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1.31《罪案記錄》
被發現了。
一直在隱瞞着的真相即將要被揭開。
恐懼讓這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握緊了手中的消防斧,瞳孔顫抖着從地上鏡子碎片的反射中看到了身後的一切。
站在半掩着的房間門外,黑色髮絲微卷的青年神情冷淡,漂亮的桃花眼在鏡面的反射中彷彿帶上了冰冷厭惡的光。
剛才那些猙獰血腥的一面全都被青年看在眼中,不堪而令人作嘔的一面已經再也無法遮掩了。
沒有人會喜歡上這樣一個怪物,尤其是他這樣無論是外表還是心靈都醜陋至極的怪物。
「……」深紅鮮血順着斧柄滑落,男人微顫的蒼白手掌顯露着此時混亂恐懼的心情,他不敢回頭,害怕看到青年含着厭憎的眼神。
只能就這樣維持着原本的姿勢,獃獃地站在原地,彷彿下一秒就會崩潰。
「……跟我來。」
酒疏見到懲戒對象這副被嚇得臉色煞白的樣子,原本冷淡的語氣不由得一滯,緩和了一些。
他只是剛才親眼見到兩個人格自相殘殺的一幕有些惱怒,其實說是生氣倒也沒有那麼嚴重。
更多的是無奈和厭倦。
轉身離開這間昏暗的玩偶商店,酒疏揉了揉抽痛的眉心。
從剛才那一幕來看,懲戒對象對自我的厭惡和排斥已經達到他無法想像的地步了。
酒疏之前還嘗試着緩和他們彼此間的關係,現在看來似乎都毫無作用。
這讓酒疏難得有些頭痛。
走到商店門外,酒疏看了看附近的環境。
這裏是商場內部的偏僻角落,這間早已關閉的玩偶商店也是他順着電腦上的路線圖才找到的。
要不是之前在為了防止懲戒對象出事而在他身上放了定位裝置,酒疏還真不一定能找到這麼偏僻的地方。
「禰辛,我們好好談談吧。」
轉身,酒疏看着不遠處低着頭走出玩偶商店的懲戒對象,語氣儘可能放得比較柔和。
「你們再這麼自相殘殺下去,我們就分手吧。」
酒疏平靜說道,語氣很柔和,輕輕倚靠在牆壁上的姿態卻帶着幾分漫不經心。
他半斂着眸子,不再看禰辛,黑色髮絲隨着動作披散開來貼在耳側,顯出愈發雪白的脖頸和鎖骨。
這個漂亮的青年哪怕一個略帶懶散的姿態都令人挪不開眼睛。
只有那張毫無瑕疵的臉上冷淡至極的表情讓人彷彿能感到刺骨的寒意。
禰辛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戀人,目光在酒疏冷淡的表情上停滯。
這是禰辛第一次在現實中看到酒疏這副表情,比起雜誌中的他還要更加疏離冷漠。
又或者這才是他原本的樣子,一個被世人狂熱追捧着的天之驕子本就不可能對一個怪物有太溫和的姿態。
之前不過是些許偏愛,直至如今也已經被消磨殆盡。
禰辛漠然地站在酒疏面前,表情木訥到近乎麻木,他淡薄的唇顫抖着,似乎想要說出什麼,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第一次意識到原來絕望到了極點后是一種近乎麻木的空洞感,彷彿心臟都被挖出了血淋淋的一塊。
「好了,我們走吧。」
酒疏拿起一旁的電腦,並沒有等禰辛說出什麼,便繼續朝着之前規劃好的方向前進。
就好像已經毫不在意身後那個名為禰辛的戀人。
身後,身形高大到怪物一般的男人眼神空洞地睜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沒有被牽着的手,半晌才帶着些無措和茫然,跟上了酒疏的腳步。
「你之前說過你知道出口對吧,請前面帶路吧。」
酒疏的語氣依然溫和,卻彷彿是在對待一個陌生人般客氣,再沒有了之前語氣中令人迷戀的親昵感。
那種獨屬於戀人間的曖昧和情愫消失了。
禰辛聞言,彷彿也意識到了這些微妙的變化,有些愣愣地低下頭,嗯了一聲,沉默地帶着酒疏走向出口的方向。
步伐是一種近乎拙笨的踉蹌。
兩人就這麼走在無人的走廊里,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酒疏低頭看着手機,似乎在查看着什麼。
而禰辛則低垂着頭顱,不着痕迹地偷看着身側的戀人,在看到酒疏依然冷淡的神情后,眼神黯淡下來。
他垂下眼睛,漆黑瞳仁中沒有任何情緒,只餘下絕望的空洞。
這場夢終究到了醒來的時刻。
啪嗒啪嗒——
安靜的走廊里突然傳來了細碎的腳步聲,像是小孩子一樣輕。
酒疏抬起頭,順着腳步聲傳來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個躺在地上的小男孩木偶。
看上去跟剛才玩具商店裏的很像。
那些全都有着詭異僵硬笑臉的娃娃玩偶。
酒疏走到木偶附近停下腳步,無聲地觀察着什麼。
身後突然傳來了玻璃碎裂的聲音,他頓了頓,轉過頭,一張距離極近的蒼白面孔映入眼帘。
身形高大的男人帶着傻乎乎的笑容,腳下還踩着一地不知何處來的玻璃碎片,顯然是次人格禰心。
居然學會用玩偶來聲東擊西。
「……」
酒疏沉默片刻,深吸了一口氣,情緒重新恢復了平靜。
「禰心對吧,來的剛好。」
剛剛才切換了身體的禰心看着神情異常冷淡的酒疏,不知為何有些恐慌感。
他茫然地張了張嘴,想要詢問酒疏是在生誰的氣,下一秒就聽到酒疏道:「現在我們分手了。」
「!!!」
猝不及防之下,禰心睜大了眼睛,眼眶通紅,不知所措。
「什麼……酒疏你在、在嚇我對不對?」
禰心的聲音顫抖,獃獃地看着面前的愛人,豆大的淚水從眼眶不自覺滑落,充滿了不敢置信的絕望。
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明明是終於搶奪回了愛人,將那個該死的禰辛趕回了鏡像世界,可還沒來得及與失而復得的愛人擁抱祝賀,就首先被深愛着的心上人告知分手。
禰心大腦一陣眩暈,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在做夢,在做一場恐怖至極的噩夢。
然而現實比夢境更加殘酷。
酒疏收回注視禰心的目光,語氣平淡:「剛才已經跟禰辛說過了,再自相殘殺就分手。」
「看來這就是你們給我的答案。」
說完,酒疏轉身離開。
其實即使沒有懲戒對象指引出口他也可以出去,只是會比較麻煩罷了。
現在他是真的有些生氣了。
即使再怎麼嫉妒,也不該自相殘殺。
只能說懲戒對象的戀愛觀幼稚過頭了。
酒疏翻看着手機上的信息,沒有理會身後獃獃站着的禰心,一路走到了大連廊所在的位置。
但出乎意料的是,這裏已經被封鎖了。
戴着兔子面具的黑衣人一身黑色西裝,冷漠地隔着一扇阻隔門看着連廊外的倖存者們,而倖存者們都悻悻然地退讓,不敢與這些手中有槍的黑衣人對視。
他們被困在了這棟大廈里,唯一的出口就在前面,卻只能眼睜睜看着希望破滅。
這種感覺並不好受,許多人發出低低的哭泣聲,絕望而無助。
酒疏觀察了一番后,又看向玻璃幕牆外的天空。
似乎是從懲戒對象不斷自相殘殺開始的,天空變得越來越紅,空氣中的血腥味也變得更加濃郁。
細細看去,彷彿還能看到天空之上有些類似鏡子裂縫的細紋。
看來這個祭祀空間果然受到了懲戒對象精神狀態的影響。
「……酒、酒。」
就在酒疏陷入思索的時候,他耳邊傳來了男人低沉失落的聲音,小心翼翼而又無比脆弱,彷彿下一刻就會情緒徹底崩潰。
他不知所措地看着露出前所未有冷淡表情的愛人,只覺心臟都被攪碎一般痛到無法呼吸,只能發出低低的哀鳴聲,乞求着愛人最後的憐憫。
「……」
酒疏半斂着的眼睫顫了顫,抬起眼,目光清冷。
在對上酒疏的目光后,禰心一瞬間沒了聲音。
他頗為狼狽地避開酒疏的目光,彷彿只要不去看心上人,就不會意識到心上人此時對自己的厭惡和冷漠。
沒人能體會到在酒疏說出分手字眼后禰心的絕望和無助,得而復失的痛苦比從未得到過還要更加刻骨銘心。
看着觸手可及的幸福從指縫間流失的感覺令禰心脆弱的精神到了崩潰邊緣。
從與酒疏確定關係之後的每一天他都在惶恐着失去,惶恐着心上人總有一天會輕描淡寫地結束這段對自己來說如黑暗中唯一光束的戀情。
然後回到光鮮亮麗的上層社會,再也不理睬他這個醜陋不堪,一無是處的傢伙,畢竟他們之間本就天塹之隔。
他以為自己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等到這一刻真正到來,禰心卻恍然自己根本無法承受,大腦中的每一根神經都繃緊在斷裂的邊緣,都在發出脆弱的乞求,乞求着戀人能回心轉意。
他知道自己讓心上人生氣了,但陷入混亂的思緒根本不知道怎麼做才能彌補,只能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像一條被驅趕的流浪犬,膽怯而希冀。
而看着這一切的酒疏依然不為所動。
附近有倖存者注意到了酒疏與禰心之間奇怪的氣氛,誤以為是禰心在強迫這個戴着口罩也能看出驚人美貌的青年。
「你幹什麼……」話還沒說完,倖存者就被禰心的一個眼神定在了原地。
這個臉上有一道深深傷疤的高大男人明明剛才還滿臉失魂落魄的可憐模樣,但漆黑瞳仁在看到倖存者想要靠近愛人的舉動后便充滿了扭曲的厭憎和令人不寒而慄的怨毒。
彷彿在抗拒着任何想要來打擾他們的人。
倖存者一瞬間渾身僵硬,彷彿連靈魂都被凍結一般,他兩股戰戰,不敢再發出一絲聲音,臉色更是白的毫無血色。
被那漆黑可怖的瞳孔注視着的感覺足以令他銘記一生。
見到那個倖存者一副被嚇得三魂沒了七魄的樣子,酒疏瞥了一眼禰心,隱隱有些無奈。
卻也沒說什麼,找了個地方坐下閉目養神。.br>
之前除了散播求助信息外,他還將有關十長老俱樂部的種種隱秘信息都散播了出去。
要知道這個世界上並非只有信仰卡斯莫斯的教派,還有許多奇奇怪怪的教派組織。
而對於十長老俱樂部來說,這些組織全都是異端,曾一度趕盡殺絕。
這也讓其他教派的人對十長老俱樂部深惡痛絕,一旦有能夠打擊十長老俱樂部的事情他們會毫不猶豫地參與進去。
只不過他們的力量並不強大,只能當做短暫的騷擾,令十長老俱樂部頭疼片刻罷了。
不過對酒疏來說,這片刻也已經足夠了。
酒疏強大的靈魂賦予了他敏銳的感知力。
他能感覺到現在這個祭祀空間已經變得格外不穩定了,或許下一刻就會崩碎瓦解,回到現實世界。
當然,酒疏猜測這或許跟懲戒對象的自相殘殺有些關聯。
兩個都能影響這個空間的意識在彼此爭鬥,就像兩隻惡獸在一個脆弱的玻璃瓶里廝殺,玻璃瓶自然有承受不住的一刻。
等到瓶身碎裂的那一刻,十長老俱樂部被異端教派纏住,他們也能夠從這裏逃出去。
「酒、酒,我不會再自相殘殺了……」
「真的再也不會了。」
酒疏睜開眼,看着再次走到自己面前的懲戒對象,視線從他紅透了的眼眶掃過,語氣一如既往的平和。
「那你現在去把禰辛找回來,回到原來的樣子。」
禰心聞言動作一頓,沉默低下頭,良久沒有動彈。
「酒、酒,我們現在不就很好嗎?我們一起離開好嗎?」不要去管那個多餘的主人格,只有他和心上人兩個人。
他們會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很久很久。
說著,禰心抬起頭,露出滿是希冀和哀求的眼神,彷彿充滿了對未來的美好憧憬,淚水沿着紅透了的眼眶滑落。
蒼白臉頰泛起薄薄一層.潮.紅,小心翼翼的笑容里有種病態的羞赧。
在那個美好的未來里沒有人會來打擾他們的幸福。
顯然,禰心還是抱着不切實際的幻想,沉浸在對戀人的獨佔欲里無法自拔,天真地以為對戀人道歉就足夠了。
酒疏看着禰心,扶額無言以對。
懲戒對象的精神疾病顯然已經病入膏肓,即使是他都有種無力的挫敗感。
而就在酒疏與禰心陷入僵持之時,位於大都會不遠處的地下祭壇內。
原本圍繞在祭壇附近的兔子面具們變得有些急躁,主祭更是憤怒地來回踱步:「該死的!那些該死的異端!」
「居然敢在祭祀之地附近搞異端儀式!」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些異端們的瘋狂舉動,他們剛剛才構建好的祭祀空間已經開始出現問題了。
主祭焦頭爛額地看着祭壇上聖器鏡面上的絲絲裂痕,恨得眼球突出,遍佈血絲。
他原本還能聽到來自神怨恨的聲音,可是不久后,那聲音就突然中斷了,取而代之的是愈發不受控制的祭祀空間。
就好像無法承載某種混亂的力量一樣,祭祀空間開始出現裂隙,瀕臨破碎。
預估半個小時后空間就會徹底破碎,但祭祀還沒有完成。
這是自俱樂部成立以來前所未有的失誤,而這樣的失誤會導致他們無法從神明那裏得到足以使人長生不老的能量。
尤其是對主祭來說,他的命數已經快要走到盡頭,這次祭祀是總部特意安排給自己延續壽命的。
如果祭祀不成功,那他就很可能等不到下次了。
主祭無法理解為什麼這次的祭祀會如此混亂不堪,他無能狂怒地將旁邊幾個站着的俱樂部成員們踢倒,語氣高亢。
「神!一定是神在懲罰我們還不夠虔誠!那些該死的祭品到現在還沒有死絕!」
「都怪你們這些沒用的廢物!」
主祭的憤怒讓其他人噤若寒蟬,半晌才聽到主祭蒼老陰冷的聲音響起:「用上更多的力量!務必要在祭祀時間結束之前!完成這場祭祀——」
隨着主祭的嘶吼聲,祭壇上的血腥味更加濃重,更多聖器被搬了上來,在逐漸亮起來的詭異光束中,彷彿有來自地底的窸窣聲傳來。
是神的呼吸聲。
咔擦——
坐在地板上的酒疏再次聽到了玻璃碎裂的聲音,他將目光放在一直蹲坐在自己面前的禰心身上,沒發現什麼異狀。
抬起頭才看到是大廈外血紅色的天空出現了一條巨大的縫隙。
就像是一隻巨大的眼睛從猩紅天空中睜開,其中充滿了毫無理智,混亂無序的空間亂流。
咔擦——
又一聲脆響過後,酒疏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睜大,看到附近的倖存者們,包括連廊對面的兔子面具們在內,全都滿臉茫然地低頭,看着自己身上的裂紋。
那些原本只出現在懲戒對象身上的裂紋居然出現在了普通人身上。
【你看,我說過了,你根本無能為力。】
【呵呵呵呵!】
系統幸災樂禍的聲音突然響起,酒疏神情平靜地低下頭,果然看到自己身上也出現了裂紋。
【是嗎?你開心就好。】酒疏沒有絲毫慌張。
那氣定神閑的模樣氣得原本想看笑話的系統語無倫次。
【你!你還有什麼可憑仗的!懲戒對象嗎?哈哈哈!】
【該不會真的以為這個懲戒對象現在能跟神相提並論吧,他終究只是個人類!】
【就算要成神,也只能到你死掉的那一刻了!】
【你這次死定了!到時候你的靈魂就會歸我所有!】
酒疏淡淡地看着面前滿臉茫然,還沒反應過來的懲戒對象,對系統的嘲諷表現平淡,倒不如說是這一刻他已經等了太久了。
終於等到系統毫無顧忌撕破臉,違背了靈魂契約的這一刻,他輕輕勾起了唇,罕見地有些興奮。
【你不會以為我只有這一張底牌吧。】
他來到這個世界可不是為了專門改變懲戒對象的悲慘命運的,真正的目的從來都是系統。
【你!】系統驚疑不定的聲音響起,似乎立刻想起了什麼,但為時已晚,它的數據流已經全部被入侵,系統面板上也不斷閃爍着紅色的錯誤字樣。
咔擦——
玻璃碎裂的聲音過後,坐在原地的青年就像是被困在這個祭祀空間內的其他倖存者一樣,碎裂成了一塊塊碎片。
只是比起那些尖叫哭喊着的倖存者,青年顯得安靜許多。
身形高大的男人瞳孔中映出了青年最後的模樣,黑髮雪膚,抬眼看向自己似乎想要說些什麼,還沒有說出聲,便已經化為了一地碎片。
「……酒疏?」
男人愣愣地低下頭,看着地板上感覺不到任何生命氣息的碎片,語氣輕的像是在做一場永遠醒不來的噩夢。
蒼白寬大的手掌顫抖着去觸碰地板上的玻璃碎片,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自己心愛的戀人在自己面前化為了碎片。
而他卻只能眼睜睜看着這一切發生。
「……我、我真的再也不會惹你生氣了……」
「回來好不好……」
「對不起,對不起……」
男人磁性顫抖的聲音在死寂的大廈內回蕩,久久沒有得到回應。
但他仍然在不斷呼喚着,彷彿失去了靈魂一般恍惚空洞,眼前彷彿不斷閃回著之前戀人的臉龐,直至最後嗓音嘶啞。
直到血紅色的天空變回正常,整棟大廈都被兔子面具們為了防止有倖存者而放火燒掉,男人也依然沒有從恍惚中清醒。
他跪在碎片前,一片一片地拼着地上的碎片,蒼白手指被尖銳的玻璃碎片劃破,露出纖薄皮膚下的森森白骨。
鮮血流淌在地板上,染紅了一地碎片,但他的動作依然沒有絲毫遲鈍,反而有種偏執狂般的瘋狂。
「都怪你!全都是你的錯!!!」
他在自言自語,就好像身體裏有兩個不同性格的意識般,互相爭吵辱罵,最後又歸於同樣的絕望。
彷彿從剛才偏執的幻想中清醒,突然意識到了愛人已經消失的現實,男人的眼神變得死寂無光,絕望到了極點后連淚水都不再流下。
只有嘶啞如生鏽鐵片摩擦的聲音還在發出神經質的呢喃。
「鏡子裏也沒有……哪裏都沒有……」
「全都是……我的錯。」
「我也有錯……」
直至最後火焰燒到大,男人依然緊握着手中的碎片,眼神空洞地任由火焰將自己包圍,燃燒成灰燼。
這座大都會小有名氣的遊樂園淹沒在一片火海之中。
巨大的火勢足以從大都會另一端清晰可見,無數記者蜂擁而至,圍繞在遊樂園被封鎖的道路前,開始做緊急報道。
「觀眾請看我身後的就是今天突發火災的遊樂園,據悉整座商貿大廈都被火焰包圍,包括其他遊樂設施也都被點燃。」
「目前尚未發現倖存者……」
一身職業套裝,染着彩色頭髮的女主持人面容肅穆,還未說完就聽到身後傳來陣陣尖叫聲和騷亂。
面前的攝影師更是整個人呆住,將攝像鏡頭抬高放到了天空上。
「你幹什麼!把鏡頭對準我!」
女主持人氣得直跺腳,可面前的攝影師卻毫無反應,反而開始呢喃着什麼。
女主持人好奇地順着他的目光看去,聽到他說著:「卡斯莫斯……降臨了。」
什麼卡斯莫斯?跟創世神有什麼關係?
抬起頭,女主持人瞬間如同攝影師一樣陷入獃滯,瞳孔中映出了天空此時的模樣。
一道深深的裂縫從天際延伸到海平面,緩緩擴大。
從地面看去,簡直就像是一隻睜開的眼睛。
與此同時,女主持人耳邊傳來了不知何處來的哀嚎聲,即使捂着耳朵也能聽到,彷彿來自靈魂深處。
半晌,還在直勾勾看着天空的她緩緩伸出手,觸摸到自己臉頰處的淚痕。
不知道為什麼,她有種無比痛苦的感覺,想要哭泣,想要尖叫。
就好像有誰在痛苦地哀嚎着,失去了什麼無比珍貴的東西。
祭壇上,
主祭也震驚地看着頭頂玻璃窗外的天空,半晌才露出狂喜之色。
「神!是神!神真的在注視着我們!」
信徒們全都看着頭頂的天空,激動得落淚。
然而,神的注視似乎並非是出自對他們的讚賞,主祭突然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虛弱感,他迷茫地低下頭,看到自己遍佈皺紋的手臂,發出尖叫:「啊啊啊!」
「這……這是怎麼回事!!!」
神曾賜予的力量全都被收回了,主祭在尖叫聲中回到了自己原本該有的模樣,一個垂死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