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前鋒出發

出了魚台營陣中，衛長水又到了旁邊劃歸他指揮的兩都軍馬營中。

隨同出征的兩名都頭，一個叫張有德，一個叫李濤。都是江陵舊將，經歷過潭州、朗州聯軍進攻江陵時的保衛戰。

這兩個人衛長水都認識，不過卻沒有太深交往。

進到營中，值守士兵要去稟報，被衛長水止住，“我自己前去就可，你等繼續各依本職。”

左邊這一片是張有德的營地，衛長水向中間的都頭營帳走去。

剛到營帳附近，就聽見張有德的聲音傳出來：“你不要胡說了，大軍出征在即，我等聽命做好本分就是。”

另一個聲音道：“我等都是血里火里殺出來的，此次出征，你我二人誰當不得這前鋒統領。偏偏被這黃口小兒騎在頭上，這賀隱也是老糊塗了，怎麼就如此相信那個小子。”聽得衛長水心中一動。

裏面繼續說道：“那小子如果識相倒也罷了，他走他的獨木橋，我走我的陽關道，誰也別找誰的麻煩。”

“如果不識相的話，要來觸老子的霉頭，少不得要他好看，讓他知道什麼叫馬王爺三隻眼。”

衛長水心道，遇上這些屁事兒還真有些心煩，但當場暴怒卻不適宜，拂袖而去也不是自己的風格。

伸手撩開幄幕走進營帳中，正是張有德和李濤在此，張、李二人見衛長水突然進來，都立即閉上了嘴巴。

張有德一臉不自然的表情，連忙站起身拱手道：“原來是衛指揮使來了，末將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李濤懶洋洋地站起來，隨意地拱了拱手，漫不經心地望過來。

衛長水面無表情，目光灼灼注視二人。

張有德最先心虛，尷尬地笑了一下，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一時間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李濤卻目光迎向衛長水，示威似地對視着。

只是衛長水是主將，張、李二人是下屬，從心理上衛長水就佔據着大義上的名分。

李濤對視了一會兒，便受不了衛長水冰冷的目光，有些頂不住了，目光開始遊動躲閃，最後落到掛在旁邊的箭囊上。

衛長水的心理年齡自然要比外貌成熟很多，心知大軍開拔在即，不宜兵將失和，暫將此事暗暗壓下。

於是沉聲道：“明早卯時，準時出發。糧草軍器，一應事務，都要安排妥當，不得有誤，違者軍法從事。”

二人連忙應諾，衛長水這才轉身而去。

張有德抹了一把頭上的虛汗，不禁失笑道：“想我張某也是在戰場拼殺過的，被他這麼盯着看，不知怎地就心裏慌慌的。”

李濤冷笑道：“怎麼，看你一眼就慫包了。路還長着呢，往後的事誰知道。”

次日一早，江陵府西城門外。高大的城牆在晨光中愈顯崔嵬。

整裝待發的前鋒軍士們排列整齊，臉上的表情堅毅肅穆，手中的刀槍豎立如林。

賀隱從洞開的城門中縱馬而出，一身戎裝，身着輕甲，來到隊伍前面勒馬停下，身後親兵扈從緊緊跟隨。

緩緩掃視着面前的出征隊伍，賀隱深吸一口氣，朗聲道：“此前潭、朗聯軍襲擾荊南，我江陵民眾家破人亡、飽受凌虐。如今百業方興，士庶樂業，大家的日子過得也算比較安穩。”

“蜀中王建，這些年在兩川之地東征西討，地盤越來越大，如今以為荊南沒有能人，竟然耀武揚威，派兵前來進犯。我等荊南猛士，豈能任其猖狂。”

隊伍中有軍士低語道：“這個蜀中王建，是不是那個偷驢賊？”

“聽說那個王建，年輕時不只偷過驢，還殺耕牛、販私鹽呢。”

“就是，因為幹了不少偷雞摸狗的勾當，人送外號‘賊王八’，後來當了節度使，也就沒人再敢亂叫了。”

前面火長聽到有人不守軍規，在後面竊竊私語，回頭怒目而視，低聲叱道：“住口，小心軍棍伺候。”

說話的兩人見狀，嘿嘿訕笑一聲，不再言語。

賀隱慷慨激昂地道：“兒郎們，可還記得數月前，城中衝天的大火，街頭殷紅的鮮血，我們不能坐等慘象再次發生。此去西征，正是光宗耀祖、建功立業之時。汝等前驅，某即后至，當與諸位以敵將人頭慶功。”

待賀隱說話完畢，衛長水策馬到隊伍前，撥轉馬頭停在賀隱旁邊，振臂高呼道：“首戰征西川，馬踏敵虜頭！”

眾軍士跟着高呼道：“首戰征西川，馬踏敵虜頭！”

連呼三遍之後，忽然有人又叫起道：“趕跑偷驢賊，殺退賊王八。”

眾軍士哄然大笑，有人跟着大叫，於是越來越多的喊道：“趕跑偷驢賊，殺退賊王八。”

衛長水不禁莞爾，心道賀隱義正辭言地講了一番，卻被這這群糙漢變成了齊聲粗口大罵。

賀隱也是頗為無奈，不過氣氛倒是調動起來了，達到了原本想要的效果。

原本有些情緒緊張的軍士們，也不覺得此次出征有多麼艱險了。

賀隱拔劍在手，斜向上方高高舉起。眾軍士見狀，全部安靜下來，恢復此前的景然肅穆。

賀隱不再多說，持劍在空中揮舞一下，指向前方道：“前鋒出征。”

眾軍士聽令轉身，各依本隊陸續出發。由於所有人都騎馬乘騾，所以速度很快，只一會兒功夫，先頭人馬就已經走得好遠。

賀隱對衛長水等諸將沉聲道：“前方戰事，就有勞諸位了。我帶領主力大軍，也將隨後啟程。”

衛長水等人一齊向賀隱拱手道：“必不負節帥重託。”紛紛撥轉馬頭，揚鞭追趕隊伍而去。

遠處的人群中，江芷青本想上前去與衛長水說句話。

奈何圍觀的人太多，一直擠不上去，前鋒軍又行動迅速。只好向著衛長水遠去的方向，久久注視着不忍離去。

從江陵向忠州、萬州方向進發，如果沿江溯水而行，需要徵召大量縴夫，頗費時間和人力。

此刻前方戰事緊急，容不得耽擱，因此前鋒出徵人馬沿江北陸路，一路疾行。

衛長水與張有德、李濤策馬并行，張、李兩都人馬分編為前鋒軍左、右都。

袁奔嶺、楊二牛、李四斤、劉文通等人率魚台營隨扈在左右。

左右都人馬是江陵軍中精兵，張有德和李濤二人本來對魚台營這支組建不久的小部隊，並不甚在意。

此時見魚台營軍容嚴整，行止有序，不由得有些刮目相看。

軍官脖子上掛着一種小巧的鐵哨，不時發出號令,其單調長短代表不同意思。

軍士按照哨音行前後退，變換隊形，比原來用的鑼鼓效率高很多。

當然，鑼鼓作為傳統指揮工具，衛長水也保留着，主要作為全軍衝鋒、轍退，以及大規模行動時使用。

還有魚台營直屬輜重隊，不用馬車裝載，卻用數十頭健騾運送物品。

每頭騾子都馱着兩個大籮筐，上面用黑油紙包裹覆蓋，也不知道裏面放着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