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為難

第二章 為難

穆王短暫地盛怒之後,摸着自己大拇指上的扳指。許久,說道:“仁彬,此事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黃太醫思索一陣,回復道:“王爺。不是卑職自負,只怕,除了我,就只有下毒的人知道。

“此毒下的隱秘。分量太多,王妃和世子活不到今日。分量太少又不足以威脅性命。”

“毒發之症令產婦力竭,要得就是胎兒卡在產道中,最後一屍兩命。王妃硬氣,愣是將小世子生了下來。只是,此毒已久,小世子身上也有此毒。”

穆王想起陸敏慈的慘狀。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好狠毒的招數……”

黃太醫一愣,說道:“這不算什麼……都是後宮宅院裏女人們之間常用的手段……女人生孩子就和在鬼門關走一遭一樣,這時候出事,多半是不會有人懷疑的。”

“還有這種事?”穆王的臉色已經故作鎮定,還是忍不住露出詫異的神色。

穆王的單純是黃太醫意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因為穆王自小就在外立府,於後宮,不過是初一十五進宮拜謁母親。寥寥幾個時辰,雯妃自然不會跟自己兒子說這些後宮腌臢的事情。

確認在大婚之前,穆王府中沒有妾室不說,連通房丫頭都沒有。

雖然後來陛下硬是塞了兩個良娣,在穆王妃懷孕后都自請去了月慈庵,為王妃和未出世的小世子祈福。

這些女人間的勾心鬥角,穆王更是無從得知。

“是……”黃太醫不敢多言。

“此事請仁彬務必爛在肚子裏。就連我泰山嶽母問起都只說孩子是先天不足。更不能提王妃身故另有隱情。”穆王作揖道,“家醜不可外揚,穆王府的臉面全仰仗仁彬了。”

“王爺折煞卑職。”黃太醫誠惶誠恐,忍不住又多了嘴,“王爺。卑職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仁彬但說無妨。”

“世子年幼喪母,身上餘毒未清。還是需要有人照料的。”

“好的,我給這孩子多添置些嬤嬤。”穆王一本正經地回答。

黃太醫張張嘴,說:“啊……王爺,不是嬤嬤……世子需要一個母親。”

穆王臉色陰沉下來。

黃太醫閉口不言。他以為穆王尚在喪妻的悲痛之中……

也是。穆王自小就和其他皇親貴胄不一樣。雖然穆王是皇子,是王爺,但是他十分厭煩三妻四妾。

府中的良娣還是在大婚前,陛下擔心王妃入府專寵,壞了穆王府的門風,硬塞進王府的。

穆王擺擺手,道:“我自有分寸。”

陸雯抽抽鼻子,想着不讓鼻涕水從鼻腔里流出來。做完之後,她覺得自己顯得有點蠢:今年分外冷,才二九,鼻涕水都淌到嘴裏了。於是,陸雯把頭壓得低一些,用凍僵的手把鼻下蹭了一下。

一旁的嬤嬤,咳了一聲。“咳!雯姑娘把頭抬起來。陸府的姑娘,從來沒有低頭的。”

“諾。”陸雯應着,微微抬眼,看了眼不暖的日頭:陸家凍死一個姑娘有什麼好處?

陸雯本是陸府的嫡長女,可惜,她一歲的時候母親生產時難產去世。熱喪未過,陸良珏娶了張家的寡婦林氏進門。

林氏的娘家是江南鳳城巡撫。當時的陸良珏不過是縣裏的一個貢生。新鰥和新寡。若不是林家有些背景,流言蜚語的也的確是難聽。

林氏進門的時候,還帶着和先夫生的女兒,林敏慈。林家的女兒和陸雯差不多一旬的年紀,雖然是異父異母,當時的長相卻有七分相似。

陸良珏娶了林氏后不久便進京趕考,當年便中了秋闈,進了翰林。京城裏的人不知,還以為陸家的慈姑娘和雯姑娘是對孿生姐妹花。

進京一年後,陸林氏又生下三姑娘。待三姑娘漸漸大了,大家才發現,似乎慈姑娘和三姑娘容貌上更為相似一些。

彼時,陸府的老夫還在世,陸雯一直養在老夫人院裏,並沒有受太多的委屈。

三年前,陸家的“雙生姐妹”快到及笄之年,陛下降旨,要將陸良珏的嫡長女指給穆王,行了及笄之禮后成婚。

這話說的很有意思,嫡長女,沒有指名道姓。所以,是陸雯也可以,是陸敏慈也可以。

領旨之後,陸良珏一直沒有將生辰八字遞上去。欽天監來催了幾回,陸良珏還是拿不定主意。原因無他,就因為陸林氏。陸良珏是出了名的懼內。

陸敏慈是陸林氏的心尖頭,府里的吃穿用度,除了陸良珏最好的東西就都在陸敏慈的屋裏。

如今,能當王妃,陸林氏自然是想讓自己的女兒去了。每天都和陸良珏鬧得不可開交。陸良珏聽得多了,竟覺得讓陸敏慈嫁到王府也是不錯的。

可是,母親和陸雯那裏如何說辭?陸良珏還沒想好。

幾乎不曾去過前院的陸雯去了父親的書房。

陸林氏以為陸雯是要去求陸良珏讓自己出嫁的,氣急敗壞地衝到書房,非說陸雯偷了她的一對祖母綠的耳墜子。

陸雯福了福身子,“夫人。我娘的墳塋在鳳城多年無人照料,我與父親說了,想回鳳城給我娘守靈三年。”

這話把陸林氏噎的不知作何回答。只得罵罵咧咧地出去尋自己的耳墜子。

這事陸雯未曾跟祖母商議。陸良珏也不敢讓母親知道,謊稱讓陸雯去京郊皇覺寺祈福,就送回了鳳城老家。

不久,陸雯在鳳城得到消息:祖母病重。陸雯想返京給祖母盡孝,都被陸良珏拒絕了。最後,與祖母天人永隔。

這三年,陸雯這個嫡長女就好像被人遺忘似的在鳳城待着。

若是可以,陸雯也不想回來,可是,當時出京之時陸良珏給的銀兩已經不多,繼續在鳳城待着,她只怕連房租都負擔不起,只得動身返京。

只是,這時間選得真是不夠湊巧,陸雯一進城就聽說,穆王妃難產死了。

正想着,側門房出來一個包裹着只瞅得見眼珠子的小廝。“李嬤嬤。太太請雯姑娘進去。”

“雯姑娘,請。”李嬤嬤趾高氣揚,自顧自的,倒是走到前面去了。

久站之下,陸雯的腳已經凍得發木,邁不動腳步。狠心跺了兩下腳,鞋子裏凍硬的冰茬子,又冷又尖。陸雯差點出了一聲疼。

穿過一道門和一道迴廊,陸雯一路走着都一瘸一拐的。怕是鞋裏的冰碴把腳底割傷了。

好在,總算是到了。帘子一挑,裏頭的熱浪差點打着陸雯。她一身涼透了,這樣一陣熱,她一時沒忍住,結結實實地打了一個噴嚏。

“阿切!”

屋裏先是安靜,緊接着就是一陣竊笑。

坐在上首的不是別人,正是陸府嫡母陸林氏。陸林氏倒是沒笑。

是,她也笑不出來。畢竟先穆王妃是她的嫡長女,喪期未過,她怎麼笑?陸林氏端着念珠,冷眼掃了一圈屋子裏的女眷。一個二個的像按了頭的鵪鶉收了聲。

陸雯向前走了幾步,正對着陸林氏行禮,道:“夫人萬福。”

陸林氏微微頷首。

妾室柳氏起身給陸雯行禮,“柳氏見過雯姑娘。”柳氏身旁有個三歲左右的奶娃子,柳氏介紹到:“這是四姑娘敏濤。雯姑娘回鳳城時,她還在肚子裏。來,給雯姑娘行禮。”

“哼,不知長幼尊卑。”說話的是三姑娘陸敏婕。

的確,三姑娘陸敏婕還未行禮,四姑娘在前的確有些不妥。柳氏被噎的夠嗆,憋紅了臉。

陸雯淡淡說了一句,“那勞煩三姑娘行禮。”

“你!一回來就這樣不識抬舉!”三姑娘瞪着眼睛說陸雯。

“長幼尊卑可是三妹妹你提的……”

“雯姑娘一路辛苦,坐吧!”陸林氏開腔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諾。”陸雯環顧一圈,這屋子裏,就只有三張椅子:陸林氏一張,柳氏一張,還有一張在三姑娘屁股下。根本沒有落座的地方。

不,還有是有的。就是陸林氏跟前的腳踏。

陸雯正想着,柳氏站起身,退到一旁。

有了柳氏給的台階,陸雯自然的坐了下來。這倒是讓三姑娘十分不爽,絞着帕子,彷彿要吃人。

“老爺一直在說,你已及笄一年,還沒有許人,埋怨了我許多回。這次回來,母親我一定給你找一位稱心的郎君。”陸林氏說這話的時候,像是背書似的。

明眼人一瞧便知陸林氏口不對心。

即便如此,陸雯裝作輕鬆的樣子,應承:“全聽夫人安排。”

寒暄幾句,陸林氏乏了,便讓眾人散了。

陸雯作為長女便先出了門,走出夫人的院子,陸雯在迴廊處打算等等柳氏,向她道謝。

三姑娘緊跟其後出來,“也不知道你回來做什麼。真是晦氣。”

“三妹妹說什麼?”陸雯裝作沒聽清的樣子,問道。

“我說你晦氣。我長姐剛剛去世,你穿着一身紅進府,也不知是礙誰的眼。”敏婕的嘴隨了陸林氏,尖酸刻薄。

陸雯低頭,這身藕粉是三年前做的冬衣,小了不合身量了不說,洗的都泛白了。

三姑娘得多好的眼神才能看出這是紅色?知道敏婕是找茬的,陸雯不想和她多費口舌。向院裏望着,看柳氏什麼時候能出來。

“本姑娘和你說話呢!你這個不知禮數的東西。”

陸雯瞥了敏婕一眼,“陸敏婕,你今日不是講長幼尊卑就是提禮數。還記得自己行三嗎?”

“我可是嫡女!”

“不巧,我也是。”以前陸敏婕蠻橫,陸雯只覺得她年紀小,如今還有半年也是要行及笄之禮的人,還這樣驕縱,也不知道陸林氏是怎麼調教的女兒。

“你還敢頂嘴!”陸敏婕生氣起來,上前來撕陸雯。

陸雯一個閃身,躲了過去。

不料陸敏婕自己站不穩,竟然撲到了迴廊的欄杆外。

陸雯想拉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眼睜睜地看着陸敏婕掉進了水裏,陸敏婕不知道是突然掉下水慌了,還是不會水,竟然嗆了幾口水便往下沉。

陸敏婕來找陸雯的麻煩,把嬤嬤和丫鬟都支在十米之外。根本沒人注意到陸敏婕落水。

天寒地凍,掉進這刺骨的冰水裏,時間長了非得落下病不可。說時遲那時快,陸雯大呼一聲:“三姑娘落水了!”接着一個縱身跳下迴廊,撈住陸敏婕。

陸敏婕慌得不行,感覺有人撈她,便像章魚一樣纏住了陸雯。

水裏冷的陸雯牙冠直打架。“你若不想死,就鬆開一些。”

陸敏婕好像是聽到了陸雯的話,沒有四肢都死死地纏着陸雯。

趁着這樣一個間隙,嬤嬤和丫鬟們到了,拿着長杆子,遞給陸雯,陸雯連拖帶拽的終於把自己和陸敏婕帶上了岸。

實在是太冷了。方才在門外凍得陸雯尚且沒有緩過來勁兒,這又下了水。陸雯體力不支,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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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室毒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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