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夢想與年紀沒有關係?
望着盛敏離開的背影,黃貫陽憤憤不平,然後問“所以,咱兄弟是被人家給耍了是嗎?”說完,黃貫陽就回頭去看癱坐在沙發上的常清,看他那萎靡的樣子,黃貫陽拍了他一下,說“行了,都十來年了,有啥過不去的。”
隨後黃貫陽彷彿不認識常清般又仔仔細細看起他的臉,常清回過神過來,問他“看什麼?”黃貫陽問“你不會真看上那女的了吧?我可跟你說啊,你最好別,這種女的,油鹽不進。還是那句話,你找個年輕小姑娘不行嗎?”
常清想了又想說“那也得跟人解釋清楚吧。”
“跟她解釋的着嗎?你還真當人家跟你談了?你除了她一個名字,你還知道什麼?人家的事你一點也不知道,人家倒把你摸得底朝天。”
常清一想也是,他跟徐弘也就認識三天吧,算上今天是第三天,結果人家把他前塵過往都挖了過去,而關於徐弘他竟一點也不清楚。常清覺得,他還是好奇昨天晚上的那個電話,那個男人到底是誰,能讓徐弘失態到如此地步。想着想着,常清想到了介紹他與徐弘認識的王一寒,雨禾的丈夫。
常清趕回公司已經是中午,王一寒正在午休,常清將他叫進會議室,詢問他關於徐弘的事。關於嚴峰,王一寒一無所知,他只知道她們三姐妹口中偶爾會蹦出一個f,但因着某些忌諱出現的頻率着實不高,現在想來,這個忌諱是不是就是徐弘忌諱呢。
這麼回想了一番,王一寒撥通了雨禾的電話,在跟雨禾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之後,順利拿到了嚴峰的電話。王一寒將嚴峰的聯絡方式給了常清,常清心就提了起來。要打嗎,以什麼名義呢?被徐弘知道,會不會被罵?徐弘罵人極為難聽,會不會招來更深的誤會呢?
思來想去,好奇心戰勝了“恐懼”,常清在感謝過王一寒后,還是撥通了嚴峰的電話。
電話那頭起初拒接,在嚴峰打了兩次之後終於接了,然後不耐煩的問是誰,在常清表明來意之後,電話那頭的聲音都警惕了起來。嚴峰再次確認到“你是誰?”
“徐弘的男朋友。”
沉默一會兒,嚴峰說“不可能!徐弘就不可能有男朋友。”
“憑什麼不可能?”
嚴峰再次沉默了,在他所有的打探中,徐弘從始至終都是單身,他甚至窺探過她的社交渠道,在僅有的他能看到徐弘信息的渠道,他都悄悄關注着,但徐弘這個女人太敏感了,發現他在窺視就立馬把整個渠道關閉或者拉黑他,直到他再也沒有任何渠道能看到她的近況。徐弘啊,不會給自己留任何退路。
“你昨天找徐弘什麼事?”嚴峰的沉默,引來常清的再次詢問,嚴峰就確信了他可能真的是徐弘的男朋友,畢竟他們的爭吵他怎麼會知道呢,除了盛敏,還能知道這種私密信息的,恐怕也就只能是跟徐弘親密的人吧。
嚴峰問“徐弘是怎麼說我的?”
“她沒有提過你。”
“哈哈……”電話里傳來嚴峰的苦笑,嚴峰說“果然啊,嫌我丟人,嫌我噁心,所以自始至終都沒承認過啊。”
“你……出軌了吧?”昨天徐弘的問題再次給了常清提示,常清想,徐弘能一下子就反應到這個答案上,應該也是有類似的經歷吧。
嚴峰百口莫辯,組織了一下語言,說“不算吧,我當時確實跟當時的女朋友在提分手,我是在提了分手之後才遇到的徐弘。”嚴峰啊,還是不肯將自己的不堪呈現在一個陌生人面前,分手之後嗎,沒有呢,如果真的如他所說,徐弘怎麼會被一個女人追着問“我們就是在一起呢,你能怎麼著”,那是徐弘最屈辱的經歷,屈辱到想一把抹凈,屈辱到用了好幾年的光景才從中掙脫出來。
常清問“然後呢?”
“然後啊……然後徐弘就誤會了,然後畢業的時候直接離開,我們就斷了聯繫。”
“後來再也沒聯繫過嗎?”
嚴峰再次沉默,然後說“前幾年聯繫過,徐弘不肯原諒我。”嚴峰啊,一個撒謊精,他為什麼避而不談在徐弘那的侃侃而談呢,自以為比徐弘發展的好,自以為徐弘是想攀着他,結果只是徐弘在留面子,在徐弘忍無可忍戳穿他的虛榮之後,在知道徐弘賺的是他的幾倍之後,嚴峰甚至提出來讓徐弘給他購買電子產品,甚至撒謊隱瞞這些年多個女友的事實。在被徐弘戳穿后,他依然沒有清醒,他甚至把前女友給他花錢的經歷當做談資誇耀的說給徐弘,並要求徐弘以他的前女友們為標準供養他。
“喂,哥們,我勸你離這種女人遠點,徐弘啊,有精神潔癖,聽說她家裏不是很清凈,所以她對男人要求高的離譜。我還聽說她大學以後就沒談過男朋友,這麼多年一直都是一個人,你想啊,多年不近男人,這女的說不定還是個處兒,那心理得變態到什麼程度。”
瞬間,常清就輕笑了起來,然後說“啊,難怪她說你噁心呢,原來真的這麼噁心啊,確實噁心透了。”說完常清就掛了。常清很是確信,在嚴峰沒有說出口的那些事情里,他隱藏了自己的骯髒不堪,同為男人,這骯髒能不堪到什麼程度,他自是明白,只是對於男人來說芝麻綠豆的小事,對女人,尤其是對徐弘這種女人來說,那簡直就是道德上的恥辱柱。身為男人,常清一點也不對某些男人的道德感抱有幻想。
常清思索了一整個下午,在快下班之前,再次嘗試了申請徐弘的好友,他寫“我們聊聊吧”,可依然沒有回復。王一寒不合時宜的蹭過來,然後問“還需要幫忙嗎?”常清想了想,搖搖頭說“不用了,替我謝謝你夫人。”常清想,身為徐弘的好友盛敏能說出那種話,那道理雨禾應該也是知道的,礙於夫妻情面,雨禾幫了王一寒一次又一次,但次數多了,女人的友情也會出現危機的。
王一寒見常清無精打採的,然後抱歉的說“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她是這種人。”王一寒現在甚至都後悔做這個媒了。
常清一笑說“不,我非常謝謝你讓我認識她,我很欣賞她。”
常清對徐弘的評價太高,高到王一寒差點說一句不至於,但又一想,這是不是說明常清很喜歡徐弘?這喜歡來的莫名其妙。僅僅三天的時間,常清就給了她如此高的評價,這是不是說明這個媒做的有戲?那他的職位是不是更保險了一點?
為了自己的職位,為了自己的前途,王一寒一回到家就跟雨禾嘮叨。他說“你讓那個徐弘適合而止吧,見好就收,欲擒故縱也得有個限度吧?”在王一寒心中徐弘的種種行為只是欲擒故縱,釣男人的花招她倒是掌握的不少。
雨禾看了丈夫一眼,隨後語氣依然保持了輕柔說“她沒有欲情故縱。”
“她不會真覺得自己配得上常清吧?”
雨禾本不想跟丈夫因為別人的事情爭吵,但王一寒有一個毛病,就是事事都要貶低別人,尤其是她的朋友,這就讓雨禾心裏很不舒服。雨禾一邊看着孩子一邊說“常清真的跟你猜的一樣,是你們老闆的弟弟嗎?”
丈夫一愣神,問“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雨禾說“沒有,只是徐弘說,他不像什麼有錢人,最起碼不是你想的那樣。”
“哦,我懂了。”王一寒覺得自己明白了,然後說“她是覺得人家表現的不像個有錢人,沒有住豪宅開豪車,所以沒興趣是吧?”
雨禾臉上顯出無語的表情,她覺得跟王一寒溝通很費勁,他總是要曲解別人的意思。其實常清的那點事,在上午盛敏出了黃貫陽的辦公室就已經發到了她們三個人的小群,一時間誰都沒有幸災樂禍,畢竟那涉及了一個生命,她們就歡樂不起來。
徐弘在知道盛敏背着她去見黃貫陽和常清之後,本還有點氣憤,但在氣憤時盛敏的丈夫回來了,待到盛敏回來,兩個人竟因為丈夫的一個決定爭吵了起來,一直吵到晚上。
盛敏的丈夫辭職了,不聲不響毫無徵兆的辭職了,而辭職的理由是,他想追求夢想。
盛敏望着丈夫百思不得其解,然後說“你都要四十歲的人了,這時候追求什麼夢想?”
“夢想跟年紀沒有關係。”
“那我呢,我怎麼辦,我們家怎麼辦?”在這方面,盛敏確實是自私的,但對她來說,不自私沒辦法吧。十來年間她所有的生活花費,全部依仗丈夫與父母,現在她的父母已經沒有能力來支援她,她所有的支撐只有丈夫,如果此時他辭職了,她要怎麼辦呢?
此事激起的驚濤駭浪在丈夫預料之中,丈夫也就一一給她解答他的安排。他說“我存了一筆錢,我會把這筆錢分為兩部分,一部分留給我自己用,一部分用作你跟我爸媽的生活。”
“說來說去,你就是想把你爸媽接過來,然後讓我照顧。”
“我想過了,如果賣掉現在的房子,你不會同意,那麼就只能賣掉老家的房子,這樣我們手裏的現金多一些。你在家也沒事,他們過來還能跟你做個伴。”
“做伴?我看就是讓我伺候他們吧?我是你老婆,不是你請的保姆。”
“我老婆照顧我爸媽怎麼了?”
“我沒有義務照顧他們,照顧他們的應該是你。”
“那我就有義務每個月照顧着你,是嗎?”
“我是你老婆,你賺的每一分錢也有我的一半。”
聽着兩人的爭吵,徐弘覺得生活確實無解,盛敏覺得照顧丈夫的父母應該是丈夫的責任,丈夫覺得身為他的妻子照顧他的父母怎麼了,他還好吃好喝的供養着她呢,而盛敏覺得身為夫妻收入就是共同所有,什麼你的我的……徐弘點燃一支煙,覺得頭疼不已,她就是不想捲入這種無休止沒有意義的爭吵中才選擇了不婚。
吵來吵去,盛敏的丈夫使出了殺手鐧,他說“你說你對這個家做什麼了?整天搞你那破貓、破微博,就那麼幾個粉絲來來回回,這麼多年了你賺過一分錢嗎?不賺錢也就算了,你連個孩子也沒生,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在家裏躲清閑,混吃等死。”
盛敏望着丈夫,眼裏滿是不解,“連個孩子也沒生?不要孩子,不是我們結婚前商量好的嗎?是我一個人不要嗎?你爸媽每年拿這事壓我也就算了,現在你也拿這事來壓我?我不上班是你不讓我上班……”
“我不讓你上班?是你不想找吧,你整天懶懶散散的在家裏,是要找工作的樣子嗎,你會幹什麼?我只不過隨了你的心,順着你的意願說出來了罷了。”
瞬間盛敏無話可說,盛敏知道爭吵無好話,所以以前的爭吵丈夫說話多難聽,公婆說話多難聽,她都忍過去了,因為爭吵無好話,因為都在氣頭上,當然什麼難聽說什麼,但現在呢,現在丈夫把所有的過錯都歸結在她身上。不找工作是她找不到工作,不生孩子是她擅作主張,不獨自照顧公婆是她不尊老守孝……
盛敏受不了如此指責,直接沖門而出。聽到開門聲,望着站在客廳的盛敏丈夫,徐弘說了句“我去看看。”然後拿了包也跟着出了門。
盛敏彷彿在進行一場競走比賽一般,在行人路上走的極快,徐弘甚至需要跑上一段才追上她,但是盛敏依然不理她,只顧一個人走着。走了十幾分鐘,盛敏覺得體溫都升了上來,汗也要滴下來,然後喘着氣問“我真的錯了嗎?”隨後,她看着徐弘不斷地喘氣,淚順着臉頰也流了出來。
徐弘將手撫在她的胳膊上,上下摩擦,安慰着。盛敏又問“徐弘,你告訴我,是我錯了嗎?是他不讓我上班的,是他說婚後不生孩子的,他說不生孩子我才結婚的。”
徐弘想說,男人嘛,想得到的時候什麼要求都能答應,什麼事情都能說出口的,也許他是真的不想要孩子,但“生”孩子這個行為是女人的,當女人忤逆他的時候,她所有的不作為都能成為指責的理由,包括他免責的理由。只要他想,他隨時都能推翻自己的承諾,而且不費吹灰之力。
“他說這麼多年來養我,可每個月也就只給我兩千左右的生活費啊,吃飯穿衣水電煤氣,所有的費用都在這兩千里,你也看到了,我一件衣服穿好多年,沒有好的護膚品,沒有好的包包,我連像樣的餐廳都沒怎麼去過啊。我知道你嫌棄我徐弘,因為我們一起吃飯我從來沒有買過單,不是我不想,是我不能,我沒有啊。”盛敏是委屈的,她也曾漂亮,也曾優秀,也曾買東西不看賬單,但自從結婚後,她就喪失了這種權利,她開始計算着生活的成本,買衣服的成本,買護膚品的成本,她開始相信丈夫說的護膚品只是收割女人的智商稅,開始相信買材質好的衣服可以穿很多年的理論,可是看看她的衣服好嗎,一點也不好,一件幾十塊的穿了好幾年,進個餐廳菜都不敢點。其實今天她也一直在想,黃貫陽的公司真的好嗎,她之所以覺得好,只是因為她沒見過,她沒在這種公司待過。她所有的信息判斷都來自網絡,來自哪些失真的花紅柳綠的電視劇,真實的職場是什麼樣,她早就忘記了,她的判斷已經沒了標準。
看着盛敏,徐弘輕輕拍着她說“我是有點嫌棄你,但更多的也是羨慕你。我很羨慕你可以為自己選擇的生活付代價的勇氣,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那麼洒脫的穿着穿了好幾年的衣服去見朋友,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在看到東西價格超出自己能力範圍的時候,能像你那樣自然的表示太貴了我付不出。太貴了,我付不出,你說這句話的時候絲毫沒有一點的難為情,我真的很羨慕這種坦誠。”
坦誠,是徐弘年至三十五也沒學會的表達方式,她沒辦法像盛敏一樣,把完完全全的自己坦誠在一個人面前,即使這個人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最親密的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