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誤會
時間不早了,窗外陷入了黑暗之中,公寓樓里只有零星幾扇窗戶的燈還亮着,萬籟俱寂,客房燈光關了,房間裏黑沉沉的,傅澄大字型躺在客房的床上,睜着眼看着天花板。他想起之前開家長會,沈弈家裏沒有人來,而這次他到沈弈家裏,沈弈說他是一個人住。有關沈弈透露的一些細節,其實多多少少能讓傅澄猜到他家裏的狀況。在某些時候,粗心遲鈍的傅澄又表現出了分外的細膩。沈弈他……一個人很孤單吧。對傅澄腦補一無所知的沈弈睡得很好,懷着美好的期盼,一覺睡到了天亮。在這之後的兩天,傅澄往廣場那邊的貓舍跑了好幾次,每次都有沈弈作陪,沈弈空餘的時間多,學習上的進度也沒有太大的問題。對他來說,系統化的學習不是一件難事,高中的知識也很容易掌握。他和傅澄一塊上下學,這幾天幾乎都待在一塊,於是,當傅予鶴出差回到家,路過傅澄卧室里聽到裏面隱隱傳出的說笑聲時,腳步驟然一頓。已經晚上七點了。男人剛從外面回來,英俊的面容有些許疲憊,他做了一件從前自己絕不會做的事——聽弟弟的牆角。傅予鶴身形頎長,站在門口,右邊肩膀倚靠着牆壁,整個人有一種從容淡定的慵懶,他眼眸半闔,睫毛在下眼瞼留下陰影。對於沈弈的存在,上次一別,他整理好一切思緒之後,沒了最初表露出那麼明顯的抗拒抵觸以及防備,就像雄獅不會畏懼比自己弱小的動物。一切都還風平浪靜,傅予鶴不會掀起這層浪,但沈弈如果對傅澄別有心思,無視他的警告,硬是要玩,他奉陪到底,只是到時候收場可能就不是那麼好看了。之前因為沈弈的出現突然,還有傅澄兩三年沒有這麼信任一個人,而且沈弈一看就不像表面所表現出來的那麼簡單,他的警戒預備鈴才會一瞬間亮起了紅燈。房門沒有關緊,暖色調的燈光從門縫中穿透出來,形成一道光影,傅予鶴站在光影另一邊的陰影中,聽着房內兩個少年的對話。“我這麼做,我哥會不會生氣啊?”傅澄的聲線是屬於有些柔和的,不確定的語氣說出這句話時,聽着忐忑心虛又軟糯。“不會的。”沈弈清越的嗓音帶着誘哄的意味在其中,“總之不能讓你哥發現一點不對勁,知道嗎?”“可是……”傅澄還有點遲疑。沈弈慫恿道:“你不說他就不會知道的。”傅予鶴捏緊了拳頭,冷靜的表面破功。這沈弈果然不是個好東西,在他面前胡言亂語哄騙也就算了,竟然還對他單純的弟弟出手。他們想要瞞着他做什麼?他按耐住性子,繼續往下聽。“我哥生氣了怎麼辦?”傅澄問。沈弈聲線似壓低了,少年音彰顯得溫柔:“那我都聽你的,你想怎麼做,我都可以陪你。”沈弈這一交出主動權,傅澄反而拿捏不準了,“那要不還是聽你的吧,我覺得你說的方法也……也還行。”“這個可以網上買。”沈弈說,“你喜歡大的嗎?”傅澄輕輕“嗯”了聲,聲音羞澀:“大的好看一點吧。”“羞澀”這個詞的形容來自於外面聽牆角的人自動在腦子裏加工之後的成品。“那你看看我的……”眼見話題就要往飆車的方向去,傅予鶴忍無可忍的推開門,聲音沉沉:“傅澄。”房門打開,露出裏面的畫面,兩個少年一站一坐的在書桌邊,頭湊頭看着沈弈手上的手機,和傅予鶴所想的畫面並不一樣。床上工工整整,沒有人碰過的痕迹。“哥!”傅澄張嘴失聲,臉上浮現一抹驚慌。傅予鶴站在門邊,不動聲色的看着他們兩人,傅澄臉上那一閃而過的驚慌沒有躲過他的眼睛。沈弈從容的搭了一下傅澄的肩膀,捏了捏以做安慰,傅澄偏頭看了眼他的側臉。沈弈坐在書桌邊上,一條腿點地,一條腿懸在空中,悠閑的晃着,“傅哥,你回來了。”傅予鶴只說:“聽見房間裏有聲音——這麼晚了,還不回去?”“等會就回了。”沈弈主動說,“我和傅澄正說著十一月去遊樂園看煙花呢,傅澄擔心你不答應,怕偷偷去你知道了會生氣。”傅予鶴不知信沒信。沈弈又揮了揮手機,手機上是一張煙花宣傳照,他揚了揚唇角,露出細白的牙齒,左邊有一顆稍稍尖銳一點的牙,透着淘氣,他說:“網上可以買票——傅哥你以為是什麼?”
傅予鶴:“……沒什麼。”成熟男人的思維有些跟不上他們這些正值青春的少年人了,真的是他思想骯髒了嗎?他這會兒注意力被沈弈吸引了過去,不然他一定會發現傅澄臉上表情的不對勁。傅澄很詫異,為沈弈這麼快的就找到了一個借口,聽起來還很合理。“傅哥沒有誤會就好,一起和朋友出去玩,應該不算是壞事吧?”沈弈臉上笑容無害。傅予鶴:“不算。”“那就好——就這麼說好了,傅澄,等那天一起去玩,我就說傅哥不會生氣的。”沈弈說。傅澄被沈弈一連操作迷惑:“啊……哦哦。”沈弈跳下桌面,“我就不多待了,再晚點沒車了,先走了。”傅澄忙說:“我送你。”“司機還在樓下。”傅予鶴說,“我讓他送你。”“那……我就不客氣了,謝謝傅哥。”沈弈歡快的接受了,一聲“傅哥”叫得像摻了毒的蜜糖,甜滋滋的誘惑着人,一口吃下才會知道自己上了當。——至少在傅予鶴耳朵里是這樣的。一種偽裝滲透到了生活成了習慣,那便已經不是偽裝,那是沈弈真正的性格,他是一個即陽光又惡劣的矛盾體,天使的表面惡魔的內里,就像一個……芝麻餡的湯圓,咬開白色軟糯的皮,裏面是黑心餡。他絕不會被沈弈這幅表象所迷惑。傅予鶴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閉眼蹙了蹙眉間,轉身去了書房。先不論沈弈話里的真假,單論他今天推門而入的舉止,就和他過往的沉穩不符,沈弈這個人,總能做出讓他覺得是挑釁的事。或許他對的不是事,而是人。沈弈讓他變得衝動了。這對傅予鶴來說是大忌,誰先穩不住,誰就更容易成為輸家,不過,傅澄和沈弈的關係升溫得倒是出乎他意料的快。傅予鶴看着文件看了半天,才想起來他原是打算先回房洗個澡的,他煩躁的解開襯衫上面的兩顆扣子,鎖骨在燈光下若隱若現。“噔噔噔”……敲門聲響了起來。這個時間點會來敲他門的人只有一個。傅予鶴:“進來。”門輕輕被人推開,外面探進來一個腦袋,是傅澄。“哥。”傅澄叫了聲,回身關上門走到桌對面。傅澄很少會來傅予鶴的書房,更何況還是在這裏面有傅予鶴的情況下。兄弟倆雖說相依為命,但兩人之間更多的是傅予鶴管教傅澄,傅澄絕大多數聽從傅予鶴的模式。傅予鶴以前忙,現在也忙,以前忙的是在前有狼後有虎的情況下守住家產,大學學習加創業,現在事業起來了,工作上也依舊很忙。兩人都是不擅長表達感情的人,雖說傅澄敬愛大哥,充滿了孺慕之情,傅予鶴也關心小弟,但在親情上還是有一份距離的存在。對於傅澄的又敬又怕,傅予鶴當然知道,他弟弟一向膽子不大。“什麼事?”傅予鶴問。傅澄猶豫幾瞬,還是按照所想的說了出來:“哥,你是不是……不喜歡沈弈?”“沒有。”傅予鶴淡聲說。傅澄舒了一口氣:“沒有就好,哥,其實沈弈他……真的很好,以後你會知道的。”傅予鶴想說你的朋友,你覺得好就行了,但終究是太違心。“你了解他嗎?”傅予鶴說,“才認識一個多月而已。”“你對他有偏見。”傅澄不贊同的語氣小聲說。“是不是偏見,你自己看。”傅予鶴拿出抽屜里的一疊文件扔桌上。傅澄狐疑的看了他兩眼,走過去拿起文件,上面竟然是有關於沈弈之前的打架事迹,傅澄一下捏緊了文件,抬頭看向他哥。傅予鶴指尖摩挲,有點想抽煙了。
他本來不想把這些事給傅澄看,但傅澄太過信任沈弈的行為,讓他意識到,即便他不阻止兩人來往,也該讓傅澄看清他的真面目。他本來不想傅澄太傷心的。誰知,下一瞬,傅澄語氣充斥着憤怒:“哥,你怎麼能……怎麼能去調查我的朋友!?”傅予鶴:“……”有那麼一瞬間,傅予鶴感覺自己像八點檔狗血劇里,阻止兒子和貧民女朋友交往的惡婆婆,阻撓不成,最終反而會促進兩人感情更進一步。泥人也有幾分性子,傅澄罕見的對他發了一通脾氣。房門被重重的摔上。沈弈。傅予鶴嘴裏無聲喃喃着這兩個字。到底有什麼魔力,把他的弟弟迷成這樣。他腮幫子鼓動,腦海里想起的是那張極具欺騙性的臉龐,像犬類一般治癒的笑容。……是有幾分手段。周六,傅予鶴生日前一天,學校放假,傅澄窩在沈弈這兒,作業和複習的書都帶來了。沈弈能看得出來這兩天傅澄興緻不高,具體來說是從傅予鶴回來那天之後,那天他走了沒多久,傅澄還給他發消息,問他怎麼那麼快想的借口,說他真厲害。那時的情緒還是對勁的。那天晚上他們其實不過是在討論給傅予鶴過生日買禮花罷了。不知道他走後這兄弟倆發生了什麼,沈弈套傅澄的話,沒能套出來,於是沈弈肯定了,這事還和他有關。傅澄坐在書桌邊上寫試卷,沈弈抱着書窩在一旁的沙發上看,他屈着一雙大長腿坐在沙發上,懶懶散散的坐姿看着不是很認真。下午兩點多,沈弈接了個電話,下樓跑了一趟,再上來時手上抱着一個大號快遞盒。“禮花到了。”沈弈說,為了保密性,他們買了禮花之後是寄到沈弈這裏,裏面不止禮花,還有一些氣氛助興的小玩意。他坐在坐墊上拆快遞,傅澄也坐了過來,興緻起來了些。兩人數着快遞里的東西,計劃着明天晚上的事,傅澄打電話聯繫過傅予鶴的助理打聽他哥行程,助理知道明天是傅予鶴的生日,也答應他不會和傅予鶴說他打聽的事。“這是你哥多少歲生日?”沈弈問。傅澄:“二十五了,我哥大我七歲。”“你看起來比你哥可不止小七歲。”沈弈說。“是嗎?”傅澄捧了捧臉,“我顯嫩吧。”沈弈笑了起來。東西還沒清點完,沈弈手機又響了,是一串陌生號碼。“你先看着,我接個電話。”沈弈起身走到了一邊。電話接通,那邊傳來陌生的聲音。“請問是沈先生嗎?”很官方的腔調。沈弈:“哪位?”“稍等一下。”那邊的人似拿遠了電話,沈弈隱隱約約聽見了一聲“傅總”。接着,接電話的人就換了。“沈弈。”熟悉的磁性男音。沈弈看了眼一旁的傅澄,動作很自然的往陽台走了過去,“有事嗎?”傅予鶴:“見一面。”沈弈:“傅哥想見我,當然隨時都可以啊——來我家嗎?”他後半句話壓低了的聲音語氣曖昧,彷彿暗示着什麼,如同一把勾子勾得人心痒痒。作者有話要說:說一下更新時間,慣例每天18:00更新,如果不更會在作話說或者掛請假條噠~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與言23瓶;沈2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