過，你乾的事兒夠爺們，我聽說你是為了救一對母子出的手，特么的夠種，是個男人。”
葉歸林笑了笑，算是默認了，事實上他當時出手並沒有什麼想法，但客觀來說他確實幹了件好事。
車子很快就到了學校門口，確認沒有人跟蹤之後，葉歸林提上行李下了車，所幸大伯為人低調，車子並不是特別招搖的車，所以葉歸林並未周圍行人注目，而是慢慢消失在了人群中。
車子上，葉尺看着葉歸林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事實上他看了銀行的錄像，以他的身份地位，搞到那種東西並不難，不過讓他難以相信的是葉歸林的身手，出手狠辣果斷，絲毫不留情。
葉尺是見過世面的人，經歷的兇險也不計其數，但是葉歸林的身手之兇狠，他只能在那些頂尖的黑道打手身上找到幾分相似。雖然葉尺很想開口問問葉歸林，但是他最終還是忍住了，凡事不能點破，只能等對方主動坦白。
不過葉尺並沒有放棄對葉歸林的栽培計劃，反而在心底有了幾分盤算，看來自己這個侄子並非一般人，那培養也就必須順着來。
但是眼下，還有事要做，葉尺撥通了電話。
“喂，是我，這樣，把我存的酒拿出來，我要請幾位貴客。”
……
與此同時，臨淵市地下某個不知名的建築內，一個老人面前的屏幕上，正播放着白天搶銀行事件的監控錄像。
“局長，我們要不要派人去給這個年輕人‘打個招呼’，順便備個案。”
老人沒有回話，拿起面前的紙制資料，上面赫然貼着葉歸林的照片，老人人一張一張仔細翻看了一遍之後，心中的算盤已然打好。
“嗯，你去把小吳喊過來吧，順便去打一圈招呼。”
“打招呼”這三個字一出，這位老人的意思就很明顯了，就是替這年輕人擋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他對這年輕人有招攬的意思，所以要先把好事做到前面
“是。”
不多時，一個沙啞的男聲響起。
“局長，有什麼任務，請指示。”
“先不說這個，你的腿好點沒。”
“害，恢復的還不錯，最起碼比截肢要好得多，不過回到特工部門這輩子是不用想了。”
局長沒有再多說什麼，而是把葉歸林的資料遞了過去。
“這個年輕人比較特殊，一般的探員估計不是對手，正好你也有調酒師資格證，麻煩你去走一趟吧。”
“哦，那倒是有點意思，正好給我活動一下身手。”
……
當然，這些事葉歸林並不知道，此刻他正在學生宿舍找自己的寢室。
宿舍門口有示意圖，葉歸林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寢室，門是虛掩着的，輕輕一推就開了。宿舍上下鋪一共四張床，其中三張床上都有被褥了，看來宿舍里其他人早都已經到了，這也難怪，畢竟自己在警察局呆了很長一段時間。
現在正是吃晚飯的時間，寢室其他人應該都去吃飯了。
葉歸林沒什麼胃口，今天經歷了太多事，身心都有些疲憊，索性躺在床上眯着眼小憩。
半夢半醒之間，葉歸林聽到了有人說話的聲音，那聲音很粗獷，還有幾分東北那旮瘩的味兒。葉歸林瞬間清醒了，坐了起來，環視一周之後，發現寢室里其他三個人已經回來了。
葉歸林一邊起身，一邊掏出煙道：“各位，以後都是一個寢室的兄弟，來來來，都別客氣。”
下鋪的兄弟“嘿嘿”一笑，接過煙散給另外兩個人，然後說道：“不好意思啊，兄弟，俺聲大，吵着你了。”
“害，沒有的事兒，我叫葉歸林，以後多擔待。”
“俺叫王虎，東北那旮瘩的，以後都是兄弟，有啥事千萬甭客氣。”
王虎拍了拍胸膛，他是一個標準的東北漢子，皮膚黧黑，身材高大四肢粗壯，聲音中氣十足。
“啊——，我叫韓林，你好啊。”
韓林在葉歸林對面鋪，頭髮很長，戴着副厚厚的眼鏡，聲音有點啞而又拖着長音，腿上放着筆記本電腦，跟葉歸林打了招呼之後，就又低頭敲起了鍵盤。
最後還有一個人沒有說話，他的頭髮亂蓬蓬的，身上的衣服也有點臟，但還能看到上面名牌的標誌，臉蛋卻很漂亮，從模樣上看，很像電影中的美少年。
只見這貨風騷地一捋頭髮，擺了個騷氣的poss，開口道：“我叫徐澤，朋友，你也可以叫我藝術家。”
葉歸林嘴角抽了抽，看來自己這幾個室友都很極品啊，不過人都不壞，值得來往。
一陣閑聊之後，大家都相互有了一些了解，他們四個人都學的不同專業，能分到一個寢室可以說相當有緣了。
徐澤當即提出一起去喝個酒，葉歸林正好有些餓了，便答應了，其餘兩人也沒什麼事，四個人一拍即合，趁着夜色悄悄溜了出去。
學校旁邊的飯館雖然小，但是味道卻相當不錯，再加上幾個人高興，一不留神就喝多了。
葉歸林喝着喝着就斷片兒了，昏昏沉沉地睡去……
他坐了一個充滿血腥味的夢，夢到了自己在黑凱撒時的經歷，那時他還叫07，夢裏的一切都無比真實，真實到讓他覺得葉歸林的人生才是一場夢。
睜開眼，宿醉帶來的頭疼隨之襲來，葉歸林摸索着起來，眼前一陣模糊，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
環視周圍之後，葉歸林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房間內，這個房間比學校宿舍寬敞的多，裝修的風格很簡單，但是並不簡陋。
只不過這個房間非常古怪，很陰冷，而且很壓抑，沒有一絲陽光，讓人悶得慌。
葉歸林頓時警惕起來，翻身下床，撈起床頭的枱燈握在手中，開始勘察周圍。
很快，葉歸林在床頭櫃裏翻出來一堆可疑的票據，看到收款人的名稱之後，葉歸林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深埋在腦海深處的一段記憶漸漸清晰。
那是葉歸林上一世，剛剛起了逃離組織的念頭時，執行的一次刺殺任務。
那時葉歸林的內心正在激烈的鬥爭，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作為一件武器被培養，並且遵從組織的意願進行了幾十年的殺戮，自己只會殺人罷了。
是非觀對於一個殺手是非常致命的東西，一旦意識到自己行為的骯髒不堪，就很難再心無雜念地殺戮，葉歸林一度想要忘記自己在社會上的經歷，作為一個武器活着。
但是葉歸林做不到，對於自己這種生活在黑暗中的骯髒生物，光明的耀眼與溫暖是那樣的美好，充滿了致命的吸引力。
他想作為一個自由的人活着，哪怕已經罪惡滔天，哪怕剛獲得自由就被處死，他也心甘情願。
就在這種心情之下，葉歸林迎來了一個新任務。
任務目標是一個商人，僱主是那個商人的競爭對手，為了高額的利益買兇殺人。
葉歸林按照組織上給的信息，在一個路口的高樓上蹲守，在看到目標車輛的瞬間，對着駕駛座扣動扳機。失去了控制的轎車撞到了消防栓，直接翻了個底朝天，裏面的人被壓在下面，根本不可能生還。
出於習慣，葉歸林還是下樓去現場確認了一番，動作迅速絲毫沒有慌亂，如同一個看熱鬧的路人。
打開車門的一瞬間，車內的慘狀深深印在了葉歸林的腦海深處，揮之不去，哪怕是重生之後，他依舊在夜深人靜之中回想起那一幕。
任務目標已經死亡，但是隨之死去的還有任務目標的妻子與兒子，只有任務目標的女兒存活了下來，還在大聲哭泣。
一瞬間，葉歸林對自身和組織的厭惡達到了極點，他當場就想吞槍自殺，可是車內倖存女孩的哭聲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葉歸林奮不顧身地救下了那個女孩，把她送往醫院，並在之後的日子裏，用自己的傭金付清了那個女孩的一切生活費用，每年還會再匯二十萬。哪怕是自己後來叛離組織，也提前把自己的所有財產辦了信託，轉移到了那個女孩名下。
葉歸林不敢奢求洗凈自己背負的罪惡，他只想儘力償還一點點，直到自己死去。
沉浸在回憶中的葉歸林，已經完全忽略了周圍的環境，直到背後一個顫動的女聲響起。
“我終於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