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無名之人
在一座不知名的山中，一名男子和一個小女孩嶇崎的山道上慢慢的走着。小女孩子看起來十一二歲的年紀，一個人走在前面。雖然山路陡峭崎嶇，但她仍然有蹦有跳，一點也不受影響的樣子。
後面跟着的男子也是慢慢悠悠，但始終跟小女孩保持一定的距離，行走在陡峭的山路跟在自家後花園散步一樣輕鬆自如。
“吳叔叔，我們這是要去哪？”小女孩頭也不回的問後面的男子。
那男子道：“說了多少次，我不姓吳，你也不應該喊我叔叔。”
“你說你沒有名字，那就是叫無名啦，百家姓雖有姓無的，但我不喜歡這個字，我喜歡口天吳，而且你看着比我爹爹也大不哪去，不叫吳叔叔叫什麼？”小女孩似乎很有道理。
男子似乎不欲跟這女孩子爭辯，只懶懶的道：“隨你喜歡好了。”
小女孩道：“你還沒回答我呢，我們這是要去哪？”
男子道：“當然是找地方睡覺，已經過了申時，山中天黑的早，須儘快找地方歇息才是。”
聽到這裏小女孩子不高興了，也不走了，嘟着嘴道：“怎麼又要住山上？萬一找不到破廟和山洞什麼的，豈不是還得睡樹上？我不幹！”
男子淡淡道：“今晚只需再住一晚，明日便可翻過這山，山下就有村鎮。”
“那說好了，明天晚上我要睡床。”女孩子面色緩和了一些。
“行！”
“明天我要吃牛肉麵！”
“行！”
“那我們快走吧。”女孩子恢復了興緻，麻雀般蹦跳着往前走去。
男子突然停了下來，似乎在思考什麼，旋即皺了下眉頭道：“有人跟上來了，我們先到一旁躲一下。”
女孩也停下回頭望了望道：“哪有人，我沒看到啊。”
男子示意女孩禁聲，把她拉倒一邊遠點的地方躲了起來。
呆了片刻不見有人上來，女孩剛要說話，就被男子制止。就在這時，只見兩道人影急速掠來，停在山道中。
女孩和男子躲在遠處細細觀瞧，只見這兩人一個一身白衣，身背長劍，面貌較為年輕。另一個一身藍色長袍，身背一個包袱，一把帶鞘的刀拿在手中，面貌較白衣男子年長一些。
白衣男子笑道：“看來這次是小弟略勝二哥一籌啊。”
藍衫男子指着身後的包袱道：“要不是我這個包袱太重，怎會輸給你。”
白衣男子道：“那我還讓你先我半步而走。”
藍衫男子不服道：“上山我比不過你，但下山我就比你厲害了，不信一會下山時我們再比一次。”
看樣子兩人是比試輕功一路飛掠上來，卻不見半點氣喘、心慌，可見二人輕功之高。
白衣男子笑道：“說不過你，不知還得幾日能見到大哥。”
“翻過這座山，山下的鎮子裏應該能找到大哥留下的暗號，想必用不了幾天就能跟大哥碰面了。”藍衣男子答道。
白衣男子突然笑道：“二哥不是說下山比我快嗎，那小弟先走一步了，看看誰先到山腳。”說完白衣男子身形一展，掠了出去。
藍衣男子楞了一下，搖頭笑了笑，急忙追趕而去。
這時女孩和白衣男子從一旁走了出來，那女孩高興道：“我認識他們。”
“哦？這兩人武功可不俗。”男子看着那兩人遠去的方向道。
女孩道：“這兩人是我父親的結義好友，我小時候見過的，他們是丁斬叔叔和小花叔叔。”
男子點頭道：“年紀輕輕能有這樣的功夫，已是相當不易了，看來他們也是在尋找你父親的下落。”
原來剛才那兩人正是丁斬和藍小花，為了追尋馬行空的下落而來到這裏。這個女孩不是別人，正是馬行空的小女兒馬明霞。
男子道：“你不是也很想見到你父親嗎，一會我把你交給他倆，這樣你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跟你父親見面了。”
馬明霞聽到這裏，也不知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悠悠道：“你是要走嗎？你可以跟我們一起啊，我父親肯定會高興的。”
男子道：“我本打算也是要把你帶到山那邊一個朋友那裏，讓他把你送回你外公那的。”
“你騙人。”馬明霞又不高興了。
“沒騙你，我有點私事要處理，需要離開一段時間。”男子看着馬明霞道。
“真的？那你還會來找我嗎？”
男子撫摸着馬明霞的頭髮道：“當然會，短則一年，長則兩年，我定然會來找你的。”
“你保證？”
“我保證，只要我那時還活着。”男子緩緩道。
馬明霞紅眼道：“吳叔叔是當世第一厲害的人，不會有事的。”
男子笑道：“那就這麼說定了，現在我帶你去找追他倆。”
“他倆輕功這麼好，都走了這麼久了，你還追得上嗎？”馬明霞邊說邊拿眼瞟着男子，充滿挑釁，還不忘眨幾下。
男子哈哈大笑，背起馬明霞道：“趴穩了，一會眼睛不舒服就閉上。”
“我就不。”馬明霞在男子背上答道。
這時只見男子微曲小腿，腳下突然發力，身形猶如離弦之箭般衝天而起，空中一個蛟龍翻身，向前方飛掠而去。
速度之快簡直讓人驚嘆，眼力稍差些的估計只能看到一道青煙急速前行。馬明霞在男子背上只感覺疾風撲面而來，只灌的眼睛生疼，耳中轟鳴作響。但她強忍着不閉眼，側頭望去，只見男子正於樹梢之上飛掠，快落下時只在樹枝處輕輕一點，身形便如大鵬般飛起，橫跨五仗之遠，落向下一個樹梢。
丁斬、藍小花兩人一前一後在山中飛掠，突然感覺身後有勁風襲來。兩人同時喝到：“來者何人？”
丁斬轉身的同時已拔刀在手，手腕一抖，長刀削向來人。藍小花長劍同時以另一個角度刺來，兩人配合天衣無縫，任何人想接下他倆這聯手一擊似乎都不可能。
但不可能的事就在他倆眼前發生了，只見一道身影以鬼魅之速迎來，只聽得“叮”“叮”兩聲，一刀一劍就被彈開，同時這道身影已經從他倆之間沖了過去。
丁斬大喝一聲：“留下！”正要揮刀而上，只聽得一個女孩聲音喊道：“丁叔叔，我是明霞！”
丁斬與藍小花抬眼望去，只見一個十二歲左右的女孩立在山路之中，雖然幾年不見，模樣有些變化，但丁斬與藍小花還是一眼認出這就是他們大哥的小女兒馬明霞。
驚喜之下，兩人趕緊搶到身前，喜道：“明霞，真的是你啊，你沒事啊！”
“丁叔叔好，小花叔叔好！”馬明霞叫道。
“好，好，只要你沒事就好。”丁斬不由抱起馬明霞道。
馬明霞轉頭看了看路邊，那是她吳叔叔放下她后離開的方向，不由悵然若失。
藍小花順着馬明霞的目光看了看，不由問道：“明霞，帶你來的那人是誰？”
“小花叔叔還是叫我霞兒好了。”馬明霞笑道。
藍小花伸手摸了摸馬明霞的小腦袋道：“霞兒，這一年來你都在哪裏啊，可把你父親急壞了。”
馬明霞故作老態的道：“這說來可就話長了。”
丁斬敲了一下馬明霞的腦袋笑道：“小孩家還學大人說話了？”
馬明霞道：“知道你們有很多問題要問我，但我們還是快點下山去找地方住吧，我可不想再睡在樹上了。”
藍小花笑道：“呵，你還在樹上睡過覺啊，這方面你倒是可以跟你丁叔叔討教下樹上睡覺的經驗。”
“一邊去，什麼樹上睡覺，咱們想想怎麼最快能下山好了。”丁斬放下馬明霞，看了看山下的方向。
藍小花道：“咱倆無所謂，但奔的急了會累着霞兒，而且一路荊棘、樹枝繁多，恐會划傷她。”
馬明霞叫道：“我不怕累，而且你們像吳叔叔那樣帶着我在樹頂上跑不就行了？”
丁斬、藍小花心下駭然：剛才那人輕功已經登峰造極了。
丁斬笑道：“我們可沒剛才那位高人那麼大的本事嘍。”
藍小花道：“霞兒，你剛說的那位吳叔叔到底什麼來歷？”
馬明霞道：“他自己說沒有名字，我就叫他無名叔叔，後來又改叫吳叔叔了，是他救了我，這事一會找個地方住下我慢慢說給你們聽好了。”
三人邊走邊聊往山下方向行去，半個來時辰在山腰發現一間屋子，說是屋子其實建的比較粗糙，但好歹有頂有門，看樣子應該是獵戶用來在冬天打獵臨時居住所用。
丁斬他們把屋內收拾乾淨，鋪上茅草做床，還生了一堆火用來燒茶飲水。
三人環坐在火堆前，丁斬拿出乾糧分給大家，又拿出一壺酒，跟藍小花兩人分着喝。
馬明霞看着自己碗裏的白開水，再看看丁斬的酒壺，嘟道：“我也要喝酒。”
丁斬一口酒差點沒噴出來，咳道：“你才多大一黃毛丫頭，喝什麼酒？”
藍小花也笑道：“你看你爹知道了不打你才怪，哪有小女孩子喝酒的？”
馬明霞不削道：“女孩子怎麼了？女孩子就不能喝酒嗎？江湖上那麼多女俠不是一樣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丁斬對着馬明霞眨眨眼睛道：“那就等你成為女俠的時候好了，到時你想怎麼喝酒就怎麼喝酒。”
馬明霞道：“既然這樣早喝晚喝不是一樣嗎？反正我現在就要喝酒。”
藍小花趕緊轉移話題道：“霞兒你還是先說說這一年你都在哪，發生了什麼事好了。”
馬明霞歪着腦袋想了想道：“好吧，不過等我說完要給我酒喝。”
丁斬、藍小花只有搖頭苦笑。
原來那日馬行空一家遇襲的時候，馬明霞與她母親和哥哥躲在船艙之中，後來那用刀的蒙面黑衣人闖了進來，馬飛準備護着她哥哥和她逃跑的時候，她哥哥突然掙開沖向蒙面人，結果被一掌擊倒。隨後馬飛又中了黑衣人一刀，慌忙中只有先護着馬明霞入水遁走。
幸好水中殺手全被船頭馬行空所引走，馬飛才得以帶着馬明霞成功逃走。開始馬飛打算帶着馬明霞回飛馬堡，但走到一半看到飛馬堡衝天的大火變臨時變道先逃往城外。
就在剛出城不遠的一個樹林中，馬飛邊處理傷口邊安撫不停哭泣的馬明霞道：“小姐莫要哭泣，以免引來賊人，等安頓好小姐屬下馬上回去營救堡主。”
說完這話果然見馬明霞不再哭了，馬飛還以為自己的話起了效果，但看到小姐以驚恐的表情看着自己身後時，頓時感覺事有不妥。
馬飛急忙轉頭大喝一聲：“誰？”，只見一個黑衣蒙面的人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他們。
這時黑衣人一句話不說，慢慢朝馬飛走來。
馬飛低聲對馬明霞說道：“小姐聽仔細，一會我一動手，你就儘快跑開，越快越好，找一個林密樹茂的地方藏好，等安全后再出來。”
眼見黑衣人越來越近，馬飛長喝一聲，挺劍刺向黑衣人。黑衣人眼見馬飛刺來，不慌不忙，身形一閃，讓過長劍，右手以掌為刀猛切馬飛腰身。
馬飛中了一掌疼痛難忍，身形不由一滯。只見黑衣人變掌為拳，打向馬飛胸口。力量之大，帶着馬飛向後飛去數米之遠，摔在地上。黑衣人看也不看馬飛，轉身走向馬明霞。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馬明霞根本沒來得急反應，等她看到馬飛被一拳打飛，才想起要逃跑，但這時已經晚了。馬明霞剛跑兩步就看到黑衣人出現在她面前，伸手便抓住她的胳膊。
馬明霞掙脫不得，放聲大哭起來，黑衣人拉着她便朝樹林深處走去。
過得片刻，黑衣人拉着兀自哭鬧不停的馬明霞來到林中一條小溪邊，似乎打算取點溪水給馬明霞喝。
這時一個懶懶的聲音傳來：“女娃娃，你嚇跑了我的魚。”
黑衣人猛的一驚，身形一展，帶着馬明霞向後退飄飛數丈之遠。
這時才發現河邊端坐了一人，只見這人慢慢回頭看了黑衣人他們一眼，又轉回頭繼續盯着河面，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黑衣人內心的震驚無法用語言形容：這人什麼時候在這裏的，雖然現在天已昏暗，但走到這麼近竟然都沒發現他的存在，以自己的功力，這簡直是不可能的。
黑衣人似乎並不想跟這人多做糾纏，打算拉着馬明霞原路退回去。
馬明霞看到這裏停止哭泣，剛要張嘴喊救命，黑衣人就在她身上點了幾下，她就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同時還動不了啦。
黑衣人抱起馬明霞剛要離開，就聽見那人道：“放下那女娃，你走吧。”
黑衣人也不答話，轉身就往林中掠去，誰知道剛要起步，就感覺一縷勁風打在他的前方，黑人連換了幾個方向都是如此。心裏明白這人功夫之高，實在自己之上，要帶着這女孩離開是不太容易了。
這時那人不知何時已經站起來面對黑衣人，手中把玩幾個石子，面帶似有似無的笑意。
黑衣人放下馬明霞，抽出長劍，也不答話，挺劍縱身一躍，一劍刺來。黑衣人身在空中，突然感覺三道勁風襲來，手腕一抖，長劍連續揮動，只聽得：當、當、當，三枚石子被他手中長劍格擋開來。
這時黑衣人已到那人頭頂，一招鳳點頭急刺那人太陽要穴。
那人見這黑衣人身法奇怪，劍勢凌厲，也沒有怠慢，轉頭讓過來劍，伸手在劍身輕輕一彈。黑衣人只覺得手中一震，只能撤回長劍，凌空一個轉身落了下來。
黑衣人暗自驚嘆這人內力之強，不由細細打量一下，只見這人一身灰布長袍，尋常面相，也看不出年紀，只感覺比自己要年輕，也不記得江湖中何時出了這麼一位絕世高手。
不由多想，黑衣人見這人赤手空拳，於是揮劍揉身而上，手中長劍銀龍般圍繞那人上下翻飛，一有機會變直擊要害。而那人更是只用奇快的身法，左躲右閃，如同遨遊在風浪中的海燕，只是偶爾伸手彈上一指。
黑衣人不願再做拖延，虛刺一招飄然後退一步，手中長劍虛實飄忽不定。
那人見狀身形一閃，手中已多了一截樹枝。這時黑衣人吐氣開聲，手中長劍再次暴漲，一道耀眼劍光衝天而起。然而只是一瞬，一切便都消失無蹤。
黑衣人有點愕然的看了看手中的長劍，對面那人仍然是手持一截樹枝，似乎動也沒動。但黑衣人知道那人動了，那人剛剛出了一劍，就在他殺招剛起的那一瞬，那人用手中樹枝劈出了一劍。
這一劍不僅擊散了他必殺的一招，同時也擊散了他的殺意。他知道自己目前不可能戰勝眼前的人了。
黑衣人回頭看了一下一旁的馬明霞，跺腳向後飄去，身形一展已不見蹤影。
馬明霞繼而道：“後來吳叔叔便帶着我到處走啊走……”
聽了半天，丁斬和藍小花還是猜不透這個“吳叔叔”到底是什麼來歷，而且這麼高的武功，不可能在江湖上籍籍無名才對啊。
丁斬沉思了一會問道：“霞兒，你這吳叔叔武功這麼高，足可以護得你周全，為什麼這麼長時間把你帶身邊，而沒有送你到你外公那去呢？”
馬明霞也托腮沉思道：“吳叔叔不喜歡跟人打交道，總喜歡往沒人的山林中去。而且吧，吳叔叔也帶我去過蘇州城轉了轉，打算讓我去外公那，後來他又說蘇州局勢很亂，怕我在外公那有所閃失，就先讓我跟着他，說事情總有清明的時候，那時候再讓我回去。”
藍小花點頭道：“大哥的飛馬堡被襲后，青風堂迅速在蘇州擴展實力，霞兒在那確實也不安全，柳伯伯不是武林中人，他兒子柳青雲當時又在關外還沒回來。”
馬明霞這時雀躍道：“我舅舅回來了嗎？”
丁斬笑道：“可不啊，還弄了個青雲門，組織一批江湖高手把青風堂趕出了蘇州城，可威風呢！”
馬明霞說道：“好多年沒見到舅舅了，上次還是我7歲的時候，說下次回來帶塞外會發光的珠子給我玩，我可沒忘！”
丁斬哈哈笑道：“原來是惦記人家的禮物啊！”
馬明霞白了丁斬一眼道：“怎麼了？不能要禮物嗎？”
丁斬逗她假裝嘆氣道：“說了半天都沒問下你父親的消息，只一心想着禮物，我得告訴我大哥，說他這個女兒沒良心！”
馬明霞嘿嘿道：“我不用問，丁叔叔你也會迫不及待主動告訴我的，而且，我早就知道我爹爹沒事，現在你們不是正要去一起去找我爹爹嗎？”
藍小花奇道：“霞兒是怎麼知道的？”
馬明霞得意說道：“吳叔叔告訴我的啊，剛才你們在山上不是說了嗎，要去山下鎮子裏找我父親。”
三人說說笑笑，丁斬和藍小花都各自把自己近來的遭遇和知道的所有相關事情大概給馬明霞講了一下。
雖然已經過去一年，但想到當日春申湖上的事情，媽媽和哥哥現在不知所蹤，那麼多熟悉的叔叔伯伯都戰死湖上，馬明霞還是禁不住悲從心來，紅着眼睛低頭不語。
丁斬和藍小花也不知該如何安慰這丫頭，只能默然無語。
一夜無話，次日大早，馬明霞就早早起來，回復了前日開朗活潑個性，為了早點見到父親，催促着丁斬和藍小花儘快趕路。
半日光景，三人已經下得山來，來到山腳一小鎮之中，找了個小店吃飽喝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