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3章 7《審判日》(二合一)
鬆開手,戮怨放下了手中拎着的肉畜。
卻遲遲不敢轉頭去看酒疏,蒼白的手臂也微微顫抖起來,似乎在壓抑着某種精神上的緊繃情緒。
而綿羊男被鬆開后就倒在了地上,憋得漲紅的臉總算好了些。
但當他抬起頭,目光觸及戮怨那張繃帶臉孔,尤其是那雙瞳孔緊縮的眼睛時,臉色又變得毫無血色。
渾身顫抖得好像隨時會抽過去一樣。
太可怕了,絕對是殺人犯吧,不然哪裏會有這麼可怕的眼睛!
已經被嚇破了膽子的他不敢出聲,只能看到繃帶男身後有一道若隱若現的高挑身影。
似乎是之前那個金主。
然後,有一道很好聽的男聲響了起來,而隨着這道聲音響起,繃帶男的情緒也發生了變化。
「發生什麼事了?」
雖然綿羊男覺得肯定是自己的錯覺,但他竟有種繃帶男在緊張的感覺。
在綿羊男驚恐的目光中,身形高大的繃帶男緩緩轉過身,看不清表情的臉上只露出漆黑的瞳孔。
「沒什麼。」
他說完,猶豫了一會兒,似乎在努力措辭,讓自己接下來的敘述顯得更加順暢合理。
「他,辱罵,我反擊。」
頓了好一會兒才說出的解釋,言簡意賅。
而綿羊男並不敢反駁,他只看到了繃帶男背在身後的手掌緩緩收緊,不知道是在緊張,還是在威脅他。
總之,很可怕。
綿羊男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只希望快點結束這件可怕的事情,便默認了繃帶男的說法,再也沒了往日的撒潑不饒人。
「現在,沒事了。」
「我們,走吧。」
說著,戮怨的手指更加緊張地繃緊了,似乎是在害怕酒疏的進一步追問。
感覺到戮怨情緒再次壓抑下來的綿羊男也嚇得不輕。
生怕着繃帶男控制不住情緒要當場殺人。
他還沒活夠呢!
好在,繃帶男面前的金主相信了他這番說辭。
純良溫和的聲音里透露着對繃帶男濃濃的信任和關切:「那就好。」
繃帶男在金主的聲音中放鬆了下來,肌肉也沒有那麼緊繃了。
而金主在向繃帶男反覆確認事情已經解決,不需要去叫酒店管理層來介入事端之後,便準備離開這裏。
事情就要告一段落了。
見狀,綿羊男終於徹底癱軟在地。
然後,看着兩人相伴離去的背影,虛脫般鬆了口氣。
有種虎口逃生的慶幸。
能從連環殺人犯手裏逃出來真的太不容易了,還以為剛才會被殺掉呢!
這樣想着,綿羊男又將目光放到了繃帶男身側的金主身上。
不知道是怎樣一個金主才敢去包養繃帶男這種殺人犯。
尤其是剛才聽聲音來看,大概只是個性格溫和的年輕男性而已。
也不知道是怎麼有勇氣去靠近這個可怕的繃帶男的。
就連親耳聽到了剛才那番「不像兩個根本不應該出現在同一畫面中的人物。
而就在綿羊男如此出神想着的時候,繃帶男身側的金主似乎轉頭看了他一眼,目光平靜。
就好像早已看穿了一切。
綿羊男愣愣地看着那金主年輕美麗的容顏,一時竟有些呆了。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那兩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電梯裏。
只留下他悵然若失的癱坐在原地。
怎麼也想不明白,繃帶男那種人是怎麼釣上這麼一個優質金主的。
明明連他也只能釣上一個中年老男人而已。
綿羊男越想越是憋屈。
不過很快就自我開解,知道他們兩個必定不會長久。
他可沒見過哪個有錢人真的會惹的情人,最好是不要招惹為妙,不然被情殺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個金主還是太年輕,追求刺激,都沒想過到時候能不能好聚好散,多半要魚死網破。
也只有他這種溫婉的性子才比較合適當情人啊。
如果是他,能跟那金主睡一段時間一輩子都會心滿意足的。
想起酒疏那張美到極致的臉孔,綿羊男陷入了幻想,連原先想好的報警都忘卻腦後了。
而此時,酒疏與戮怨正在電梯裏等待到達房間所在的樓層。
戮怨看着身側神色如常的年輕老闆,心中依然有些不安。
他不知道酒疏究竟聽到了多少,有沒有聽到那些「金主」之類的污穢言辭。
又或者,有沒有聽到那句「不的結局了。
畢竟那頭肉畜說的也沒錯,他們之間本就沒有那些污穢的像石頭。
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塊肌肉都緊繃起來,連眼前的血肉們都凝固住了。
似乎也因為過度震驚而停止了蔓延。
叮——
電梯門打開了,酒疏也收回了手,神色如常。
好像剛才做出那一番曖昧舉動的人不是自己。
他表現得就像個正常關心員工的老闆一樣,彎起那雙漂亮的眼睛。
對精神狀態總算脫離危險的懲戒對象說道:「我們到了,走吧。」
戮怨怔怔地看着面前笑得兔耳微顫的老闆,身後的翅膀也重新像是平常一樣收攏着,根本沒有特別的情緒表現。
就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是自己誤會了。
但就在戮怨開始自我懷疑時,酒疏的語氣又變得有些耐人尋味起來。
「去你的房間嗎?」
像是某種隱晦的邀請。
「……」
戮怨良久都沒有出聲,只有繃帶下的瞳孔不斷擴大。
直到電梯門快要關閉,他才有些同手同腳地走出了電梯。
「……嗯。」
他應該拒絕的。
舌頭卻不聽使喚地悶悶嗯了一聲。
然後,酒疏帶着戮怨先去了他的房間安排行李和房卡之類的東西。
「今晚你就在這裏休息吧,明天不用起的太早,今天累了一天了,明天的飛機是中午十二點鐘的,不用急。」
「……」
戮怨站在房間裏,看着將房卡遞給自己的酒疏,動作有些僵硬。
他不敢靠近,也不敢說出拒絕的話。
大腦彷彿變成了一團漿糊,無法思考。
就像電視中那些被潛規則的職員一樣,他只能獃獃地站在原地,眼睜睜看着酒疏走近。
離自己越來越近。
或許只是因為這是自己的老闆,他只是不想失去這份工作而已。
畢竟他一直克制着那些像之前那些曖昧的舉止根本不存在。
「好了,你休息一會兒吧,待會兒我收拾好了就來找你去餐廳吃飯,為了獎勵你,今晚的晚餐會很豐盛。」
說完,酒疏沖戮怨眨了眨眼,離開了房間。
只留下還獃獃站在原地的懲戒對象。
對於這個暫時還「不玩的。
「……」
是誤會嗎?
戮怨怔了怔,垂下頭顱,看着手中的房卡,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只是眼睛重新變得黯淡起來,悵然若失般,陷入長久的沉默。
直到門外響起了酒疏催促去吃飯的聲音,他才回過神來。
他將房卡收好,帶着幾分殘存的恍惚,打開了門。
「走吧,一定很餓了吧。」
酒疏換掉了之前滿身汗氣的衣服,換上一身休閑服裝,溫柔的暖色上衣將他的臉襯得愈發雪白美麗。
「好。」
戮怨目光頓了頓,似乎有些着迷,亦步亦趨地跟在酒疏身後去往位於頂層的餐廳。
一路上,容貌格外出眾的酒疏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
幾乎每個人都會忍不住將目光放在他臉上,久久都捨不得移開。
甚至忽視了一直站在酒疏身側,氣息陰沉可怖的高大繃帶男人。
不過一旦注意到這個繃帶男的存在,所有人的目光就都會下意識不約而同地收回。
本能地避開這個渾身散發著危險氣息的高大男人。
所有人都不理解那個美麗的年輕人為什麼讓這個醜陋可怕的男人跟在身旁,但也沒人敢去問。
就這麼目送兩人一路前往餐廳。
很快到達了餐廳,戮怨看着裝修豪華,人來人往的餐廳,變得愈發沉默寡言。
他跟在酒疏身旁,坐到了預定好的位置上。
然後,看著錶情從容地與服務生對話點菜的年輕老闆,他有些出神。
一路上其他人詫異的目光他都感受到了。
他知道,在其他人看來,他這種底層人與他出身優良的老闆走在一起是極不相稱的。
就連他自己也這麼覺得。
無論是外貌,還是內在,他都一無是處。
他只是個屠宰場裏整日忙碌的屠夫而已,而他的老闆卻是一個只會在高級酒會上出現,與其他富豪們觥籌交錯的有錢人。
他們本就天壤之別。
「你是——酒疏先生對嗎!」
「天哪!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您!」
突然傳來的女人聲音打斷了戮怨的出神。
他抬起眼,看到一個穿着精緻晚禮服,燙着捲髮的母山羊一臉驚喜地看着他年輕的老闆。
「之前在股票交易所那裏是我為您辦理的服務,您還記得嗎?」
「是嗎?不記得了。」
年輕老闆笑呵呵地回應。
女人噎了一下,但隨即又繼續諂媚地笑着,拉着身旁的男友一起介紹給酒疏認識。
這可是她職業生涯以來遇到的最大的客戶,分分鐘賺幾個億都不放在眼中。
與這樣的富人多說一些話,混個臉熟總是沒毛病的。
這個世界對於有錢人的追捧總是過分狂熱的,她被突然拉過來的男友也同樣滿臉諂媚。
而酒疏面對這樣自來熟的女人,臉上依然帶着溫和的笑容,但每次回答都會將女人噎得說不出話來。
顯然,他只是趁着上菜的間隙里,無聊打發些時間罷了。
但在戮怨看來,這是他年輕老闆第一次與一個異性如此近距離地接觸。
臉上的笑意似乎比面對他的時候還要溫柔。
就好像是對這個打扮時髦的異性頗有好感一樣。
「……」
繃帶下的眼睛微微睜大,戮怨低下頭,不敢讓對面的老闆看到自己眼中那些不堪的惡意。
不該有惡意的。
神說要摒棄一切吃。
尤其是在老闆笑意盈盈的目光注視下,舌尖蔓延的甜味讓他原本壓抑着苦澀惡意的心臟都變得放鬆下來。
胸膛里的心臟撲通撲通跳動着,他控制不住,只能任由它越來越快。
當然,或許也是因為他的放縱,放縱這片刻的的戮怨則一直看着女人的頭顱沒說話,原本被壓下去的猩紅惡意又開始在心頭充斥了。
在他眼中,山羊女那顆醜陋的山羊頭顱上滿是因年齡增長而留下的皺紋,枯黃燙卷的毛髮也不再柔順,是即使放進屠宰場也會被丟棄的殘次品。
如果用尖刀剜掉頭蓋骨,露出那些輕浮的腦花,一定能看到這張山羊臉上露出令人滿意的恐懼表情。
那樣的話,就再也不會有能力去勾引他的老闆,露出如此污穢墮落的慾念了。
被酒疏拒絕的女人突然打了個寒戰,她順着目光看到一直站在酒疏身側的戮怨,瞬間就嚇白了臉。
也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很可怕。
明明有着一副不錯的身材,她原本還想着勾搭一下的。
畢竟是富豪老闆跟前的人,長的醜陋,看樣子是個保鏢,準定沒見過世面,一勾搭就到手。
到時候隨便忽悠一番就能撈到好處。
可沒想到這表情如此陰森,讓山羊女一下子就打消了念頭。
她下意識避開了與戮怨對視的視線。
而戮怨在看到酒疏沒有理睬她,而是徑直離開后,就收回了那莫名讓人毛骨悚然的目光。
也跟着酒疏離開了。
酒疏似乎發現了戮怨的情緒變化,他瞥了眼身旁這個大塊頭,放慢了腳步,權當陪他散步。
看着一直走在身側的年輕老闆,戮怨的情緒似乎有片刻的緩和。
只是一路上,他還是忍不住看着酒疏頭頂的白色耳朵。
那雙正因為心情愉悅而微微顫動的毛絨長耳掩在濃密髮絲間,忽隱忽現。
就像是在因為那個異性而感到開心。
「……」
戮怨放在身側的手掌再次緊緊蜷縮起來。
他就這樣低着頭跟在酒疏身後,不知在想什麼。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還有一天的行程,需要充足的精力。」
「好。」
兩人的房間緊挨着,戮怨在目送酒疏進入房間關上房門之後,就望着房門發獃。
似乎隨着感的山羊女人。
用刀子劃開它醜陋猙獰的面孔,割掉巧言令色的舌頭,在剖開胸腹,扔掉其中醜陋泥濘的內臟。
只有那樣,才能平息他心頭難以壓抑的憤怒和怨毒。
可是,這些情緒本就不該有。
神明所不允許的一切情緒,在他胸膛里一天天越來越多。
這讓他很害怕,害怕到了某天,當情緒積壓到了極致,他會不會就再也得不到神明的原諒。
再也無法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因為他的罪孽已到了無法被寬恕的地步。
「……」
他不該這樣的。
那些惡意,那些像發現了什麼似的,突然露出了笑容。
「你也很討厭這個女人?哈哈!那太好了,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
戮怨聽到肉豬發出了豬一樣的笑聲,像是肉豬臨死前的嘶鳴聲。
「看得出來,你也是從底層爬上來的吧,我了解你的心情,跟在你那個有錢人老闆身邊的感覺很不好受吧!
像咱們這樣出身低微的傢伙,確實很難出頭,每次看着那些有錢人吃香喝辣,咱們這種人就只能在旁邊站着看的感覺簡直噁心吐了!
我當初就是直接幹掉了那個肥豬一樣的老闆才拿到了第一桶金,啊,我現在還記得當時那種興奮的感覺!」
肉豬看出了眼前這個高大男人的身份,絕對是個窮人。
跟剛才那個有錢人酒疏相比,是個平時就生活困窘的人,受盡了周圍人的白眼,只能眼睜睜看着那些有錢人享受生活,絕對是個內心壓抑着瘋狂慾望的傢伙。
一切都跟他以前很像。
只要稍加挑撥就能為他所用。
「我明白你,我們都是瘋狂而又卑微的人。」
聽到肉豬的這句話,站在原地一直沒說話的戮怨微微抬起了頭。
他的目光空洞無神,似乎想起了晚餐時發生的一切。
與老闆相比,他確實是個無比卑微的人。
但是……他並不想陷入瘋狂的。
他只是還沒有被神明原諒而已。
他只是還沒有變得正常而已。
他會變得正常的。
「你那個叫酒疏的老闆是個比我老闆更加有錢的傢伙,我們可以合作,到時候平分錢款如何?」
「然後,把所有的不滿和瘋狂都發泄到那個狗老闆身上嗬嗬嗬!」
肉豬的笑聲嘶啞而噁心,下一刻,他就被狠狠擊倒在地,甚至都沒看清那人的動作。
桀桀桀桀——
肉豬凄厲的嘶鳴聲讓戮怨眉頭微皺。
他輕易將這個口無遮攔的肉豬下巴掰折。
然後,看着腳下驚恐蠕動着的肉豬,用略顯生硬的聲音說著:「沒有瘋狂。」
他還沒有陷入瘋狂。
是的,他只是暫時違背了神的旨意而已,還沒有瘋狂,沒有到無法被寬恕的地步。
睜大了遍佈猩紅色的眼睛,戮怨一遍遍在心中重複着,耳邊的耳鳴聲卻愈發刺耳了。
眼中的世界也再次扭曲。
這次,或許是過於激蕩的情緒讓他的精神狀態更加危險,在血肉瀰漫的同時,他感覺到自己的繃帶下正在湧出鮮血。
象徵著他罪孽的鮮血。
啪嗒啪嗒——
濃稠的鮮血不斷湧出,戮怨顫抖地捂住自己丑陋的面容,漆黑的眼珠透過手指間的縫隙看到了床頭鏡子裏的自己。
醜陋猙獰得如同一頭牲畜,連繃帶都快要遮掩不住了。
他正在變得越來越瘋狂,血肉們也越來越多了,耳邊窸窸窣窣的惡意聲音不斷回蕩。
就好像在告訴他,徹底瘋狂的那一天就要到來了,而這都是對他違背神明的懲戒。
戮怨發出痛苦的喘息聲。
等到情緒終於勉強平穩下來時,他看着染滿自己鮮血的手掌,還有一片狼藉的房間,瞳孔緊縮。
房間變得一團糟,會被發現的。
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
——處理掉垃圾就好了。
耳邊的血肉們如此建議着。
戮怨恍惚了一下,隨後便將目光看向了房間裏這兩頭肉畜。
房間內,僥倖逃過一劫的山羊女恐懼地蜷縮在牆角,涕泗橫流地看着這個身材高大的繃帶男朝自己看了過來。
那雙漆黑的眼睛透不出一絲光,纏滿繃帶的面孔明明看不出表情,此時看着自己的樣子卻又像極了一個滿含惡意的笑容。
就好像他已經期待殺掉她很久了。
死定了。
山羊女捂着嘴不敢哭出聲,大腦一片空白。
直到門外突然傳來了有人敲門的聲音,阻止了繃帶男靠近她的腳步。
繃帶男可怖的眼睛一下子就看了過去,卻只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戮怨?開門。」
在山羊女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繃帶男露出了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慌張的表情。
酒疏就站在門外。
意識到這一點的戮怨呼吸停滯,連心臟都有片刻的停頓,他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顫抖的手掌,甚至無法發出聲音去回應。
只能聽到酒疏再次催促他開門的聲音。
他卻渾身僵硬到動彈不得,只能聽到門外的人在沉默了片刻后,用備用門卡打開了門。
咔噠——房門打開的聲音之後,是年輕老闆平穩的呼吸聲。
他看到了房間內的一切。
山羊女露出得救了的表情,喜極而泣。
但下一秒,卻聽到那個年輕美麗的老闆發出了略帶困擾的聲音:「房間一團糟呢。」
「下次要記得打掃乾淨啊。」
溫和的聲線依然動聽,卻讓人一剎那如墜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