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月華 01
“啪——啪——啪——”
庭院裏響起清脆的竹板聲。
“你知不知錯!”父親總是那樣嚴厲,他從不許有差錯。
而今只是忘了些東西,便也是領板子挨罰。
月華赤着上身,後背通紅的竹板印子一陣一陣抽着疼。
他不能喊疼,憋着眼淚往肚裏咽,良久才緩緩道出:“兒子……知錯。”
“哼!知道就好,再罰你跪一晚,長長記性!”
父親扔下竹板拂袖而去,月華弓着身子乖乖受罰。
似乎在父親眼裏,月華是個奪走母親生命之人。
似乎在父親眼裏,月華只是應該降生之人。
但月華總是覺得自己不是那人。
無論從何處看,明明自己都不應該會是那人。
潑天的富貴砸在他身上,他從不覺得是恩賜。
入夜了,雖已入深秋,但夜晚還是有些暑熱。
月華稍微動了動早已沒有知覺的雙腿,一個沒注意摔倒在地。
背後火辣辣的感覺再一次席捲而來,他悶聲“嗯”了聲,不想起來,索性靠着有些涼意的地面蜷縮着眯一會。
家族有訓,命定之人須當誅殺蓮公主。
月華總是不明白,為何要殺一位從未謀面的人。
他微微睜眼。
不,他見過。
若說見過,倒不如說是他見過她容顏。
月華嘆了口氣,顧不上後背的痛感,橫躺在地面呈現一個大字。
側着頭無神地看着外面。
公主很漂亮。
月華小時便不是個服軟的主,每次都能把父親氣得半死。
父親卻又拿他沒有辦法,只能吹鬍子瞪眼給自己看。
父親的書房從不許人進,月華就趁着四下無人溜進去一次。
他翻閱着那些看不懂的古文,一不小心將擱在最上層的錦盒打翻。
裏面藏着的捲軸三三兩兩散落在各處。
月華見狀還是先走為好,他漫不經心地踢開那些捲軸。
卻被一幅壓在數多捲軸只單單露出一雙眼睛的畫所吸引。
他撥開那些礙手礙腳的東西。
一個女孩側着頭站在梨花樹下,鵝黃上衣月白色下裙,笑如四月芳菲,令人嚮往。
月華只覺她面熟,不自覺地用指尖觸摸她的笑容。
她不像是只存於紙上,她就像是現實之人。
月華突然甩開捲軸,眼神逐漸清明。
他那時忘了父親曾經說過的話。
那是先祖帶着感情畫下那幅畫,血脈所向必是會吸引。
是吸引嗎?
此後幾年他就突然變了個人,不僅乖乖聽話,也沒有再頂撞過父親。
人人都以為他中邪了,其實月華也不知道為何如此,許是那血脈影響吧。
父親送給月華十六歲生辰禮便是一把斷劍。
先祖早已將它練就成殺邪魔之性。
月華便是這延續。
月華離家時是冬日,他帶了幾件厚衣服還有一把斷劍。
剛走沒多遠便洋洋洒洒下起雪來。
月華緊了緊衣裳,朝手心哈口氣取暖,繼續前行。
又不知走了多久,暗夜來襲,沒辦法,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月華只能縮在一戶人家屋檐底下,等天亮。
“嘎吱——”這戶人家的大門開了,女主人迎面走了出來
這家的女主人本是出門接她丈夫,卻看到角落有個縮成一團的人?
無論是人還是物,得先和夫君說一下再做定論。
待女主人走遠些,月華睜開眼睛,他聞到了一絲不屬於人的味道。
是從女主人那散發出來的。
“人?既然如此就先請進去吧,這天寒地凍地也受不了。”男主人一臉和善,他握住女主冰冷的手,有些怪她:“這樣冷的天怎麼不添衣服?來,我暖爐給你。”
女主人的臉微微變紅,害羞道:“被人看到多不好啊。”
男主人淺笑,“我疼愛我娘子還有錯?”
“討厭,”女主人故作生氣錘他胸口。
月華從牆頭躍入院中,院中紅梅綻放,妖氣也從此向周遭散開。
尋常人看不出,整個院子都被紅色妖氣所包含着。
若是輕輕觸碰,說不準會散出去。
“嗯,那人不見了?”門口傳來女主人的詫異聲,移步內側,才發現紅梅下有一人直勾勾地盯着樹,心中警鈴大作。
男主人將傘撐開放在門口,轉身便看到娘子表情嚴峻地提防着什麼,“阿梅?”
阿梅將男主人攔在身後,似乎是有什麼預感,倒也單刀直入,“閣下迷路怎麼跑到別人家裏了?妾身願意為閣下指明道路,還請閣下移步。”
若是在這動手,阿梅怕是活不過今夜子時,只怕會連累身後的段郎。
月華不言。
他是否遵循家族世代的傳承。
家族一向以驅惡除魔視作第二傳承,世代無論男女年滿十六歲必須出去遊歷一番。
三年期滿才可歸家。
阿梅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她轉身看向段郎,眼含淚花,心中情絲說不盡,欲言語,語到口前只作嘆。
“夫君啊……”阿梅顫抖的聲音令段郎有些害怕。
似乎他們今晚躲不過了。
段郎也想說些什麼,卻發現出不了聲,他難以置信地看着阿梅。
阿梅釋懷一笑。
與夫君能得幾日夫妻恩情已是天賜,又何必再過於眷戀。
“嗚嗚嗚——”不要,不要阿梅!心中不好的預感席捲全身。
段郎抓不住她,他被什麼東西扯住,動也動不了。
他只能做這場夢的觀賞者。
阿梅轉身再看月華,他手握斷劍,似乎下定決心。
他要遵循家族的傳承。
阿梅冷冷一笑,她想起從前為何幻化成人。
只記得她看夫君好看,便有了現在的皮相。
說到底也是黃粱一夢。
阿梅直直地撞向那把斷劍,白凈的脖頸瞬間溢滿鮮血。
她能感受到月華的靈力,沒有辦法。
若他什麼都沒做,也會引來血光之災。
若是她妖力慢慢退散,或許就能逃過去了。
阿梅只是一朵得了天地靈氣而生得人形,紅梅也只是觀賞的花朵。
月華瞳孔微微放大,他看着阿梅順着劍刃慢慢滑落,倒在一片白茫雪地。
“阿梅!”段郎一把推開月華,將尚溫熱的阿梅抱在懷中,他捂着那傷口,可是卻不斷向外湧出鮮血。
“不要不要,阿梅,不要啊!”
在一陣陣歇斯底里的喊聲中,阿梅的身體冰冷。
她帶着笑容離開。
月華輕飄飄地,一下子就被推倒,手中斷劍滑落掉在雪地之中。
“阿梅,不怕不怕。”段郎又笑又哭,溫熱的淚水順着面頰,一滴一滴落在她眉心,“不要怕,”他看向那把掉在地上的劍刃,喃喃自語着:“我來陪你了。”
坐在屋頂的霜華躲在斗篷里,靜靜地看着這出鬧劇。
她的目光落在月華身上。
不由地想起那個夢。
她彷彿回到了從前的日子。
她與扶顏一同捉迷藏,她問,為何他們與你長的一樣。
扶顏笑而不語。
“我們還會再見的。”
再見嗎?
眸子裏的光亮漸漸暗淡。
“哈——哈——”月華大口喘着粗氣,他捂着胸口,難以置信看着眼前一切。
這與他想的不同,明明是去除邪祟。
可為何那男人臨死前那樣怨恨那樣坦然,難道不是在救他嗎?
邪物只得依靠人陽氣過活,難道不是在救他嗎?
“是,你是救他,可他早知道他娘子真面目。”霜華站在屋頂上,居高臨下地看着月華。
月華一愣。
“月華,這樣不就是好心辦壞事了。”
女人脫口而出他的名字,他站起身,想要看清她的容貌。
忽地她從袖中抽出一枝紅梅,捻着紅梅指着月華道:“不必驚嘆,我們還會再見。”
“難不成你是——”
月華從夢中驚醒,移開遮蓋在面部的斗笠,嘆了口氣。
他果然還是不行的。
聽耳畔市井之音,或許躲在這裏才能將痛苦降為最低。
這樣渾噩的日子過了有段時間,本是大好兒郎的月華也被這層層疊疊的鬍鬚蓋住容貌。
“姐姐你嘗嘗看,真的很好吃!”
“我不愛吃甜的,你吃吧,哎呀!”
月華沒看清來路,撞到了位姑娘,他弓着身子連連道歉。
是月華啊。
霜華說了句無妨,但看着他滄桑的背影,說到底心有不忍。
“若你真心懺悔,不如做些有意義的事情。”
月華猛地回頭,他看到那雙眼睛的時候就明白了。
“多謝。”
只在今朝謝姑娘,來日再見。
本文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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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扶顏家族業務不止幹掉女主一條線,還有商賈、權斗等多條線,這篇文主要講述主線路幹掉女主+去除邪祟
2、小紅梅就是花,毫無殺傷力,做的最多的只能隱藏,但若是被專門驅妖師發現,只有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