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第 249 章
江敏雲結婚這麼多年了,今年也算是徹底揚眉吐氣了。
不止是自己回來了,還帶着那個孩子回來了,也是江敏雲給鄒躍華生的男娃。
兩口子之前鬧得厲害,連帶着鄒躍華也不喜歡,敏雲給他生的兒子。
但是這一次,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兩口子和好了不說,連帶着過年,女婿也隨着女兒一起回來了,還帶着大包小包的禮物。
可以說,自打繼女結婚這麼多年來。
蔣麗紅一直都是夾着尾巴做人的,實在是姜舒蘭嫁得太好了,有姜舒蘭這個珠玉在前,越發顯得江敏雲有眼無珠。
可是如今不一樣了。
聽說,女婿鄒躍華要升職了,兩口子感情也和好了,再加上有那麼一個娃娃來調劑。
敏雲以後的日子還能差嗎?
想到這裏,蔣麗紅越發得意揚揚,像是要把這些年的憋屈,一下子全部發泄出來一樣。
姜家人一聽,蔣麗紅這話,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舒蘭嫁得好大家有目共睹,但是也是嫁得遠不方便回來,這更是大家知道的事情。
只是,這麼多年過去了,蔣麗紅還是這麼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拿着這件事說事。
是真讓人不高興。
身為蔣麗紅的姐姐,蔣秀珍聽到這話,臉上的笑容頓時沒了,“蔣麗紅,這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這麼多年蔣麗紅夾着尾巴做人,她還以為對方已經變好了,原來並沒有。
蔣麗紅聽到這話咯咯咯笑了起來,“我的好姐姐喲,瞧瞧你這話說的,我待的是哪裏?我可沒進你姜家的門,你看清楚了,我這是在你姜家門外,這地方可不歸你姜家管。”
接着,她話鋒一轉,帶着幾分得意,“再說了,我問錯了嗎?”
“我來問問,都是同樣嫁閨女的,我好奇你姜家閨女回來沒有?給姜家拿了什麼好東西,這有什麼錯?”
“是不是啊,鄉親們?”
這話一落,大家面面相覷,有老好人就勸了。
“麗紅,你還是少說點吧。”
“就是,舒蘭遠嫁海島回不來,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這般戳人心窩子。”
“對,你閨女回來就回來,何必攀扯人家姜舒蘭呢?”
“這事情你做得不地道。”
這話一說,蔣麗紅不高興了,她尖着嗓音,“我哪裏做的不地道了?這麼些年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人不知道,把我們家敏雲和姜舒蘭放在一起比了多少次了,怎麼?我比一次就不行了?”
往日因為繼女嫁人日子過得不好的事情。
沒少被生產隊的人煽風點火,看人笑話。
這話一說,大家都說不出來話了。
旁邊的蔣秀珍冷笑一聲,抄起禿瓢掃把就朝着蔣麗紅身上招呼去,“什麼破爛貨,就想跟我家舒蘭比,你也不睜開眼睛看看,她配嗎?”
“還有你,我看你蔣麗紅這麼多年,真是記吃不記打,你怕是忘記了,我姜家人是怎麼收拾你的。”
蔣麗紅被打得四處亂蹦,一下子跌倒在雪窩子裏面,啃了一嘴雪帶泥,頓時呸呸呸了幾聲。
“蔣秀珍,我看你就是心虛,你要是不心虛,你打我做什麼?天天說你家姜舒蘭好,有本事讓姜舒蘭出現啊??”
“你找我。”
聲音不咸不淡,卻是帶着幾分讓人害怕的威嚴。
蔣麗紅頓時如同掐着脖子的老母雞,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聲音——這聲音她再熟悉不過了。
不止繼女江敏雲活在對方的陰影裏面,她也同樣活在對方的陰影裏面。
甚至,蔣麗紅不止一次想過,要是姜舒蘭死在外面就好了。
這樣她也罷,江敏雲也罷,江家人也罷,不至於活的這般見不得人。
可是——
害怕什麼就來什麼。
蔣麗紅機械的轉頭,又有些害怕,只能笨拙的停在原地,試圖用餘光去查看,這樣就抱着一絲希望。
姜舒蘭怎麼會回來呢?
怎麼就那麼巧呢?
姜舒蘭怎麼就在這個時候回來了呢?
和蔣麗紅的害怕不一樣,姜家人聽到這個聲音,卻是無與倫比的驚喜,他們下意識循着聲音望了過去。
就見到他們日思夜想的人,正站在俏生生的站在那白雪皚皚的雪地裏面,眉眼覆蓋著霜雪,越發清冷無雙。
在這一刻,那雪白似乎都成了她的陪襯。
舒蘭,還是這麼漂亮啊,漂亮到讓人驚心動魄。
“舒蘭——”
不知道姜家人誰最先反應過來,連忙撲了過去,拉着舒蘭的手,“舒蘭。”
一聲聲舒蘭,一聲高過一聲。
姜舒蘭紅着眼,抓着撲過來的蔣秀珍,她噯了一聲,“大嫂,我回來了。”
不止她回來了,爹娘也回來了。
還有鐵蛋兒,鬧鬧和安安,以及周中鋒。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蔣秀珍緊緊地抓着姜舒蘭的手腕,帶着幾分用力,這些年自從舒蘭嫁出去后,他們就一直在擔憂,如今真真切切地看到人了。
也徹底可以放心了。
舒蘭,還是那個舒蘭,甚至比當姑娘時,眉眼更濃烈了幾分,灼灼逼人。
姜舒蘭有些痛,卻由着對方抓着,“大嫂,不止我回來了,爹娘和鐵蛋兒也回來了。”
“還有鬧鬧和安安,以及周中鋒。”
她一一訴說起來,而爹娘他們之所以慢一步,是因為在供銷社買鞭炮了。
這是她出嫁以後,第一次回來。
爹娘說,這是喜事,家裏要放一卦大鞭炮。
讓生產隊所有人都知道,姜舒蘭回來了。
而鐵蛋兒,鬧鬧和安安,都是男娃,最愛鞭炮這類玩意兒,一聽就跟着姥姥姥爺了。
周中鋒不放心倆孩子跟了上去,反倒是姜舒蘭忍不住,一個人先跑回來。
卻沒想到看到這一幕。
蔣麗紅——
再次來他們家耀武揚威的這一幕,一如幾年前,她嫁不出去的那一幕。
連帶着全家人都被蔣麗紅奚落的一幕。
想到這裏,姜舒蘭轉頭,看向了一屁股坐在雪窩子蔣麗紅,目光帶着幾分冷意和譏誚。
“你——你看我做什麼?”
蔣麗紅色厲恁苒。
“看看四條腿的畜生長什麼樣子的。”姜舒蘭輕輕笑了下,話鋒一轉,“我回來了。”
“你失望嗎?”
這——
蔣麗紅一下子想到自己之前當著眾人說的話,就彷彿被人打了一個耳光一樣,臉上火辣辣的,“回、回就回來。”
“怎麼?你罵誰呢?”
“江家既然管不住瘋狗,我想,我們姜家不介意幫江家管一下瘋狗。”
瘋狗說的誰?
自然是蔣麗紅了,她還沒被這般被人羞辱過。
她剛要反駁,比她更快的是過來找人江敏雲,她沒想到自己一過來就聽到這麼一句話。
而且還是這麼熟悉的聲音。
她下意識地看過去,就見到姜舒蘭棉衣外面罩着一件紅色大衣,別人這樣穿可能顯得臃腫,可是在她身上,卻有着說不出的氣質。
更讓人矚目的是姜舒蘭那一張臉。
四五年過去了,她甚至比當姑娘時,更為漂亮幾分,當姑娘漂亮是漂亮,但是少了幾分女人味,而今她眉眼濃烈美艷,言笑晏晏間又沖淡了美艷,帶着幾分威嚴。
威嚴?
威嚴那是什麼?
那是一個身居高位,長期發號施令的人才會有的氣勢。
她姜舒蘭,結婚後日子就這麼好嗎?
想到這裏,江敏雲垂眸,眼裏閃過一絲嫉妒,在想到自己水深火熱的日子。
她想——
原本姜舒蘭的日子,應該是她的。
可是,一切都變了。
江敏雲深吸一口氣,掐着手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團長夫人就是不一樣,說人是瘋狗的時候,眼睛眨都不眨,這就是團長夫人的妻素質嗎?”
姜舒蘭聽到這話意外了下,但是又不意外了。
有蔣麗紅的地方,就有江敏雲,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讓她意外的是如今的江敏雲,打扮的像是一個風塵女子,連帶上臉上也帶着疲態。
和四年前的那個江敏雲,實在是差別太大了。
姜舒蘭甚至覺得,如果在路上,她不一定能認出面前這個女人,是江敏雲。
想到之前江敏雲的話。
姜舒蘭輕描淡寫道,“素質是對人,對畜生需要講素質嗎?還是說,你江敏雲一直都是這般一視同仁?”
“你——”
江敏雲抬手。
姜舒蘭冷冷地看她三秒,“我建議你,還是好好管教下家裏不會說話的狗,不然我們姜家不介意把狗的牙齒連舌頭一起拔下來。”
這話透着一股果決和寒意。
這話是以前的姜舒蘭所沒有的,結婚生子,生意場上的歷練,這讓她如今已經能成為一個獨當一面的人。
甚至,她才是那個發號施令的人。
這般氣場和威壓,饒是江敏雲也遭不住,她晃了下身體,有些震驚。
這真的是姜舒蘭嗎?
正當江敏雲震驚的時候。
鄒躍華牽着江敏雲的小兒子小石頭,跟着過來了,他是十分不情願牽着野種來找江敏雲的。
但是,如今他有求於人,不止是江敏雲那邊的姘頭能使上力。
連帶着江家這邊,算算時間,這江父也該回到首都了。
這才有了鄒躍華帶着孩子來,江家獻殷勤。
只是,鄒躍華沒想到牽着鼻涕娃過來找江敏雲的時候,竟然看到了姜舒蘭。
這讓,鄒躍華有些恍惚,這真的是他認識的姜舒蘭嗎?
和她過了一輩子的姜舒蘭嗎?
在鄒躍華的記憶裏面,姜舒蘭一直都是低眉順耳的,頭髮一年四季都是老氣橫秋的髻在腦後。
身上的衣服永遠帶着油漬,不是她不愛乾淨。
而是一家人,每個人口味不一樣。
別人一家人是三頓飯,而在鄒家是十頓都不止。
這也導致,姜舒蘭一天到晚圍着鍋台轉,在漂亮的容貌,都頂不起這樣的消耗。
久而久之,姜舒蘭也就成了黃臉婆,一個看他臉色吃飯的黃臉婆。
而現在呢?
姜舒蘭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裏,一身的氣場讓人無法忽視,更別說那一張光彩照人的臉,白的發光,也美的驚人。
反差太大了。
和他記憶中相差的太大了。
這讓鄒躍華所有的聲音都跟着戛然而止。
他甚至忘記了自己是來找江敏雲做什麼的。
姜舒蘭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冷漠,像是從來不認識他一樣。
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直到,遠處傳來一陣小奶音。
“媽媽,媽媽,你怎麼先走了呀?”
是鬧鬧,穿着一件藏青色棉衣黑色棉褲,像是一個小陀螺一樣,跌跌撞撞的朝着姜舒蘭跑了過來。
一頭扎到姜舒蘭懷裏。
在看到孩子的那一刻,姜舒蘭臉上的冷意瞬間化為烏有,像是春寒乍暖,彷彿整個人都溫柔了下來。
她蹲下身子,穩穩的接過撲過來的鬧鬧,聲音輕軟,“因為媽媽想家了呀?”
鬧鬧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這樣啊,那鬧鬧也想媽媽了呢。”
他生的好看,白嫩嫩的臉蛋兒,烏溜溜的眼睛,唇紅齒白,像是年畫上下來的童子一樣。
這般小奶音的樣子,讓人心也跟着不自覺的軟了下來。
“這是?”
鄒躍華幾乎和蔣秀珍異口同聲的問道。
蔣秀珍問,還算正常。
這鄒躍華問,算是哪門子道理?
姜舒蘭抬頭看了一眼鄒躍華,沒有回答他,而是朝着鬧鬧問道,“爸爸弟弟呢?還有姥姥姥爺鐵蛋兒哥哥呢?”
這不止是問鬧鬧,也是在回答蔣秀珍。
鬧鬧指着後面雪地的人,咧着小嘴兒,“在後面呢,鬧鬧想媽媽,有些迫不及待呢。”
這一聲媽媽,一聲爸爸,喊下來。
讓鄒躍華徹底死心,儘管知道姜舒蘭嫁人了,也生了一對雙胞胎。
但是在沒見到之前,他都可以欺騙自己,也許不過是姜舒蘭日子過的不好,所以才對外的說辭謊話呢。
直到,看到這個孩子,鄒躍華徹底清醒。
那個上輩子陪伴他一輩子的女人,徹底離他而去了。
她不止結婚了,她還有了屬於自己的孩子。
鄒躍華死死地盯着姜舒蘭,他知道自己該離開。
但是——
他卻捨不得移開腳步,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
旁邊的鬧鬧像是察覺到什麼,像是一個小雞崽子一樣,張開胳膊護着姜舒蘭面前,警惕地看着鄒躍華。
“這位叔叔,我媽媽不喜歡你,你可以離她遠點嗎?”
鬧鬧對姜舒蘭的情緒很敏感,他能分辨的出來,媽媽喜歡誰,不喜歡誰。
例如,媽媽很喜歡那個一直看着他笑着哭的嬸嬸,同時,他媽媽很討厭,那個看着她的叔叔。
特別討厭!
鬧鬧這話一落,現場瞬間安靜下來。
大家下意識地看向鄒躍華。
鄒躍華動了動唇,有些失語了,他只是看着姜舒蘭,他想問一句,你還好嗎?
不,他更想問的是,姜舒蘭,你後悔了嗎?
可是,他又覺得這般光彩照人的姜舒蘭,她怎麼會後悔呢?
鄒躍華長久不回答,讓鬧鬧十分不高興。
他轉了下眼珠子,朝着過來的周中鋒撲去,告狀,“爸爸,有個壞蛋,壞蛋欺負媽媽。”
這話一落,大家就跟着孩子跑的方向看了過去。
就見到一位身穿長款藏青色大衣,面色冷峻卻異常俊美的男人。
最重要的是對方還抱着一個粉雕玉琢的小朋友。
他是?
有記憶的人,立馬想起來了對方是誰。
周中鋒掃了一眼眾人,隨即就把鬧鬧抱了起來,問,“誰?”
與周中鋒一起過來的還有安安,以及姜父他們。
“他——”
待在周中鋒懷裏的鬧鬧,指着鄒躍華,一副撐腰的人來了,對方欺負不了媽媽的樣子。
這一指,一下子指着了鄒躍華。
那一瞬間。
鄒躍華再次成為人群中的焦點。
對上一雙極為冷峻的眸子。
鄒躍華心裏一驚,下意識道,“我沒有。”
“你就有,你一直瞪着我媽媽。”
鬧鬧氣的小臉通紅的指責。
鄒躍華簡直是百口莫辯。
周中鋒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隨即走到姜舒蘭面前,低聲問了一句,“沒事吧?”
姜舒蘭搖頭。
周中鋒這才放心,把一對雙胞胎給放了下來。
走到鄒躍華面前,“不知道我妻子,哪裏得罪過鄒同志?”
他個子比鄒躍華高几厘米,這般問話的時候,明明是正常的態度,但是看在外人的眼裏,卻有幾分居高臨下的意味。
這——
有好事者,下意識的把兩人放在一起比較。
周中鋒身姿挺拔,眉眼深邃,渾身透着一股冷峻的氣質。
反觀鄒躍華背影已經滄桑了不少,雖然不駝但是離駝背不遠了,最重要的他鬢角生了白髮,眼角生了細紋,再加上事業被打壓,生活不如意,在他身上有很明顯的鬱郁不得志。
這——
高下立判。
若是對方是個普通人,鄒躍華不是沒想過拿出自己首富的氣勢,去壓對方一頭。
但是,偏偏對方不是普通人。
最年輕的團長,而且還會在繼續上升。
這也就讓鄒躍華心生了幾分忌憚,但是面上卻不顯,“周同志,不管你信不信,我確實是沒有刁難過——”
你妻子,這三個字,他到底是說不出來。
周中鋒看了他幾秒鐘,沒說信,也沒說不信。
這讓鄒躍華有種騎虎難下的滋味,他不由得解釋,“我帶着孩子來找他媽媽。”
說完,他還牽着小石頭。
這,大家的目光頓時看向,他牽着的小石頭。
雖然,不該比較。
但是,和邋遢的小石頭比起來,姜舒蘭那一對雙胞胎,不知道好看到哪裏去。
這簡直就是太鮮明的對照了。
鄒躍華一下子覺得有些丟臉,不由得把小石頭往江敏雲懷裏推了下。
試圖拉開距離。
他鄒躍華的孩子,從來沒這般磕磣過。
旁邊的周中鋒看到他的動作,若有所思,“我家小妻子性格溫軟,最是與人為善,鄒同志若是有事,儘管來找我即可。”
言外之意。
為難女人,實在是不是男人所為。
鄒躍華一下子聽懂了對方話裏面的含義,若是周中鋒動手也罷了,對方反而落了下成。
最怕的就是這種講道理。
鄒躍華臉色難堪至極,說了一聲知道了,丟開江敏雲他們,轉頭就要離開。
他甚至忘記了自己的來意。
離開的時候,還丟下了小石頭。
這讓,江敏雲有些窩火,她準備拉小石頭一起離開的。
但是小石頭長的磕磣了,不是長的不好,而是髒兮兮的,掛着兩行濃鼻涕,看着就惡性。
她深吸一口氣,朝着小石頭道,“還不走?”
小石頭獃獃地喔了一聲,蹣跚着腳步跟了上去,只是他腿短,一腳深一腳淺的踩在雪窩子裏面,凍的直哆嗦,也沒人回頭去抱他一下。
這讓,姜舒蘭他們下意識地皺眉,這實在是不像是一個母親對待孩子的樣子。
旁邊的鬧鬧突然道,“那個弟弟好可憐。”
連孩子都知道的事情,大人能看不出來嗎?
旁邊的人也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真是黑心肝。”
“自己的孩子都這般磋磨。”
這般話落下去,坐在雪窩子裏面的蔣麗紅,也坐不下去了。
嫌丟人。
她拍了拍屁股,自己爬了起來,灰溜溜的離開,只是她到底是做個人的,離開的時候,順手把小石頭給撈在了懷裏抱走了。
這一入手,就發現,小石頭渾身凍的冰涼。
這讓蔣麗紅下意識皺眉,其實她不明白,繼女既然和鄒躍華有了孩子,為什麼不好好過日子?
為什麼不疼這個孩子?
甚至,蔣麗紅自認她當年對江敏雲這個繼女,都比江敏雲對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好。
他們一走。
後面議論紛紛,“哪裏有這樣的親媽?”
“連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都不喜歡。”
“就是,我看江敏雲不喜歡那孩子,那鄒躍華也是夠數,同樣不喜歡吧。”
“可憐那孩子了。”
“我倒是覺得,不疼孩子的父母只有一種。”
“什麼?”
“孩子不是他們親生的唄。”
這話一落,沉寂許久的彈幕跟着上線了。
[不得不說,吃瓜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什麼意思?我前幾天閑着無聊去刷了劇情,發現了一個華點。]
[好奇,快說。]
[就是,鄒躍華兩輩子都沒有什麼第四個孩子,顯然這叫小石頭的孩子,不是他的呀。]
[這——那是江敏雲的嗎?]
[這個我知道,是江敏雲的。]
[江敏雲和那個即將退休的老頭子的,那老頭子也沒想到自己都五六十了,竟然還能讓江敏雲懷上孩子。]
[這……]
姜舒蘭看完這彈幕,也跟着震驚起來。
那個小孩兒不是鄒躍華的?
那鄒躍華知道嗎?
肯定是知道的,不然鄒躍華對於那個孩子,顯然不會那麼厭惡。
想到這裏,姜舒蘭不由得有些牙酸。
這些人關係怎麼這麼亂?
“怎麼了?”
一連着喊了幾聲,要進屋的周中鋒,抬手在姜舒蘭面前擾了擾。
姜舒蘭瞬間回神,她搖搖頭,“沒什麼。”
“走吧,進去吧。”
這話一說,姜家人立馬迎了過來,把一堆行李接了過去。
“爹,娘——”
語氣裏面藏不住的激動。
“嗯,都進去說。”
以前也沒覺得東北冷啊。
這冷不丁的從海島回來,套着兩件棉衣,都遮不住的冷。
姜家老大他們噯了一聲,把行李抗在肩膀上,風風火火的進了屋子。
鬧鬧和安安哪裏見過這麼一幕,頓時看的吃驚地張大嘴巴。
旁邊的姜父有些嫌棄,“出息。”
姜家大哥他們也不惱,哈哈笑,“爹娘,你們是不知道,我們有多盼着你們回來。”
“那家裏的炕,年年收拾,年年燒,今年可算是等到主人了。”
這話一說,姜父和薑母也跟着沉默了。
姜舒蘭心裏也不是滋味。
倒是周中鋒抱着孩子開口了,“是我的不是,以後要是有時間,我一定帶着舒蘭孩子以及爹娘,他們多多回家看看。”
姜舒蘭感激地看了一眼周中鋒。
兩人的眉眼官司,大家看在眼裏。
見他們小兩口恩愛,大家也跟着高興。
等進了屋子,大伙兒都跟着坐了下來,浩浩蕩蕩二十多口人,一下子擠滿了整個屋子。
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還是姜舒蘭開口,抱着鬧鬧和安安,招呼他們喊人,“這是大舅媽。”
“這是二舅媽。”
“這是三舅媽。”
“這是大舅,二舅三舅。”
四歲的鬧鬧和安安,口齒極為清晰了。
他們照着姜舒蘭介紹的話,乖巧的叫人。
這一喊,人心都要化了。
蔣秀珍抱着鬧鬧,旁邊的姜家大哥,抱着安安。
兩口子稀罕的不行,“這孩子長的真俊啊。”
白白嫩嫩,粉雕玉琢,跟年畫娃娃一樣。
安安繃著小臉蛋,沒吭氣。
但是鬧鬧卻喜歡別人誇他,頓時害羞的捂着小臉,“也沒有那麼英俊啦。”
這話一說,大家差點沒笑岔氣。
這孩子掙跟活寶一樣。
旁邊向來面無表情的安安,此刻也羞的恨不得,不想認這個哥哥。
哥哥太丟人了。
經受不起一點糖衣炮彈。
姜家二哥,三哥,他們頓時都圍着鬧鬧和安安轉悠。
唯獨,姜家四哥,在看完鬧鬧和安安后,便把目光放在了鐵蛋兒身上。
那目光怎麼說?
帶着日日夜夜的思念和期盼。
姜舒蘭頓了下,她一下子就明白了,悄聲拍了拍鐵蛋兒的腦袋,“去和你爹說說話。”
鐵蛋兒嗯了一聲,原先還有幾分拘謹的,看着父親這般盯着他。
頓時也不裝大人的模樣了,朝着姜家四哥撲了過去,“爹。”
“鐵蛋兒好想你。”
在父親面前,鐵蛋兒才像是一個真正的孩子。
在鐵蛋兒撲過來的那一刻,姜家四哥的眼眶也跟着紅了,他緊緊的摟着鐵蛋兒,摸着他的眉眼。
仔細地看了又看,“張開了,單眼皮變成內雙了,臉上有肉了,下巴也圓潤了,還高了壯了不少,比爹想像中的還要好。”
句句沒提思念,卻又句句都藏着思念。
鐵蛋兒低低地嗯了一聲,帶着幾分嗚咽。
那是對父親的思念。
這下子,姜家人都跟着看了過去。
蔣秀珍他們也跟着澀然,“鐵蛋兒長大了不少。”
之前回來,還小小的一團兒,還是個小孩子,如今瞧着出落的都像是一個小少年了。
還是那麼一張臉,但是帶着幾分內斂和寡言。
藏着心事,但是卻長大了。
鐵蛋兒抹了抹淚,“大伯娘,二伯娘,三伯娘——”
依次叫了過去。
“好了,還不急着開飯,去和你爹到屋內說□□己話。”
蔣秀珍發話了,在姜父和薑母不在的日子,整個姜家都是蔣秀珍來做主的。
這話,讓薑母有着幾分意外,又帶着幾分欣慰。
見父子兩人進去后。
堂屋內再次熱鬧了起來,姜家的孩子們,都期待着看着姜舒蘭他們帶回來的行李。
對於小孩子們來說,這簡直是一年當中最幸福的日子。
姜舒蘭這個姑姑,也沒讓他們失望。
隨着薑母一起拆行李,先是吃的,不一會的功夫,就擺着一桌子。
“這些海貨可以放的久一點,中午可以泡一些煲湯,這些罐頭不行,都有保質期,孩子們要是不嫌冷,就去開幾罐,讓大家嘗嘗鮮。”
罐頭啊,這可是平日裏面很少吃到的東西。
只有生病,或者是生大病的時候,家裏的父母才會捨得去買一罐,甜嘴,在孩子們看來,天底下沒有比黃桃罐頭更好吃的食物了。
在他們東北有一句話,黃桃罐頭會保佑着,他們東北的每一個孩子。
所以,一聽到罐頭,大家的眼睛頓時亮了,齊刷刷的回頭看着自家父母。
就想要一句肯定話。
眼見着孩子們都眼巴巴的,蔣秀珍說道,“去開兩罐,大家分着吃。”
孩子們頓時哇的一聲,驚喜的叫了起來。
“還不謝謝你們姑姑?”
“謝謝姑姑。”
不管是大的還是小的,齊刷刷的朝着姜舒蘭道謝。
姜舒蘭擺手,很想說兩罐是不是太少了?
畢竟有八個孩子呢。
旁邊的蔣秀珍卻朝着她搖搖頭,“半大的小子,吃窮老子,你要是不拘着點他們,你帶回來這一箱子罐頭,怕是一天就能造完了。”
這話說的在理。
蔣秀珍家老二,點了點頭,“姑姑,你就聽我娘的。”
“不然,我們真能一天吃完。”
說著,還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腦袋。
他一個人就能一口氣吃八罐,十罐。
更別說,還有比他更能吃的。
這話一說,姜舒蘭瞬間笑了,“去吃吧,你們放心,罐頭姑姑給你們管夠。”
這次沒了,下次在寄回來。
海島最不缺的就是罐頭。
這話一說,孩子們頓時歡呼了起來。
眼看着他們一口氣拿了六罐走了,蔣秀珍心疼的直抽抽,“你就慣着他們吧。”
姜舒蘭笑了笑,“大嫂,你忘了,我小時候你也是這麼慣着我的。”
在全家都捨不得吃罐頭的時候,大嫂卻會去買一罐黃桃罐頭回來,每次偷偷的獎勵她一塊。
在姜舒蘭眼裏,大嫂的那個小箱子裏面,似乎藏着吃不完的罐頭和果糖。
這話,讓蔣秀珍也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眼睛都紅了,“長大了。”
“可不是,都當娘了呢。”
姜舒蘭依靠着蔣秀珍的肩膀,輕聲說道。
這話,又是引得蔣秀珍一臉眼紅,旁邊的薑母擺手,“好了好了,回來是喜事,一家團聚,可不興掉貓尿啊。”
不吉利。
蔣秀珍一聽,頓時抹了淚。
姜舒蘭忙岔開話,又把剩下的東西拿了出來,雅霜的護膚瓶三瓶,三個嫂子一人一瓶,蛤蜊油六個,一人兩個,口紅一人一隻。
這些東西,其實就是圖個新鮮。
像蔣秀珍她們這輩子可能都不一定去塗口紅。
但是,姜舒蘭卻覺得,可以不塗,但是卻要認識,卻要知道,更要擁有。
女人這輩子,總歸是要有自己喜歡的東西。
不能活着一輩子,節衣縮食,什麼都是為了丈夫和孩子。
果然。
這東西一拿出來,就得到蔣秀珍她們一通埋怨,“這麼貴的東西,你怎麼捨得買?”
“用在我們這張老樹皮臉上,實在是虧了。”
姜舒蘭卻搖頭,“怎麼會?大嫂二嫂三嫂,你們本就長的好看,打扮一下,肯定更好看。”
女人沒有不愛聽好話的。
蔣秀珍她們也不例外,忍不住笑了笑,“下次別花錢了。”
心疼。
姜舒蘭沒應承,也沒拒絕,又把布料拿了出來,有女人穿的,也有男人穿的。
遞給了她們,“可以自己量身做。”
都是好料子,燈芯絨的確良。
這——
“好了不要推遲了,這是舒蘭跑好遠的地方,一點點為你們挑選的。”
薑母一發話,大家瞬間接了下來。
接着就是給大哥二哥三哥他們準備的好煙和好酒,這幾乎是哥哥們的最愛,姜舒蘭送到了他們心坎裏面。
給姜家四哥是單獨準備的東西。
姜舒蘭打算分開給,她和周中鋒交換了一個眼色,周中鋒點了點頭。
示意外面他看着。
姜舒蘭這才趁着大家討論查看東西的時候,提着給姜家四哥的東西,準備敲門。
只是剛揚起手,就聽見裏面男人沉悶隱忍的哭聲。
姜舒蘭的手又放下。
瞬間沉默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