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見江彩雲感興趣，江小滿便將他在大學期間的“生財之道”簡單跟她說了幾句。其實以江小滿當年的成績，踮踮腳也不是不能上重點大學，但一來那些大學太遠了，來迴路費就是一大筆錢，二來學費也不便宜，這些江有糧都不懂，他全權交給兒子自己定，江小滿仔細找老師打聽好了，最後選了隔壁省一個一本的師範類院校。師範類學校有國家補貼，一年的學費才四千多，宿舍一學期六百，就連伙食費都有財政補貼，早餐兩塊錢就能吃一碗粥外加兩個大饅頭，中午幾塊錢也能吃飽。不過，江小滿連這個錢也省了，因為——“我打聽到學校食堂每天飯菜吃不完都是倒掉的，就跟后廚的阿姨說，我每天幫她倒垃圾，廚房阿姨給我留點他們沒賣掉的飯菜。”“我們學校飯卡都是一卡通的，吃飯的錢省下來，可以去超市買點日用品和學習用品什麼的，這一塊的生活成本就省下來啦。”“等等！倒垃圾她怎麼不自己去？這不是順手的事情嗎？”江彩雲詫異地看過來。“唉！城裏前幾年就開始搞垃圾分類啦，食堂垃圾也不能隨便扔的，要分類。阿姨年紀大了，記不住那麼多分類，垃圾倒錯了要罰款的，我年輕嘛，記得住那些分類，正好幫她分類一下。”江小滿嘿嘿一笑。“也是，我在電視裏也看到過，上面還叫我們給學生上過課呢，就是咱們這裏也沒人管，誰家垃圾不是倒自己門口漚肥呀？”江彩雲有點訕訕的，這垃圾分類課她自己還給學生們上過呢，不過他們山裡根本沒這習慣，上這個課也就是個教學任務罷了。“我上大一的時候申請過貧困生勤工儉學崗位，團委的老師照顧我，給我分到了圖書館，平時晚上或者周末去幫忙收拾一下書架，每個月有五百塊錢補貼呢。”“這倒不算什麼，其實在圖書館勤工儉學，賺錢的大頭還是賣廢品，”江小滿說到賺錢，一雙眼睛都變得圓溜溜的，好像秋天忙着攢口糧的小松鼠，“我們學校圖書館好多老師家裏都有孩子，我就讓她們先回去，我最後一個走，鎖門前順手把圖書館裏的垃圾箱都清理一下，每個月光是賣飲料瓶和廢紙都能攢不少錢呢。”“我暑假還會留校打暑期工，平時也去大市場批發點泡麵零食什麼的在宿舍里賣賣，這樣基本上每個月就不用找我爸要生活費了，還能攢下幾百塊錢嘿嘿~”“還有我們班裏成績前五的基本都能申請到獎學金，再加上我的貧困生補助和學費減免，這些攢下來就夠我交學費的了。”“乖乖~這麼說，你這上了四年大學，沒讓家裏出一分錢不說，還倒賺了一筆？”江彩雲聽着不由一陣羨慕，羨慕完之後，又忍不住一陣失落。早知道上大學其實花不了多少錢，當年她真該咬咬牙堅持一下的……“嘿嘿~反正我手裏是攢了一筆錢，所以放心吧，請大家吃兩頓肉的錢我還是拿得出來的。”江小滿不是個愛炫耀的性子，之所以跟江彩雲說這些，也是怕她不讓自己亂花錢。其實他們鄉下消費水平真的不高，趕場的時候，稍微去晚一點，卡着快散場的時候，跟賣豬肉的談個包圓價也不是不可能，到時候那些賣不掉的大骨頭可以拿回來燉湯，買兩個白蘿蔔切了放進去，就能多一個湯了，那些挑剩下的肉其實都是當日宰殺的新鮮肉，無非是位置不好罷了，他們又不挑，有肉吃就行，管它什麼位置呢。在學校忙了一天，小學下午放學早，因為江百川不在，江彩雲懷孕，曲景江這個外地人又不熟悉本地情況，江小滿想了想，乾脆把送孩子回家這個活兒給攬了過來。“反正我也要回家的，順路！”其實也不算順路，江小滿問過那幾個住得遠的，最遠的要翻過一座山，再走半個小時山路才能到家，好在他們山裡人走山路走慣了，村裡附近的山也不算特別高。江小滿拿了學校的手電和柴刀，又帶上了江百川的背簍，背簍里裝着一些零散的鞭炮和蛇葯之類的，鞭炮可以拿來驅趕野豬，蛇葯是他們這裏的人進山每個人都要備着的，據說以前他們這裏都是朝廷的流放之地，那些朝廷官員一聽說要被流放到這裏，還有自己上吊自盡的……可想而知這個“煙瘴之地”有多可怕了。不過江小滿一點也不怕，小時候他爸為了給他攢學費，還上山抓過毒蛇呢，毒蛇也是可以賣錢的，比賣一般的草藥還掙錢呢。放學的時候，江小滿身後跟着幾個小蘿蔔頭，村裡人看到了都稀奇的很，又問他怎麼不回學校上學，聽說大四下學期沒課上了，村裡人頓時替他抱不平了——“大四不上課還要交學費？那不是坑學生錢嗎？大學一年也要好幾千吧？那這錢能要回來嗎？”江小滿楞了一下，隨即哭笑不得地跟大家解釋了一下，他是因為提前把學分都修完了，所以大四基本上沒課了，要是沒修完學分，大四還是要繼續上課的。當時他的打算是趕在大三前就把所有學分都修完，這樣大四就有一整年的時間去找工作了。他和其他同學不一樣，家裏沒有任何人脈門路可以幫到他，除了招聘會和網站的一些招聘信息，他沒有其他任何渠道可以找到合適的工作，所以過去的三年他其實過得挺“充實”的，一門心思攢學分。可誰能想到，他學分是提前修滿了，整個行業一下子就涼了呢？人家企業不招人，畢業生能有什麼辦法呢？不過，江小滿從來就是不服輸的性格，這條路走不通，那就換一條路嘛。

前段時間在學校里，他也在考慮這個問題，那天晚上從圖書館下班回來的路上，正趕上他們大四生的跳蚤市場，長長的一條街上，路燈下全部都是擺攤的，什麼都有，二手的書本、衣裳、包包、甚至專業類筆記什麼的，江小滿看到人多，習慣性的就想看看附近有沒有飲料瓶什麼的可以撿，沒想到最後卻鬼使神差地花錢買了一套直播用的東西。大概是這些東西搬家的時候不好帶，那個同學出的價格幾乎等於白送，自拍桿、背景布、補光燈、麥克風之類的，一堆加一起才一百塊錢，江小滿立刻就蹲下來開始砍價了。在女同學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下，江同學最後花了八十塊錢，把這一堆東西都包圓了。這次回家，江小滿把這堆二手設備也帶了回來，不過暫時還沒想好要做什麼，而且剪視頻也要電腦，他的二手桌上型電腦還在宿舍沒帶回來呢，暫時也只能在手機上拍點短視頻，胡亂剪輯了一下傳了上去。點擊量也是十分的感人，經常都是個位數……江小滿覺得，靠自媒體賺錢暫時還不現實，所以，他還是看看回來路上能不能抓幾條蛇吧。沒想到蛇還沒看到，倒是學生們眼尖，發現了更好的東西——“小滿哥哥，看！那邊好多野蜂子！肯定有土蜂巢！”“我們去搞點野蜂蜜吧？拿回去給校長爸爸補一補！”小學生們嘰嘰喳喳地站在那裏不走了。山裡孩子膽子都大，也就是現在有江小滿這個臨時的接送老師看着了，江小滿毫不懷疑，要是這會兒他不在，估計這幫熊孩子早就歡呼着衝過去了。不過，看這樣子，那草窠子裏八成還真能搞到土蜂蜜，想到中午做菜的時候連一勺白糖都沒找到的學校廚房，江小滿一咬牙——“搞！你們兩個大的在這裏看着他們，我先去搞點濕柴來把蜂子熏一熏，要是搞到蜂蜜了，明天中午給你們燉個紅燒肉！”“能給校長爸爸送一碗嗎？”“能！你們別亂跑啊，萬一被蜂子叮了，你們校長爸爸要罵死我了。”江小滿把背簍放下來，跑到遠一點的地方去砍了點濕柴，捆了一把點燃了，慢慢的一股嗆鼻的煙霧就躥起來了。江小滿已經戴好了口罩，一邊拿柴刀開路，一邊舉着燃燒的濕柴，跟着回巢的野蜂往前走了一會兒，果然看到一叢灌木裏面藏着兩片黃燦燦的蜂巢，旁邊還嗡嗡地飛着一群野蜂。這是一個還沒完全成型的蜂巢！不過，看着兩片蜂巢上半部分已經完全封口的蜂窩，江小滿激動地握緊了手裏的濕柴，這兩個大蜂巢，起碼能搖出二斤蜜！他們郎山鄉地處偏僻，以前交通還不發達的時候，住在深山裏的山民，生活基本上都是自給自足，就比如他們家，江小滿他爸每年都會養幾桶蜂子，山裡野花多，每年放幾個蜂桶在林子裏，割下來的蜂蜜就夠一家人全年吃的了，連買白糖的錢都省了。從小看着他爸取蜂蜜，江小滿也算是熟知野蜂的習性，找到蜂巢后，他也沒輕舉妄動，而是先護好手臉，然後拿手裏冒着煙的濕柴一點點把蜂子給熏跑，等蜂子跑得差不多了，這才趁這幫小東西還沒返回，趕緊拿砍刀，把兩片蜂巢沿着根部切段，放到膠袋裡紮緊口子，拿着就跑！在野外割野蜂巢，速度一定要快！而且不能貪心，不然割着割着，被熏跑的野蜂回來了，那可是要出人命的。所以他們山裡那些靠割野蜂蜜賺錢的，一般都是幾個人一起結伴而行，發現大片的野蜂巢后，兩個人負責割，剩下的人就要一刻不停地在旁邊不斷用煙霧去熏野蜂，保護他們的同伴。好在他們這次發現的蜂巢不多，江小滿一個人就搞定了。“快跑！”江老師一聲令下，小崽子們歡呼一聲，撒丫子狂奔在山間的小路上，很快就把那群野蜂給丟到了後頭。“還是你們眼尖！來，每人分一塊，剩下的，我拿回去搖出蜜來，明天一半拿給你們校長爸爸，另一半咱們做紅燒肉吃！”江小滿打開膠袋，大方地掰了幾塊滿滿都是野蜂蜜的蜂蠟，每人分了一小塊。這種純野生的蜂巢蜜，江小滿也很久沒吃過了，掰下一塊塞到嘴裏，咬一口，醇厚甘甜的蜂蜜一下子在嘴巴里爆開了，這個季節山裏的野蜂採的都是百花蜜，什麼花兒都有，還沒提純過濾的蜂蜜，其實味道並不是那種純粹的甜，還有一點點澀，但其實這才是真正的土蜂蜜。吃完蜂蜜，剩下的蜂蠟他們也沒捨得馬上吐掉，天然的蜂蠟有很好的口腔清潔作用，功能類似於口香糖，慢慢咀嚼到只剩下殘渣，再吐出來，這麼一晃，最後一個住的最遠的學生，也安全送到家了。雖然都是一個村的，但是因為彼此之間隔着好幾座山，所以大家並不熟，跟家長打了個招呼，江小滿就謝絕了留飯，急匆匆的往家趕。回到家，天都快黑了，他爸還蹲在堂屋地上晾茶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