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當街鬥毆

後面追過來的老嫗已經嚇呆了，有心勸阻卻被又不敢上前。衛長水一邊倒退一邊思量着對策，卻沒留神腳下有一道土坎，身體不穩一屁股坐倒在地。

瘦猴凶相畢露，一步步逼過來就要動手。衛長水坐在地上連連後退，混亂中摸到一大塊石頭，面上卻仍然做出驚慌恐懼的模樣。

瘦猴上前一把扯住衛長水衣領，獰笑着道：“怕了吧，今天就讓你好好長個記性。”衛長水卻突然暴起，後手握着石塊揮出，猛然擊在瘦猴側臉上。

瘦猴猝不及防，被打得頭破血流、滿面開花，腦袋裏面嗡嗡亂響一陣眩暈，血流進眼睛看不清東西。

勉強站穩腳跟甩了甩頭，用袖子擦了擦臉，弄得血跡到處到是，顯得越發猙獰可怖。被一個小孩子接連兩次暗算，讓瘦猴感到非常羞愧憤怒，從腰間拔出一口短刀，吐了口血沫道：“媽的，老子今天不給你放點血，就是財主家丫環生養的。”

見瘦猴動了刀子，衛長水暗道今日此事無法善了，沒想到仗義出頭卻惹禍上身。伸手拍了一下大腿，才想起今日出門走得急了，用來防身的鐵釺卻沒有帶在身上。

於是咬牙發狠，掂了掂手中石塊道：“你儘管過來便是，你在小爺身上捅一刀，小爺便在你頭上砸一記，看誰能挺到最後。”

瘦猴見他竟然拿出一付拚命的架勢，一時間也有些忌憚，便不敢太過上前。還要防着衛長水孤注一擲，直接把石塊飛過來，那麼大一塊石頭，砸在頭上可不太好受。

於是二人作勢互相攻擊，同時提防着對方突下狠手，刀子刺過來，石塊揮過去，都刻意保持着距離。瘦猴畢竟是個市井混混，多少有些打鬥經驗，時刻仗着身高臂長，刀子上下揮舞，專找空檔下手。

衛長水抵擋得有些吃力，只好且戰且退，過一會兒便感覺體力不支、氣喘噓噓，動作也逐漸跟不上。瘦猴忽然一刀向衛長水腹下刺來，衛長水忙持石塊擋住。

沒想到對方卻是一個假動作，就勢扭身飛起一腳，正好踢在衛長水的手臂上。衛長水頓時手腕酸痛，掌中石塊也脫手而去。

瘦猴看準機會，又是一刀當胸刺過來。衛長水此時身上乏力，來不及躲避，眼看就要中招，只好咬緊牙關，準備生受了對方這一刀。

這時一個黑乎乎的物什突然從旁邊飛過來，瘦猴猝不及防，被砸在肩上甚是疼痛，身體一晃打了個趔趄。

扭頭仔細一看，原來是路邊人家腌菜的罈子，碎成幾塊掉在地上。原來罈子裏面的蘿蔔條和爛菜葉，灑落在瘦猴的頸間胸前，帶着酸咸汁水一齊掉落。

街口一個老者走過來，身材魁梧、面色冰冷，正緊盯着瘦猴，走路時卻有些跛腳。剛才的罈子，就是就這老者拋過來的。

來人衛長水當然是識得的，這正是自家老僕家伯。張伯的本事，他是聽父親說過的，於是便安下心來。

瘦猴忍住肩膀疼痛，拂了一把胸前的菜葉，怒道：“老東西，想找死不成。”張伯也不說話，上前一步抬腳飛踹。

瘦猴連忙抬臂擋住，不想張伯甚是力大，被一腳踹得倒退飛出，倒在地上起不來，手中短刀也掉落在旁邊。

張伯上前揪住瘦猴，舉起缽盂般大的拳頭，就要打得他滿臉開花。瘦猴嚇得縮頭閉眼，等着硬生受了這一拳。

張伯見他如此慫包，便想到這一拳下去，豈不打他個半死，弄不好還要惹上人命官司。好在長水小東家並未受傷，對這無賴略作懲戒也就罷了。於是一把提起瘦猴，轉身輪個半圓用力丟出去。

瘦猴早就身上帶傷，此前欺負衛長水年紀小一陣猛攻，這時被張伯一頓調教，僅有的一點血勇之氣立刻泄了。這時感覺頭暈目眩，人被拋在在空中，手腳一陣亂舞，“砰”地撞在旁邊人家的門板上，背靠着大門萎坐於地，再也不敢動彈。

張伯用腳尖在地上一挑，那把短刀彈起來落到手上，雙手用力一掰，刀身處“叭”地一聲折斷成兩截。手指拈住刀尖那一段，突然手臂一抖，刀尖向著瘦猴面門疾射而出。

瘦猴驚叫一聲，“啊”字剛出口，刀尖就已經釘在耳旁半寸處，一半已經嵌入門板，另一半露在外面微微顫動。瘦猴這才吁出一口氣，才發覺兩腿間熱流涌動，原來褲子裏面已經尿濕得一塌糊塗。

抬頭見這老者還盯着自己，彷彿就欲擇人而噬的猛虎，不由得心中膽寒，再也不敢與其對視。心想這老傢伙眼神帶着殺氣，簡直比刀子還銳利，以前肯定沒少殺過人，這種凶神惡煞，還是不要招惹為妙。

張伯對瘦猴冷哼了一聲，沉聲道：“想死？還是想活？”瘦猴長年混跡街頭，對於欺軟怕硬、見風使舵這一套把戲，早就練得無比純熟，見對方如此說法，便知並非一定要取自己性命。

此時眼珠轉了轉，馬上翻身跪倒，頭在地上磕得梆梆響，叫道：“老英雄饒命！小人瞎了一雙狗眼，不識你老人家英雄好漢。真是該死！小人，……，小人再也不敢了，不敢在你老人家，還有這位小公子面前放肆。就把小人，把小人當個屁放了吧。你老人家大德大量、大仁大義、大智大勇、……”

瘦猴兀自說著，也沒聽見動靜，便抬頭偷偷看了一眼。見那老者仍然目露凶光在旁邊盯着，嚇得渾身一哆嗦，繼續磕頭道：“……嗯，那個，戰無不勝、法力無邊、洪福齊天，……啊，百里挑一、千杯不醉、金槍不倒，……”

他這一番胡言亂語，張伯早已經聽得不耐煩，心中本就不想與這種市井小混混一般見識，當下大喝一聲道：“滾！”

瘦猴聽見，如蒙大赦，彷彿這是世上最好聽的聲音，忙不迭地爬起來，陪着笑臉點頭哈腰，轉身一溜煙跑遠了，惟恐張伯再把他叫住。

那被搶了錢的老嫗還沒有走，見這裏打鬥得兇悍，也不敢上前，只是遠遠地看着。衛長水彎腰揀起錢袋，放在老嫗手上道：“老婆婆，把錢拿好了，可不要再被歹人搶去了。”

那戰戰兢兢的老嫗略作猶豫，從袋中拿出一把銅錢要送給衛長水。衛長水如何肯收下，只是說看病要緊，請老人家先去辦正經事。那老嫗連番不停地感謝，這才三步一回頭地去了。

見那老嫗走遠了，衛長水對張伯訕訕地道：“今日若不是你老人家來了，可就要吃大虧了。”

張伯道：“看你今日所為，機變有餘，狠厲尚可，但是勇力不足，進攻、防守全無章法。”

衛長水心道，你像我這麼大年齡的時候，也勇力不足，嘴上卻沒好意思說出來。

張伯好似知道他的想法，接著說道：“你莫要不服，以我老邁之軀，尚能三招制服那個混混。你雖然年紀尚小、筋骨未壯，假設以十招制敵，能夠做到嗎。”

衛長水撓了撓腦袋道：“這個，恐怕還真不能。”

兩人正說著話，就見母親田氏和大哥衛遠山走過來。來到近前，母親道：“張伯也出來了，莫不是家中有什麼急事？”

張伯搖搖頭道：“沒有，只是在庭院中憋悶了，出來透透氣，活動一下老胳膊老腿而已。”

母親又對衛長水叱道：“才一時沒留意，你怎地又到處亂跑，轉身就不見了人影。咦，……，你這身上、手上，怎麼弄得這麼多灰土？”

衛度水看了一眼張伯，對母親道：“剛才街面上人太多，娘親又走得太快。緊趕慢趕追不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母親嘆了口氣道：“真是太不像話，越來越野性了，往後必須要嚴加管教了。”大哥卻一付我不相信的表情，盯着衛長水上下左右看個不停。

衛長水被他看得心裏發慌，忙拉着母親道：“已經出來好長時間了，快把該辦的事情辦了，也好早也回家。”

母親邊走邊說道：“要不是被你亂跑耽擱了，這陣子早就辦完了。”衛遠山忙牽着馬車跟在後面。

張伯看着衛長水的背影，搖頭輕笑道：“這小子，哈哈，……”轉身自去了。

田氏帶着兩個兒子到了坊市，買了些布帛針線、熏臘果品、筆墨紙硯、手編竹器等物什放在馬車上，又給田康和張伯沽滿了兩葫蘆濁酒。眼見日頭已經偏西，就趕着馬車慢悠悠地往回走。

剛走沒多遠，就聽後面一陣響動，幾匹快馬從城北拱極門飛馳而來，馬上的軍士神情焦急、面色兇悍，手中鞭子甩得啪啪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