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紀音瀾倒是沒覺得有哪裏不對。他在地上躺了一小會兒，後知後覺地發現這個姿勢不太對，於是打算爬起來。小小一團的幼崽在厚厚的雪地里掙扎了片刻，卻因為穿得太過臃腫，沒能成功站起來。於是他伸出手，準備抓住旁邊‘漂亮姐姐’的衣服借力。宿池看到幼崽手上沾着的雪漬，默不作聲地往後退了一小步。紀音瀾抓了個空，圓滾滾的身子一個搖晃，又在雪地里滾了一圈多，小臉蛋埋在了雪地里。笨拙得像一隻在雪地里摔倒的胖熊崽。宿池：“……”好傻。他繞開一坨傻糰子往前走了兩步，又退回來，空着的手抓住幼崽的后領，把胡亂撲騰的傻糰子拎了起來。紀音瀾睜大眼睛：“哦呀！”在雪地里滾了這麼多圈，幼崽渾身上下都沾了雪，就連卷翹的睫毛上都落了星點白。宿池看了兩眼，可疑地沉默片刻，從袋子裏拿了顆草莓塞進幼崽嘴裏。紀音瀾剛從騰空的快樂里回過神，嘴裏就迸出草莓的清甜味。幼崽咬着草莓，含糊地對着宿池遠去的背影喊道：“謝謝姐姐！”小機械人：“……人家是哥哥。”紀音瀾一口否決：“是姐姐，瀾瀾才不會被你騙到！”系統：“……”行叭。你開心就好。草莓的個頭很大，紀音瀾捧着吃完后，把翠綠的草莓蒂貼在了雪人的身上，像一朵綠色的小花。有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瀾瀾？”紀音瀾驚喜回頭，向來人撲過去：“姨姨！”容慧知蹲身抱住小糰子，熟練地拿出紙巾，把幼崽手上的草莓汁擦掉：“周爺爺給你買草莓啦？”“不是周爺爺，是姐姐給的草莓。”紀音瀾砸吧砸吧嘴，小手指向不遠處的小獨棟，“住在那個房子裏的漂亮姐姐！”小獨棟的房門緊閉，門口站着一個高瘦的身影，下一秒，那身影直接穿牆而入，消失在了緊閉的的門內。紀音瀾睜大眼睛：“哇哦！”容慧知順着幼崽指着的方向看去，在心裏咦了一聲。她是紀家的保姆，在紀宅已經做很多年，整個住宅區的情況她倒也知道個七七八八。瀾崽指着的房子這麼多年來一直沒人住，看來是她休假的這兩天有人搬進去了。容慧知把幼崽抱起來：“周爺爺呢？”“在屋裏呢！”紀音瀾說，“周爺爺說給瀾瀾泡牛奶。”正說著，周管家就拿着熱乎乎的牛奶走了出來，看見容慧知時一怔：“小慧今天就回來了？我記得你應該休假到明天？”“這不是聽說瀾崽病了嗎，”容慧知說，“而且家裏的事情也辦完了，我就提前回來了。”周管家點點頭問：“容明那孩子還好嗎？”容慧知嘆了口氣：“不太好，我在學校附近給那孩子租了間房。”容明是容慧知的侄子，容慧知和弟弟的感情不怎麼樣，但對容明這個親侄子，容慧知卻一直挺上心的。前段時間容明的父親犯事被抓，家裏的房子都被拿去抵債，容慧知放不下剛讀初中的容明，便請了幾天假。周管家也是一嘆：“給他點時間，會好起來的。”容慧知嗯了一聲，揉了揉懷中幼崽軟乎乎的小捲毛。紀音瀾摸了摸容慧知的臉側，“姨姨不哭。”容慧知一怔：“姨姨沒哭。”紀音瀾把頭埋到容慧知的肩膀上：“姨姨不難過。”“好。”容慧知微微舒展眉眼，“姨姨聽瀾瀾的。”紀音瀾晃了晃腦袋，突然道：“姨姨，你是不是藏好吃的了。”容慧知從口袋裏摸出一顆小奶片：“只能吃一個。”紀音瀾開開心心地接過來，又說：“不是這個，是……是土豆泥！”幼崽的小鼻子微微聳動，“瀾瀾聞到土豆泥的味道了，好香好香。”容慧知被他逗笑：“姨姨身上可沒有土豆泥，今天中午給瀾瀾做土豆泥吃，好不好？”“那好吧。”紀音瀾小聲嘀咕，“可是瀾瀾真的聞到土豆泥的味道啦……”周管家和容慧知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底的笑意。只有小機械人仰頭看向紀音瀾，腦袋一歪發出咔噠一聲，彷彿在思考什麼一樣。

幾天沒見容慧知，紀音瀾對這個姨姨想念得很，現在不管容慧知做什麼事，身後都跟着一個亦步亦趨的小尾巴。小尾巴後面還跟着一個走路咔噠咔噠響的小小尾巴。小小尾巴機械人在琢磨，怎麼才能讓小尾巴紀音瀾順利和世界五的主角宿池打好關係。想到一半，小機械人怒而揮手，機械臂都差點被甩飛。這明明應該是宿主該頭疼的事！但瞅瞅什麼都不懂的幼崽宿主，系統認命地拖着隨時都有可能散架的身體，扛起重任。統生艱難.jpg容慧知在準備中午的午餐，以及飯後的小甜點。周管家只會一些簡單的家常菜，因此這幾天容慧知不在的日子，紀音瀾一直都沒有吃到他最愛吃的小餅乾。此刻看到容慧知在揉麵糰，紀音瀾搬了個小板凳站到她旁邊，小心翼翼地從大麵糰上揪下來一個小小麵糰。容慧知問他：“瀾崽今天想捏什麼？”紀音瀾：“要捏好多小雪人！”他歪頭想了想，又問，“姨姨，瀾瀾捏的小雪人可以送給漂亮姐姐吃嗎？”小小的幼崽還不懂送禮回禮一說，只知道漂亮姐姐給他吃了好吃的草莓，他就也要給姐姐吃超級好吃的餅乾。容慧知自然不會拒絕，甚至給幼崽分了一個更大的麵糰：“那瀾瀾今天要多捏幾個小雪人呀。”紀音瀾興緻勃勃：“好！”小機械人感動得幾乎快要落淚。機會這不就來了嘛！小餅乾率先烤好，容慧知幫忙打包好后，紀音瀾把自己裹成小粽子就出發了，身後還跟着一個走路磕磕絆絆的小機械人，和一隻歡快晃尾巴的大金毛。大金毛燒烤汪嗚一聲，湊到紀音瀾身邊，大鼻子嗅了嗅他手裏的餅乾盒子。紀音瀾對燒烤擺手：“燒烤不可以，這個不是給你吃的！”大金毛又嗚嗚一聲，看起來有些委屈，但還是聽話地挪開了大鼻子。雪已停，紀音瀾攥着餅乾盒子，鼻子裏全是餅乾香香甜甜的味道。這麼好吃的小餅乾，漂亮姐姐肯定會很喜歡。想到這裏，紀音瀾就止不住的開心，被冷風吹得紅通通的小臉上綻出一抹笑。剛打開門的宿池，一眼就望進了幼崽毫無雜質的笑容里，像冬日裏難得一見的暖陽，暖不了身子，卻很暖心。“瀾瀾捏的小雪人餅乾，送給姐姐！”紀音瀾活力滿滿，“姐姐的草莓好好吃！”宿池沉默地看了一會笑得傻兮兮的幼崽，又將目光落在被幼崽捧在手裏的餅乾。餅乾用透明盒子裝着，外面套了一個薄薄的紗質小禮袋，看起來精緻又可愛。“我不要。”宿池說。燒烤汪嗚一聲，用大鼻子拱了拱餅乾盒子，像是在說‘你不要就給本汪吃’。紀音瀾急了，抓住宿池的一隻手，不由分說地把餅乾塞給了對方：“姐姐要！”宿池：“……”紀音瀾板着小臉：“這是瀾瀾做的小餅乾，姐姐如果不要，瀾瀾會、會不開心的！”如果是以前的宿池，肯定會直接來一句‘你開不開心關我什麼事’。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多，才七歲的小宿池只覺得身心俱疲，所以他攥着小餅乾，沒有說話，也不想說話，就那麼沉默地看着紀音瀾蹦蹦跳跳地跑回了家。像一隻在雪地里蹦躂的傻狍子。宿池關上門，拆開包裝拿出一塊小餅乾。小餅乾的形狀千奇百怪，有些甚至難以看出是小雪人。宿池心想，這餅乾捏得可真丑。但鬼使神差地，他拿了一塊放進嘴巴里嚼了嚼。很香，很甜，很好吃。宿池微微低頭，劉海微微散亂地擋住眉眼，那過於複雜的情緒不像是一個七歲幼崽會有的。他似乎忘記讓他別再叫姐姐了。宿池往窗外看了一眼，正好看見遠處小小的一團撲向在門口等他回家的大人。算了。下次吧。宿池把小餅乾裝進口袋，剛上樓，二樓主卧里探出一個腦袋：“剛剛是誰？”宿池心生厭惡，沖淡了剛剛還算不錯的心情。他沒有理會那人的問話，回到自己的房間關門落鎖。房門被外面的人重重敲打：“兔崽子還學會鎖門了？沒規沒矩跟誰學的？你給我等着，要不了多久你就得從這房子裏搬出去！”宿池把自己埋進被子裏捂住耳朵，等門外沒了動靜后才重新探出頭，黑沉沉的眼睛看向房門，又看了一眼床頭放着的合照。照片中的年輕女子半蹲着，雙手搭在身前小宿池的肩膀上，沖鏡頭笑得明媚溫柔。宿池怔怔地看着，突然伸出手，啪的一聲把合照翻壓在桌面上。房間的窗帘無風自動，彷彿被什麼東西撩過一般，很快又沉寂下來，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