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華胥洛聽着幾人從吃喝玩樂聊到遊山玩水又聊到了蜀州旱情,倒是有些昏昏欲睡的樣子了。
就在這時,從外面闖進十數名黑衣人,拿着明晃晃的刀闖了進來,為首的黑衣人目標明確,直直奔着太子而來。
眾人都是一驚,來不及反應。太子躲開襲擊,用力推了華胥洛一把,道:“熙兒,快走。”臉上的焦急擔憂突然讓華胥洛的心顫了一下。
她一時間愣在那裏,獃獃的看着與黑衣人搏鬥的太子,為什麼一個凡人會讓她情緒波動?沒了情絲,她的心就如同個掛件一般,只會用跳動來證明它在工作。可就在剛剛,六萬年毫無波瀾的心,竟然有了另一種情感,而並她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又如何形容。
離門最近的五皇子一腳踢開一名黑衣人,奪過他手中的刀,大喊:“保護太子。”
除華胥洛和六皇子無自保之力外,其餘的人多少都會些武功。一時間內室中不復之前的言笑晏晏,充滿了刀光劍影,舞姬侍女的尖叫接連起伏,濃濃的血腥味兒撲面而來。
黑衣人一刀砍在了太子的肩上,鮮血迸濺在華胥洛的食指上,鮮紅的血液猶如火焰一般,刺痛了她的指尖。
太子見華胥洛還在獃獃的坐在那裏,喊道:“千羽,帶公主走。”
一旁的與黑衣人搏鬥的侍衛聞言點了點頭,一刀斬殺了那人,連忙跑到華胥洛的旁邊,也顧不得禮法,拉起她向二樓跑去。
華胥洛向外面望去,很顯然,這是一個周密的刺殺計劃,畫舫外圍灑滿了桐油,此時一個纖細的身影映入華胥洛眼帘,只見她扔出手中的燭火,火勢便迅速蔓延到整個畫舫,那人這才轉身跳入水中。
原來是她,風憐。
千羽看着漸漸兇猛的火勢,道:“殿下,得罪了。”
華胥洛連忙扯下一根頭髮,還不等說話就被千羽抱着跳下了水,水中沉浮間,她斷斷續續的說出風憐二字,也不知楚衡能不能收到。
“求求姑娘...救救...我們姑娘。”一個丫頭勉力撐着一個女子在水中沉浮,看樣子那女子已經暈了過去。
沈青荷忙讓身邊的嬤嬤和穀雨等人協力拉那主僕二人上船,待那女子上了船,又把自己的斗篷披在她身上。陸芷嫣身邊的丫鬟芙兒壓着女子的胸口重重按了幾下,吐了幾口水,女子這才悠悠轉醒。
風憐見身邊並無皇室中人,鬆了口氣,道:“風憐多謝二位姑娘救命之恩。”
楚衡聽聞救上來兩名女子,連忙跑了過來,定睛一看,不是華胥洛。剛要轉身離開,可這時他收到了華胥洛的信息:風憐。
只聽沈青荷道:“風憐姑娘不必客氣,正好我帶了幾件換洗衣物,讓穀雨隨姑娘去內室更衣吧。”
楚衡連忙回頭,卻只見二人的背影向內走去,從背影上看,這女人看上去十分柔弱,華胥洛是何意?想了想,跟了上去。
與此同時,華胥洛被千羽拉上了陸芷嫣的畫舫。沈青荷輕呼:“十一公主!”
千羽道:“兩位姑娘,還請照顧好公主殿下。”轉過頭對華胥洛說道:“殿下保重,卑職去救太子殿下。”
華胥洛吐了兩口水,厲聲道:“你還去做什麼,你看看你的傷,還不等你到那艘畫舫上,就失血過多,死了!”對沈青荷說道:“沈姑娘,勞煩你派人給本宮這個侍衛包紮一下。”
沈青荷點了點頭,喚來夏至和芙兒給千羽包紮。
千羽見華胥洛態度堅決,垂首任由幾名丫鬟擺弄。
陸芷嫣解下身上的斗篷裹住華胥洛,道:“臣女是陸國老的孫女陸芷嫣,正好我與殿下身量相仿,請公主隨芙兒去內室更衣。”
華胥洛道了聲謝,隨着芙兒去了內室。
不久,護衛們又拉上來了兩個身份貴重的男子,過來請示陸芷嫣。陸芷嫣遠遠看去,對侍衛說道:“快把兩位殿下迎入內艙,好生照料着。”轉頭對沈青荷低聲道:“受了些輕傷那位我倒是不認識,但左肩中了一刀的那個人,是太子司琮瑄,我爺爺去年病重的時候,是太子代皇上前來問候的。嘖,你看他那傷口深可見骨,我有些害怕,青荷,等下你去給太子包紮傷口吧。”沈青荷點了點頭,已經這個時候了,還是不見秦嘉言,沈青荷不免心急如焚。
幸好,此時京兆府尹的人也到了岸邊,展開救援。
沈青荷站在門外問道:“殿下,我可以進來嗎?”
華胥洛系好腰帶,道:“可以了,沈姑娘。”
沈青荷推門進來,一邊找到自己用來替換的素白衣裙,把裙擺撕成寬布條,一邊說:“殿下,太子殿下和另一位殿下也在船上,只不過太子受了重傷。”
華胥洛道:“沈姑娘這是要給太子包紮嗎?本宮可以同去嗎?”
沈青荷轉頭,臉上露出溫婉的笑,說道:“當然可以了。”又端了壺熱茶,“殿下,請隨我來。”
二人便一同去了內艙。
太子和那人身上的衣物都濕透了,雖有些狼狽,但還是能看出兩人器宇不凡。二人面色凝重的對坐在內艙里,華胥洛見到二人,臉上做出了擔憂的樣子,喚道:“太子哥哥,五哥哥。”
“熙兒,你沒事吧?”太子一直冷淡的面容見到華胥洛,鬆動了些許,忙問道。
“熙兒無事。”華胥洛應道,她看着太子肩上深可見骨的傷口,眼中竟不自覺的流下了淚水。華胥洛獃獃的摸了摸臉上的冰涼,看着指尖透明的液體,大為不解,是這具身體的本能嗎?她將指尖含進口中,鹹的。
原來凡人的淚水是有味道的。
太子見華胥洛除了臉色蒼白外,並沒有受到外傷,這才放下心來。臉上流露出寵溺的表情,說到:“熙兒,你哭什麼,孤這不是好好的嗎?來,坐到孤的身邊來。”
華胥洛撇下心中的疑問,快步走了過去,雖然心中平靜無波,但還是哭的一臉真切,淚水簌簌落下,她更咽着說:“都是熙兒不好,只想給太子哥哥辦個生日宴,卻讓太子哥哥和五哥哥受了傷。”
太子愛憐的摸着華胥洛的發頂,安撫道:“孤受了些小傷,等下讓沈姑娘包紮一下,就好了。”伸手抹去了她臉上的淚水,“孤和五弟都沒有怪熙兒的意思,你怎麼還像小時候那般是個愛哭鬼。”
華胥洛心中又是一痛,與此同時,腦海中閃過斷斷續續的畫面。“洛兒,要照顧好自己,哥哥會回來的。”又是那個身穿月白錦袍的男人,一樣模糊的面容,摸着年幼的華胥洛的頭頂道:“哥哥不在的這些日子裏,洛兒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知道嗎?”
“熙兒?熙兒?你怎麼了?”太子見華胥洛愣住了,連忙問道。
華胥洛這才回過神來,抹了抹淚,道:“許是有些着涼了。”轉頭對沈青荷說道:“沈姑娘,太子哥哥的傷就有勞你了。”
太子問道:“沈姑娘?可是沈丞相的愛女,聞名洛陽城的沈姑娘?”
沈青荷將茶放在案上,行了一禮,“殿下謬讚了。事發突然,畫舫內也沒有紗布,只能用乾淨衣物製成布條,給二位殿下包紮了,二位殿下先喝些熱茶暖暖身子。”說完,上前跪坐在太子身側,道:“臣女需先用剪刀給殿下傷口處的衣物剪下來,再進行包紮,請殿下見諒。”
聞言,太子緊皺的眉頭舒展了些許,說道:“有勞沈姑娘了。”
華胥洛替太子和司琮珣倒了兩杯茶,道:“五哥哥,讓熙兒替你包紮吧。”
司琮珣忙道:“我這點小傷就不勞煩十一了,我自己來吧。”
華胥洛看了看他手臂處的傷口,道:“還是我來吧,傷在手臂上,五哥哥你自己還是有些不方便的。”
華胥洛拿來布條,將他的袖子輕輕挽了上去,仔細的包紮着,余光中卻瞥見司琮珣眼中劃過一縷厭惡的神色。
哦,也對,他生母變成那個樣子想必也有皇后出的一份力。
太子喝了口茶,欣慰的說道:“熙兒懂事了。琮珣,今日之事,你看像是誰的手筆?”
司琮珣目光在沈青荷身上流連,緩緩道:“見到琮胤就知道了。”
太子點了點頭,狀似不經意的問道:“沈姑娘,今日怎麼會在濟寧湖?”
“臣女自幼與陸國老的孫女陸芷嫣交好,前幾日她見我在家煩悶,便約我今日出來游湖散心。”沈青荷抬頭看了眼太子,輕聲說道。
“哦,陸姑娘也在。”太子瞭然的點了點頭。
沈青荷點了點頭,在太子的傷口上系好結,淡然道:“臣女手法不精,還請殿下見諒。”
太子笑道:“無妨,多謝沈姑娘了。”
正說著話,京兆府尹張大人進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惴惴不安的道:“臣張寒救駕來遲,還請各位殿下恕罪。”
沈青荷也適時提出:“各位殿下議事,臣女就先行告退了。”
太子點了點頭,沈青荷這才走了出去。
太子寒着一張臉,冷聲問道:“現在外面是什麼情況?”
“六皇子、七皇子、鎮國侯府世子只是受了些輕傷,現正在岸邊等候三位殿下。”張寒擦了擦額上的汗水,繼續說道:“今日行刺之人都是死士,具體數量還不知,只繳獲十三具屍體,傷亡侍衛加算舞姬等人共計二十八人。此事,臣還需要些時日再調查一番。”
太子冷哼道:“孤給你一月期限將此事調查個水落石出,否則,你這頭上的烏紗帽怕是要戴不穩了。”
“微臣遵旨。”張寒忙不迭的答道。
華胥洛坐在一旁,收到了楚衡的消息:風憐失蹤。
她偷偷看了一眼司琮珣,只見他唇邊掛着一抹嘲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