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竇娥冤
大宋朝的俠客較之大唐少之又少,但從不缺乏書法家。趙佶的瘦金體已經修鍊到爐火純青的地步,趙桓的書法遒勁有力,趙構的書法與乃父如出一轍,蔡京的字體自成一家,即便是狂傲的米芾活着的時候都自嘆弗如,秦檜是狀元出身,書法功底更是不凡,據說後世的宋體就是這傢伙仿照瘦金體研究出來的。就連李清照、李師師、扈三娘女流之輩都拿起毛筆來如行雲流水,讓人看了都是一種美的享受。
至於葉天一的亂石鋪巷式書法,在這個妖孽橫行的時代根本拿不出門去。
好歹扈三娘不嫌棄,而李師師和李清照根本沒時間討論他的亂石鋪巷體,人家探討的是詩詞是藝術是人生哲理。
自從李師師去了一趟未完工的瀟湘館見到李清照之後,這兩個才女子便被對方的氣質和才藝深深吸引,從對方身上,她們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兩個有才藝的女子很快便姐姐長妹妹短地好似一家人,瀟湘館的竹子已經長得枝繁葉茂了,夜晚,在月光的映照下影布白牆或花窗之上儼然是一副鄭板橋的墨竹圖。
一方既丑且皺又漏的太湖石橫穿幾枝墨竹,葉天一便博得了兩位才女的喝彩聲,等“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這首竹石詩亂石鋪巷般提於竹林空隙之間的時候,兩位才女看葉天一的眼神都不對了,傾慕也罷愛慕也好,葉天一卻顧不上了,因為他聽到稻香村那邊傳來一片哭聲,在這如詩如畫千樹萬樹梨花開的春夜顯得格格不入。
“扈姐姐那邊出事了。”李師師駭得臉色蒼白。
“這又鬧的哪一出?”葉天一眉頭一皺,拔腿便走。李師師和李清照緊隨其後,來到稻香村卻見雙兒喜兒野貓這些黃毛丫頭毛頭小子正揉着紅眼圈聚精會神聽扈三娘講故事,“……恰消停,才蘇醒,又昏迷。捱千般打拷,萬種凌逼,一杖下,一道血,一層皮。打的竇娥肉都飛,血淋漓,腹中冤枉有誰知?這山陽縣的官吏不分皂白,草營人命,可憐竇娥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背上個殺人的罪名,馬上就要開刀問斬了。”
“不是冥冥之中,天地鬼神在主持正義嗎?”喜兒一雙眼都哭成桃子了。
“這天,這地,這鬼,這神,一個個瞎了眼,可憐竇娥,人頭落地,一腔熱血全濺在上空的白練上,炎炎六月天降大雪,楚州從此大旱三年……”
“竇娥姐姐,你死的好冤吶……”以喜兒為首的丫頭小廝們又開始哭天抹淚。
“都哭夠了沒有?”葉天一氣呼呼地瞅着扈三娘。
“夫君,別打岔,大家正聽得高興呢。”
“高興?高興地都哭了?”葉天一為之氣結。
“竇娥死了。”雙兒哭道。
“我知道,這是我講的故事,記得你好像也聽過的。”葉天一回答。
“同樣一個故事,大哥講起來枯燥無味,扈姐姐講來卻令人心碎。”雙兒搶白道。
“你喜歡心碎的感覺?”葉天一冷哼道。
“清照大姐的詩詞不也揪心嗎?其實都是一樣的道理,只有觸動靈魂的藝術作品才是好作品。”扈三娘揩掉眼角的眼淚說道。
“這話好像也是我說的吧?”葉天一對扈三娘這種剽竊的行徑十分不滿。
“一郎,在清照大姐面前,你不該這樣駁姐姐面子的。”李師師掩面笑道。
“她呀,哪還有什麼面子?既然敢在大街上暴打金國使臣設也馬就要背負悍婦的惡名。”葉天一苦笑着連連搖頭。
“就算是悍婦也是一郎寵着慣着的結果,話又說回來了,上得了戰場入得了廳堂這樣的好媳婦上哪找去?依我看吶,你們小兩口攜子之手白頭偕老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可憐我這師師妹妹,還在門外苦苦掙扎呢。”李清照表面上誇得是扈三娘,實際上還是向著李師師。
三個女人一台戲,如果再來一個的話,這場面幾乎無法控制了,眼見趙金奴苗條的身影從假山後頭的花叢中閃了出來,便找個尿急的借口要遁走,趙金奴眼尖,立馬喊道:“一郎要去哪兒?有個好消息,相信你會感興趣的。”
“哦?什麼好消息?”葉天一隻得硬着頭皮迎了上去。
“童太師掃滅祆教餘孽,活捉方賊,不日將凱旋而歸,父皇要迎出城外三里親自犒賞三軍呢。”
“不妥,聖上此舉怕是讓童貫愈發驕縱。”
“好了,咱不說童貫……蔡京快要當不成太師了。”
“嗯,這倒是個好消息。”葉天一點點頭。
“小丁姐,好久沒看見您了,聽說您病了,現在好些了嗎?”趙金奴一來,庄喜野貓這一群半大孩子便興沖沖地圍了上來,姐姐長姐姐短七嘴八舌就像當初當乞丐的時候圍攏在她身邊要吃的一樣。
“怎麼還叫小丁姐?該叫榮德帝姬的。”扈三娘瞪了這幫孩子一眼。
“無妨的,就這麼叫,我喜歡聽。”趙金奴笑盈盈說著,目光卻停留在李清照身上,很有禮貌地問道,“想必這位就是一郎所說的大宋第一才女清照大姐吧?”
“帝姬莫聽一郎調侃,清照愧不敢當。”第一次見到帝姬,即便是清高如易安居士這般的也不敢託大。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清照大姐這首新詞,不知賺取了金奴多少眼淚呢,第一才女的稱號您要是不敢當還有哪個女人可以當得?”趙金奴有意無意瞅了李師師一眼,拉着李清照的手甚是親熱。
李清照瞅瞅李師師,見她緩緩地搖了搖頭,便笑道:“一郎終歸是個心急的,原本還有幾處需要修改的,這樣一來也只好作罷了。”
“真情流露,何必修改?只是那個薄情人,不值大姐如此用情。”趙金奴最是看不慣趙明誠這種沒有擔當的庸官。
“曾經滄海難為水,帝姬不懂的……”李清照長長嘆了口氣。
“詞是好詞,只是太傷感,今日大家聚在一起,不講政治也不談風月……”葉天一見氣氛有些低落,連忙救場。
“好,好,不講政治不談風月咱們只拉家常?”對於扈三娘來說,只要不談詩詞,什麼都好說,拉家常那是她的專長。
“家常咱也不拉,玩個小遊戲放鬆一下。”葉天一朝庄喜招招手,小丫頭很乖巧地從抽屜里拿出四盒精緻的小畫冊,宣紙背後用綾絹托裱,紙上畫著一些精緻的圖案還有一些很奇怪的文字。
“什麼遊戲?好玩不?”榮德對新鮮事物似乎比別人都要好奇些。
“這叫撲克牌,是在西方貴族中比較流行的一種遊戲。”
“這種數字我見過。”李師師指着2-10九個數字說道,“一些阿拉伯商人是用它們來記賬的。”
“咱們可以暫且叫它們阿拉伯數字,其實發明它們的是天竺人,西方人能認識它們並使用它們功勞應該記在阿拉伯商人身上。”葉天一覺得阿拉伯數字應該在商業繁榮的大宋帝國生根發芽,便拿起毛筆順手在宣紙上寫下“8848”這幾個數字,然後說道,“比如說珠穆朗瑪峰高八千八百四十八米,只需這樣記載即可。”
“珠穆朗瑪峰?在哪兒?”趙金奴愕然道。
“呃,在吐蕃,上面全是冰雪,一般人是上不去的。”葉天一真想抽自己一嘴巴,怎麼順嘴就把珠穆朗瑪給禿嚕出來了呢?有些事情解釋起來很麻煩的。
果不其然,李清照蹙眉道:“既然不能上去,又是如何測量的呢?”
李師師撇嘴道:“一郎瞎編的吧,就算能上去也不可能測量出來的。”
“利用太陽的影子。”葉天一見扈三娘連連點頭,一副小貓乖巧的模樣,便笑道,“之前我教過三娘的,讓她來說吧。”
“同一地區太陽照在大山和小樹上的投影比例是相同的,如果小樹高兩米,影子長一米,那麼樹高與影長的比例為二比一,這時候只要測得大山的影長再乘以二便是大山的高度了。”扈三娘洋洋自得道。
“看她得意的樣子,尾巴都快翹天上去了。”李師師跟李清照嘟囔道。
“忍了吧,人家是原配。”李清照笑道。
“好像有些道理,不過大山跟樹不一樣,它的根基很難測定的。”榮德皺着眉頭大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我說的都是高於海平面的高度,至於怎麼測量,將來再探討。呵呵,跑題了啊……”葉天一一頭黑線,心道要是這樣問下去,什麼事也不用幹了,於是岔開話題道,“言歸正傳,阿拉伯數字最大的好處是便於計算,比如泰山的海拔高度是1500米,只需對準位數,分別相減即可。”
葉天一在8848下面寫下1500,很快得出7348這個結果。
“嗯,一目了然,用算盤算更加快捷。”榮德點頭贊成,庄喜立馬遞過一個七珠的大算盤子。
“叫人將上檔和下檔分別減去一珠,五珠算盤會更方便。”葉天一知道算盤這東西在沒有計算機的時代是多麼重要,可是對於五、十進位的算盤來講,上面一顆珠子,下面四顆完全可以滿足運算要求而且算盤體積會更小便於攜帶,撥拉起來更加順手。
“一郎在算學領域竟也有如此造詣?”李清照由衷讚賞道。
“大姐謬讚了,小弟也是一知半解而已。”葉天一有點不好意思,他甚至覺得自己就是一個無所不知的大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