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中了葯的姑娘
“人是柳少師救的?”琉璃花房外,大皇子妃很是詫異
那位柳少師年紀輕輕位居內閣魁首,卻渾身冰冷沒有一點人情暖味,若不是托着早年祖父那邊的一點交情,怕是都請不來。
這樣的人也會救人?
“許是湊巧。”
“這顧阿蠻倒是好運道。”
想到自己曾經費了如此大的人力心力,只為一個不學無術的小官公子牽線。
大皇子妃氣息不穩,劇烈咳嗽起來,身旁的嬤嬤熟練的從腰間的香囊里倒出幾粒葯。
大皇子妃擺擺手,“出來前剛喝過,不用。”
嬤嬤又把東西放回去,輕輕給大皇子妃推拿起手上的經脈。
大皇子妃臉色頹唐的厲害,她閉着眼睛平息了片刻,“人都給我安排好,他們既想做那春秋大夢,就讓他們做個夠。”
水榭那裏,婆子丫鬟簇擁着顧阿蠻往後院琅庭里去,顧阿蠻渾身水淋淋的,頭頂暖陽都曬不透她過分蒼白的臉,最要命的是她在湖裏失了鞋。
“勞煩嬤嬤就近給我找個客廂,再讓我身邊的婢女帶換洗衣物過來。”
“顧四姑娘別擔心,奴才早就命人準備好了熱水,衣物,只等姑娘過去。”
從剛才落水到現在不過片刻,梟水的丫鬟婆子也是才找來的,這熱水備的還真是快。
顧阿蠻面露難色,“嬤嬤體諒,我剛才在水裏泡了太久失了力氣,這會渾身使不得勁,恐怕是起了燒。”
婆子們面面相覷。
顧阿蠻羞惱,“怎麼,大皇子府這麼多的客廂難道還容不得我歇息片刻。罷了,看來是不歡迎我,我還是就此回府的好!”
“阿蠻姑娘莫氣。”玉花蔭後走出一位鬢角戴着綠梅絨花的嬤嬤,這人一出來,周圍的婆子丫鬟就安靜下來。
“此處臨着顧府五姑娘的院落,不如姑娘前去歇息一二。”
顧阿蠻面露遲疑,雖只是一瞬卻被嬤嬤看在眼裏,“阿蠻姑娘若是恐惹一府姐妹擔心,不如去臨着這裏不遠的雲仙閣。”
這嬤嬤邊讓下人去抬軟轎,邊對顧阿蠻解釋,“那裏本是以往給二姑娘備着的住處,只是後來雲芙姑娘去了紅霞山女學,就空置下來,但是時常打掃,碳也是現成的。”
“嬤嬤說的二姑娘可是汪雲芙汪姑娘?”顧阿蠻一臉驚奇,“聽說那紅霞山綠雲館主收徒十分嚴苛,即便是王公貴族若沒有真才實學也都無法進入,沒想到汪二姑娘竟有這樣好的才學。”
嬤嬤面帶微笑,“二姑娘是聰慧,可再聰慧也比不得昔年的大皇子妃,她當年可在紅霞山十二花令使排六,掌紅蓮花令。”
這些事顧阿蠻可是從未聽說過,她只知道紅霞山女學裏的學生個個人中龍鳳,隨便一個都是當世赫赫有名的才女,其中更以號令百花的十二花令使聞名於世。
她沒想到大皇子妃姐妹二人俱是出身這裏。
更沒想到像大皇子妃這樣家學淵源的人,都只能排六,那第一又該是何等驚才絕艷。
顧阿蠻問了嬤嬤許多關於紅霞山的事,這嬤嬤倒是知無不言,可畢竟只是下人知道的並不多。
軟轎一路把顧阿蠻抬到了雲仙閣。
這裏一應東西俱全,燒炭的小丫頭看上去比顧阿蠻還小,小臉蛋被火熱的紅撲撲的,見着人進來連忙退到一邊。
“怎麼炭味這麼重?”
“回嬤嬤的話,前兩日下過雨炭有些潮,又不敢通風怕冷着姑娘。”
見嬤嬤沒說話,小丫頭繼續回稟。
“水是從其他院裏提過來的,衣裳備的是雲芙主子的新衣,去請了郎中,也已派人去給姑娘身邊的侍女姐姐傳話,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過來伺候。”
嬤嬤這才好似滿意,點點頭,“年紀不大做事卻是個麻利的。”
“只是四姑娘是客,怎麼能讓她身邊的人伺候,你去傳信讓皇子妃的貼身婢女風花雪月過來,不拘是哪一個都不能怠慢了貴客。”
小丫頭得信就要跑出去,還沒掀帘子就聽那貴客開口。
“就她吧。”
於是熱氣升騰的屋裏只剩下小丫頭似是第一次伺候人,站在一邊局促的抱着衣裳。
她偷偷的抬頭去看這個留下她的嬌客,就見那綉着佛華金蓮的玄色衣袖下露出筍尖似的兩根手指,嫩生生放在水裏攪了攪,熱氣氤氳里,衣袖垂落皓腕如雪。
“您可真好看。”
驚覺自己說了什麼,小丫頭臉頰爆紅,“奴婢給您寬衣。”
小丫頭還沒顧阿蠻肩膀高,做事時需要踮着腳,確實是沒怎麼伺候過人,寬個衣都手忙腳亂一頭熱汗。
“我自己來吧。”
小丫頭窘迫的垂下頭,“您該應下嬤嬤提議的,奴婢……奴婢遠不及皇子妃身邊的風、花、雪、月四位姐姐。他們可是被宮裏嬤嬤親自調教過的,聽聞以往還有其他府邸上的郎君想要求娶,不過奴婢身份太過卑微,也只見過其中兩人。”
見顧阿蠻泡在水裏閉着眼睛沒有應聲,小丫頭忙紅着臉噤聲。
“她們是何模樣?”
浴桶里顧阿蠻緩緩開口,顯然她一直都在聽。
小丫頭顯然沒料到顧阿蠻會應聲,受寵若驚,“花影、逐雪兩位姐姐雖然不比您好看,卻也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顧阿蠻扶額擰眉,雖然偶有應聲可神情間疲憊之極,就連郎中看診時也神色厭厭,好在這種應對風寒之症的藥丸都隨身帶着,顧阿蠻服下兩粒再撐不住俯在小几上睡了過去。
幾乎等人一離開,趴在小桌上睡沉的人就低頭吐出了藥丸,只是時間太長,藥丸化了不少。
“姑娘,奴婢進來給您添炭。”
是那個燒炭的小丫頭,顧阿蠻連忙趴回去。
然後就是開暖爐,夾炭火的聲音。
之前手腳麻利的小丫頭,有一下沒一下的夾着炭火,那雙動不動就窘迫的眼睛,此時不停的打量着睡着的人。
只瞥到顧阿蠻鼻尖微微冒出汗珠,臉頰也變得紅潤之後,這才滿意似的關門離開。
門外戴着綠梅絨花的嬤嬤就等在門外,見人出來,忙問,“可成了?”
而小丫頭卻好似聽也沒有聽到,揚着臉從她身邊走過。
“這小丫頭身份怕是比這嬤嬤地位還高。”
貼在窗縫上的顧阿蠻喃喃自語,可他們說的“成了”又是指的什麼?
屋裏門窗緊閉,又燃了香爐燒了熱炭,人在其中只覺悶熱頭昏,顧阿蠻以手做扇,先前在湖裏凍了個透心涼,這會卻是鼻尖熱汗晶瑩,臉頰更似着火。
“得趕緊離開這裏。”
可惜這精挑細選的雲仙閣,屋門緊鎖窗戶緊閉,顧阿蠻一扇一扇去試,卻一次又一次失望,而隨着她的來回走動,手腳也越來越酸酸軟軟使不上勁,她昏昏沉沉的走了幾步,卻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香爐里香氣蒸騰,火爐里爐火烈烈,顧阿蠻好似困獸束手無策,又像游魚收攏網中,只能張着嘴等着被刀俎魚肉。
“我不甘心!”
她唇紅似血,被汗打透的髮捲曲的貼在她的臉上,眼睛已經開始迷濛,顧阿蠻甚至已經開始看到一些花花綠綠的幻相。
瀕死之魚,那怕刀俎高舉,也會反擊。
迷迷糊糊里她摸向發間,在那裏顧阿蠻摸到了自己戴着的發簪,她咬了咬牙。
顧阿蠻記不得自己扎了多少下,她只記得當她努力爬到窗戶底下,看着那窗戶推開涼風湧入時的喜悅與愕然。
窗戶開了。
卻不是她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