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訣別

“站住！”白色的身影閃電般從天而降，掠到陣前，攔在小狐狸面前，少年俊美的臉上除了冰寒還帶着幾分殺氣，一雙眼睛烏黑深邃，他一動不動地看着她，似悲、似喜、似嗔、似怨、似怒。

小狐狸差點驚呼出聲，她面上顏色一變，眸中不再如無波古井，而是水光瀲灧，接連盪了幾盪。“不要去。”風謹低聲說道，聲音中透着幾分哀求，他一雙眸子也祈求地看着她，生怕她再往前一步。小狐狸餘光掃到備啟，那張臉上寫滿了志在必得。她收回目光，低着頭說到：“我一定要去。”

風謹心神一顫：“為何？誰逼迫你？”小狐狸抬眼看他，眼中恢復平靜：“是我自己的選擇，與旁人無關。”風謹向前一步：“我不準。”說完，他將她一把抱在懷裏，小狐狸低低驚呼一聲，他溫暖而有力的懷抱、急速的心跳讓她一瞬間有些眩暈，但她很快恢復了理智：“我是未來魔后，這是兩軍陣前，快放開我！”“不。”風謹更加用力地摟住她。

一道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了過來，眾人尚未反應過來，黑光沒入風謹後背，備啟陰冷的聲音傳來：“鳥族族長這是幹什麼，何故污我未來王后名聲？”風謹本來擅動靈力，着急奔波，已近退形，此刻猝不及防，被備啟一擊之下，喉頭一甜，血氣翻湧，手臂一松。剛才他身體一顫，小狐狸心裏一驚，他手臂一松，她立刻掙脫他的懷抱，風謹待要上前重新擁住她，小狐狸一巴掌打在他的面頰之上，清脆的響聲過後，小狐狸低低叱道：“讓開。”

風謹怔愣愣地看着她，用手輕撫了一下面頰，脫口喚出了一直縈繞在心頭，卻從沒有叫出口的名字：“月兒……”梅華疾馳而來，上前扶住他，剛剛他的出現太突然，眾人皆未反應過來，此刻梅華見他受傷心下又驚又急：“小謹。”

風謹輕輕推開梅華的手，深深地望着小狐狸：“月兒……不要怕，我不會讓他帶你走的。”小狐狸眸光閃動，她咬咬牙冷哼道：“你說什麼胡話，趕快滾回你的集羽山去修鍊，休要在此給我妖界丟臉。”備啟陰冷的聲音再次傳來：“鳥族族長是沒聽見么？需要本君再教你么？”

風謹猛地轉回頭，一雙眼眸通紅，他飛身上前，直向備啟面門襲去，備啟沒想到他此刻還能激發出如此靈力，竟是來不及提防，被他一掌打在左肩。備啟陰沉的臉上怒氣頓顯：“找死。”他自背上抽出一把泛着黑青色光芒的刀，直接向風謹面門劈來。“不要！”小狐狸尖聲驚呼。風謹身形一折，飄然從備啟刀下滑過，隨即祭出修羅傘，擰身向備啟刺去。備啟坐下幽狼長嘯一聲，縱身一躍，跳出丈許，緊接着又跳躍着猛撲過來，風謹舉傘一挑，揮開幽狼，返身一掌，一團白光向備啟打去。備啟去勢一緩，幽冷的刀脫手而出，斜飛着朝風謹劈來。

突然，風謹腦中劇痛，長嘯一聲，嘯聲響徹雲霄，將刀盪了開去，備啟將刀執在手中，定睛一看，風謹所在之處烈焰平地而起，一隻巨大的鳥在火光中展翅欲飛，巨鳥一雙金眼，如同日月一般閃爍，它頭上翹着金剛鑽石的角，頭頂有熠熠發光的寶珠，嘴如鐵鉤一般，六種十二支散發不同顏色光芒的翅膀宛如寶劍，金色的翎羽似利刃。

梅華驚叫：“不好！”御風奔來，落至風謹身前：“小謹快快凝神，不要再用靈力了，退形兇險，非但不能進境還會走火入魔。”妖魔兩界之人都被這巨鳥的氣勢所震，目瞪口呆地看着鳥族族長的金翅鵬鳥真身，真真是氣吞山河。巨鳥扇動巨翅，將梅華揮開，直接向備啟衝過去，備啟知道這金翅鵬鳥凝力一擊之下的厲害，不敢硬碰硬，御着幽狼避開它正面攻擊，退後丈余。風謹一擊之下，只覺身體如撕裂一般，氣息滯澀，竟有幽閉之感，他真身承受不住，又是一聲響徹雲霄的長嘯，在場妖兵魔兵紛紛堵住耳朵，很多人還是承受不住，七竅流血。備啟見它似有異狀，自幽狼背上騰起，逼近前來，祭出魔元，打在金翅鵬鳥的身上。

小狐狸堪堪扶住梅華，轉身正看到這一幕，目眥欲裂：“住手！”待備啟準備再次將魔元打在金翅鵬鳥的胸口時，小狐狸已經飛至金翅鳥身前，她張開雙手攔於風謹身前：“備啟！”九幽劍瞬間自她眉間飛出，懸停於二人身前，似要保護主人。備啟勉強收住攻勢，他心中怒意上涌，冷哼一聲，卻是不敢再出手，生怕傷及她分毫。

妖族各族長與魔族各頭領都不敢上前，這是魔君自己的情感糾葛問題，只能由他們自己去處理，雙方均未得令要短兵相接、多人混戰。梅華飛撲近前，將靈氣注入風謹體內，金翅大鵬鳥的身形漸漸變小，最後真身消退，化成風謹的樣子，梅華亦覺支撐不住，口中噴出一股鮮血，風謹臉色蒼白，氣息微弱，除了備啟的一掌，主要是剛剛退形時強用靈力，遭到反噬。

備啟冷冷地說道：“不知死活！”小狐狸轉身看着風謹：“不要再做無謂的事了，就此……別過。”“別走……”風謹躺在梅華的懷中，哀哀地看着她：“月兒……別走。”小狐狸冷然地橫了他一眼：“小謹，你僭越了，你該叫我姑姑……”風謹忍住體內的撕裂之痛，努力地發出聲音：“好……姑姑……別走。”小狐狸雙手拳頭越攥越緊，她輕笑了一下：“姑姑不是教過你，長大就要面對別離么，現在姑姑要出嫁了，你好好過你的日子吧。”

梅華勉力地支撐着風謹，風謹此時體內卻是半點靈力也提不起來，他伸出一隻手，想要抓住她，可她默默地側過頭，視而不見。“姑姑……求你了”風謹的手無力地落下，但他不敢閉上眼睛，生怕再沒有機會了：“從前……從前怪我，不肯說明我的心意，我……我愛你，求你不要走，不要嫁給備啟，求你……”

小狐狸攥緊的拳頭倏地鬆開，她走到風謹面前，似嘲諷亦似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說到：“備啟是六界最強之人，地位尊貴又肯對我好，有何不值得我託付終身的，小謹你應該為我感到高興。”風謹目光有片刻失神，隨即迸發一絲光亮：“姑姑，我很快進境，我會做妖王的，我會成為最強之人，你等等我，等等我……”小狐狸搖搖頭：“可是，現在備啟要攻打妖界，而你尚未修鍊進境，如何等？”

風謹掙扎着要起來：“我們……我們可以像蝶休他們一樣拋下一切，我們現在就走，你心裏是有我的不是嗎，不然你剛才不會擋在我身前，我不會娶任何人，我只要你……若你走了，我會死的。”

“唉……”小狐狸長嘆一聲，悲憫地望着他俊美的眉眼：“小謹……你已經長大了，長大意味着肩負責任，不要令你的父母家人們失望，不要令妖界的眾生失望，不要再說這麼不負責任的話了……”她看看梅華額角的汗珠，語氣變得急促：“你還不明白么？姑姑對你只是喜歡，長輩對晚輩的喜歡，就像初時我喜歡你父親一般，長大以後才明白那不是愛，這種喜歡天長日久變成了親情，我願意你好，不希望你受傷，現在我要嫁給備啟了，將來我會努力愛上他的。”說罷，小狐狸再無留戀，轉身向備啟走去。

幾人之間的對話，只有幾人能夠聽見，備啟聽到小狐狸的話，面上露出幾分憐惜，她與風謹從小相伴，親情難以割捨，不過她說的對，她一定會愛上自己的。風謹只覺有人在拿着利刃將自己的心割碎，他心神一動，一口黑血吐了出來，隨後眼帘緊閉，失去了意識。梅華大驚，再想催動靈力，卻在他體內處處遇滯、難以流動，又似泥牛入海，了無痕迹。他抱起風謹跨上坐騎雪鹿匆匆離去。

風謹望着香爐里裊裊升起的煙氣，面帶譏誚：“表哥，你說此番姬瑤前來，是她的意思還是備啟的意思？幾百年她都不願見我，亦無音信，卻偏偏在我為別人動心之後，着人前來，姬瑤口口聲聲說我負心，當日訣別之時，她又何曾將我放在心上？”梅華面上黯然，無言以對。風謹又自嘲道：“而我……每每想到她都會痛徹心扉，卻無法恨她，我要見她，我要問她一句，為何要棄我而去，為何要用道義、眾生、責任一切形式為我套上枷鎖，若非如此，終究是……意難平……”

梅華將目光投向內殿，他不知道要怎麼去回答風謹的話，現在他心裏擔憂的是裏面的人，清樂正靜靜地躺在風謹的床上，風謹回來第一時間已經為她療傷，幾日內她便會醒來。風謹見梅華若有所思，順着他目光盡處看去，最終低低笑了一聲：“真是看不得她受傷。”梅華見他語帶關切，順勢鄭重一拜道：“滿目山河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當初是我把清樂帶到金極宮的，還請君上勿要讓她受到傷害。”

風謹伸出兩指，將燃香捏熄，一抹香灰沾染在他的指尖，被驟然掐斷的煙線消散在空氣中，他清冷的聲音帶着些許感慨與無奈：“波欲平而風不止，本君只能強令其止之，本君會護她周全的。”

梅華又想再提一提歡歡，卻覺得心下有些理虧，便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