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後日談其一(下)

第235章 後日談其一(下)

5.

葬禮結束,所有人重新回到正軌,生活也還是老樣子。

不管怎麼樣,剩下的人還要繼續往下走。

終於重新戴上那個針織帽的赤井秀一和之前駐留在日本的FBI一起回國,仗着FBI探員的身份把那個從不離身的打火機放在胸口的口袋裏,大搖大擺的通過了機場的檢測口,被喊來送別的降谷零看着,免不了又要陰陽怪氣的凶幾句,讓他們別再踏進日本半步。

工藤新一在一邊抽着嘴角看熱鬧,但他知道赤井秀一一定會回來的。

他們約好了今年冬天再次前往那家溫泉旅館喝酒賞雪,無論他,赤井秀一還是末光老師,都一定不會缺席。

伊達航照樣在警視廳把自己忙成了一個陀螺,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繼續和炸彈犯打交道,戴着墨鏡經常讓下屬大氣不敢喘一下的傢伙兜里的煙盒裏裝着的還是草莓棍糖,公安總部多了兩個早早準備好的辦公室,風間裕也手機里也多了四個電話,勸不動勞模上司回去休息時隨便撥通一個說明情況都會有很好的效果。

不過等一切都結束后,米花町一直高居不下的犯罪率突然降了下來,這種現象被公安解釋為‘FBI撤離后把霉運都帶走了’,不用看就知道這句話到底是誰說的。

原本天天加班的警官終於能騰出更多時間,和自己恢復了原本身份的好友聚餐。

五個人聚餐,卻總是定六個人的位置。

恢復身份的工藤新一重新出現在各大報紙上,和以前相比變了不少的少年引起過毛利蘭淡淡的擔憂,但是他們還有很長時間去聊這些改變,鈴木園子倒是和好友一樣,因為還有一年就要到來的升學收了點性子,總是在咖啡廳裏帶着自習,不過以波洛咖啡廳平時的熱鬧程度,這個自習的質量實在有待商榷。

毛利小五郎繼續當他的糊塗偵探,動不動就把毛利蘭組織的家庭聚餐上把妃英理氣走,回來住了快一個多月的工藤有希子和工藤優作繼續瀟洒的拋下兒子去二人世界,臨行前對着毛利蘭千叮嚀萬囑咐的,讓她別對自己家那個混小子太客氣,就在旁邊的工藤新一聽的一陣無語,最後直接把自己沒什麼正調的父母推上了等候多時的車。

灰原哀最終還是沒有選擇吃下解藥,她用幾個星期安安靜靜的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后,終於動身來到了羽谷緲曾經的安全屋前,手裏緊緊捏着那把由月山朝里交給她的鑰匙。

女孩來時沒有告訴任何人蹤跡,卻在打開門后,和一雙清澈的藍色眼睛撞在了一起。

房間內,諸伏景光也有些愣神,在短暫的沉默后,他只是站起身來,給這個和自己一樣選擇在今天來到這棟不再有人居住的空房子的女孩泡了一杯茶水。

灰原哀接過,看見原本應該空空蕩蕩的桌面上,整齊的擺着不算厚的一沓東西。有身份證件,尚未有人簽字的協議,和一堆雜七雜八讓人看了就頭暈的資料,女孩一一看過,又將其放下,低聲道,“他不會喜歡這個的。”

“我知道。”

諸伏景光低低的回應。

但是除了這個外,他們好像再也為他做不了什麼。

——

6.

和春日川柊吾的離開不同。

羽谷緲的離開是沉默,又沒有後續的。

無論找了他十幾年的月山朝里,只和對方有過幾面之緣的江戶川柯南,因為一次巧合窺見那點舊日殘影的諸伏景光,降谷零,被護着長大的灰原哀,赤井秀一......他們會一直記得他,卻又不會像是對待春日川柊吾那樣,時常平淡的談起。

可談起的實在太少。

他們大多是匆匆見面,即使和對方有過最多相處的諸伏景光,把那些所有見面的時間加起來,也湊不足兩天。

羽谷緲從來不暴露自己的喜好......他根本就沒什麼喜好,原本對於品酒和調酒的那點消遣在牙齒被安裝上定位器后也煙消雲散了。

大概只有偶爾,灰原哀和那位現在經常待在咖啡廳里看書的月山朝里單獨坐在一起時,會說出一個心照不宣的‘他’這個字來。

沒什麼能聊的,能想的卻很多很多,像是夏天湛藍的天空一樣無限延長下去。灰原哀和諸伏景光都有些沉默的在沙發上坐着,直到這個家現在法律上的所有者推開門,走了進來。

像是早早預感到這裏有人在一樣,看着客廳內的兩個人,月山朝里沒有表露出絲毫驚訝的情緒,他從主卧衣櫃最上方的地方翻出了一個不大的箱子,將它交給了灰原哀。

“我想這應該是他給你的。”

又是這個心照不宣的‘他’。灰原哀沉默着接過,在裏面看見了一堆雜七雜八的,可以稱得上禮物的東西。

季節限定的手包,小巧漂亮的胸針,祈福寺里隨處可見的紀念品,看上去不太穩當的手作風車......

即使他們早已在那一次后形同陌路,羽谷緲仍然保持着最開始的習慣,在每一次出任務時買下沿途小店裏看見的,覺得她會喜歡的東西,然後一聲不響的把它們都封在箱子裏,放在衣柜上面,直至今日才終於被送到灰原哀的手上。

“我把裏面的東西都收拾了,準備過兩天把這棟房子賣掉。”在許久之後,月山朝里用一種略帶商量的語氣對其他兩人說道。

灰原哀點了點頭,並沒有任何抗拒的意思。

在那個名叫吉田正原的廚師和她都離開波士頓那棟小別墅后,無論是灰原哀還是羽谷緲,大概都再也沒有了可以被稱之為‘家’的住所。

把這些屬於羽谷緲的東西收拾好拿走後,這裏也不過只是一個房子而已。

女孩和諸伏景光一起,幫月山朝里將最後一點東西收拾妥當了。

要離開時,被問起想要帶走什麼,諸伏景光思索了許久,只拿走了一個很小巧的酒杯,很久前,他把那人從封閉的衣櫃當中拉出來后,羽谷緲就是在簡易的吧枱上,用這隻酒杯裝了制好的hottoddy。

離開時已經接近傍晚,月山朝里將大門用鑰匙反鎖好,諸伏景光站在一邊,看着漸漸合攏的門和門內搬走其他東西后,再沒有一點痕迹的房間,忽然想到最後那一封短訊。

[謝謝。]

單從這一行字,他就能篤定,最後羽谷緲是選擇了自我了結。

諸伏景光尊重這個選擇,但是...也只是遺憾。遺憾他掩埋於組織的廢墟當中,沒有在舉起那把手.槍之前,抬頭看一眼那天分外耀眼的太陽和夕陽。

再更深一點,遺憾在幾十年前那個放學的下午,背着書包往家裏走去的男孩看見不遠處找不到路滿臉焦急的老人,沒有絲毫猶豫的上前幫助,從此,走向了一條無法回頭的岔路。

——

7.

將安全屋裏的所有東西收拾妥當后,月山朝里把這個地段還算不錯的房子賣了,又把賣出的錢全數捐給了福利院。

這是一筆不算小的數目,但是按規矩應該舉辦的致謝會被捐款者一推再推,推到最後就不了了之了,一直等到那些老舊的設施和樓都用這筆善款修繕完畢后,月山朝里才動身前往,沒進去,在福利院被藤蔓爬滿的圍欄外看了一會兒。

不遠處就是庭院,一群孩子在草坪上踢球,笑鬧聲和喊聲從圍欄里傳出來,連非要一起來的降谷零和工藤新一聽着,臉上都不自覺盪出笑意。

回去路上,三人在小鎮上一家壽喜燒店就餐,月山朝里聽着面前這個成熟了很多的少年說著學校里的事情,說自己準備上的學校,說最近小蘭和園子倒是已經有了要考學的危機感,每天約在咖啡廳里一起自習,但是上課還是會經常睡過去。

不知道聊了多久,月山朝里放下手裏的水杯,忽然開口了,“我準備畢業之後去旅遊。”

原本聊起長發女孩時耳朵都泛着紅的工藤新一一愣,和旁邊一直沒怎麼說話的降谷零一起,抬頭向著對方看去。

“幹嘛,你們還有考學和更痛苦的大學要上,還要上班當社畜,我可不一樣,不僅畢業論文已經寫完了,還有家店當甩手掌柜。”月山朝里笑着看他,“這麼好的條件,當然要出去多玩玩,老待在一個地方多沒意思。”

不知道為什麼,看着對方臉上早早釋懷般的笑意,工藤新一想起來的卻是很久之前,他還沒有恢復這個身份,得天天戴着眼鏡,和那些幼稚的小鬼頭跑到咖啡廳里吃甜膩的聖代的時候。

那時店裏總是擠滿了來看安室透的高中生,和與飛鳥霧一起來的毛利蘭和鈴木園子他們,一群嘰嘰喳喳的小孩,偶爾下班來吃飯的幾位警察,裏面熱鬧的讓人無法靜心。

好幾次他被吵得只想快點回家一個人窩在沙發上看新的偵探小說時,會看見月山朝里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里,桌子上攤着一大堆導師佈置的閱讀書目,要在幾周內把這些看完的傢伙卻早早就停了下來,看着吵鬧的外面發獃了。

在這裏看書肯定是看不進去的......說起來小霧那個不到ddl絕對不動的態度是不是就是和自己哥哥學的?

男孩在心裏腹誹着,他乾脆跳下桌子,湊到對方面前無奈的彎起半月眼,建議道,‘昨天才聽小霧說導師佈置的資料你最近都沒看完,在安靜點的地方才能好好看書的吧?’

他抱臂看着對方,感覺他就是來咖啡廳里偷懶的。

果然,在下一秒,明明一直表面很是溫和的店長孩子氣的吐了吐舌頭,難得在自己一直當弟弟看的江戶川柯南面前露出了些被抓包的心虛,‘當然得在熱鬧的地方待着,我可不想一個人窩在學校的圖書館或者自習室里,家裏也不要。’

通常說不了幾句,等那些孩子發現他也在之後,就徹底別想看書了,黑髮男人會放下手裏本來就沒怎麼打開過的書本,認真的聽着移到他這張桌子上的吉田步美他們嘰嘰喳喳說著冒險經歷,最後又在幾人亮晶晶的眼神下去廚房做菜單上根本沒有的點心。

他當時的笑容和現在很像,又有點不太一樣。

在熱氣騰騰的壽喜燒鍋之間,月山朝里說準備一個人去旅行,周遊各國,當一個自由自在不用工作加班的小老闆,快意瀟洒。

安室透安靜的把低度數的米酒送進嘴裏,偶爾附和一句,說這個地方哪裏去最好。

工藤新一安靜的聽着。

可他一直記得,他是不願意一個人的。

——

8.

月山朝里終於完成手上那篇拖了好幾個月的畢業論文時是休息日的中午。

他敲下最後一句感謝,保存文檔,靠在波洛咖啡廳柔軟舒適的沙發背上發獃,風鈴聲在此時響起,扎着雙馬尾的女孩蹦蹦跳跳的衝進去,後面跟着因為今天燥熱的天氣有些氣喘吁吁的安福大明。

“是那天的警察哥哥!”剛走進店裏,女孩就看見了趁着午休來吃飯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於是她立馬像個小炮彈一樣跑了過去,站在他們兩個面前。

於是原本坐了兩個人的桌子變成了四個人,女孩捧着自己手邊的聖代嘰嘰喳喳的說話,一直等手裏的聖代只剩下一個底后,她眨了眨眼睛,問道,“如果你們下次見到小熊超人,可以幫我問問他,他那個朋友的感冒好了沒有嗎?”

“......什麼感冒?”松田陣平動作頓了頓,開口的聲音有點啞。

“我和那個給我按動筆還找來小熊超人送我去少年宮的哥哥約好了,下次上課的時候把筆還給他,但是那天來的是小熊超人,他說那個哥哥感冒了,只能麻煩他來拿那支筆。”女孩脆生生道。

“我之前還以為那個哥哥就是小熊超人,因為要隱藏身份才這麼說的,就像動畫片里一樣,但是那天我偷偷跟過去看,發現小熊超人是個黑色頭髮的哥哥。”

想起那隻被黑髮男人放進骨灰盒當中的按動筆,萩原研二一愣,下意識轉頭去看。

坐在最角落位置上的月山朝里笑着將食指豎在嘴邊,沖他眨了眨眼睛。

可不能破壞小朋友心裏,那點小小的幻想。

“是嗎?那你可要保護好這個秘密。”萩原研二收回視線,抿着嘴笑道,“畢竟超人可是不能被其他人發現身份的。”

聽到這句話,雙馬尾的女孩瞬間睜大眼睛,反應過來什麼一樣捂住了自己的嘴,用力點了點頭。

“嗯嗯!”

月山朝里笑着搖了搖頭,低下頭去,這才發現剛才自己的手機上,傳來了一封沒有任何署名的短訊。

上面是海浪,擺着水果和飲料的餐桌和展覽的天空,在玻璃杯的倒影里,那人被隱約映出的身影都被臉上的墨鏡擋住了,但是一頭銀色帶卷的長發仍然耀眼。

關於不再被提供的緩和劑和實驗對於身體的影響,這本就不會是貝爾摩德會憂慮的問題,她仍然像是之前那位行蹤莫測的千面魔女一樣遊走在外,但是這一回大概是真正的自由和肆意。

這個海灘看上去還真不錯。

看着照片,月山朝里默默腹誹道。

他也該去旅行了。

——

9.

畢業典禮后,大家在波洛咖啡廳里聚餐,和第二天就要啟程離開的月山朝里告別。

沒人知道他第一站準備去哪,什麼時候回來,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但是每隔半個月,照片仍然會跨越海洋,送到每個朋友的手上。

剛開始只是一些沒有出現過拍攝者的風景照,後來變成了站在那些古城山水前的合影,降谷零靠着這些照片推測,他大概多了一位可以一起旅遊的同伴,大概是之前提到過很多次的聯繫了很久的筆友。

偶爾那位筆友也會出現在照片的一角里,眼睛湛藍的像是被雨洗過的天空。

又過了一段時間,照片里月山朝里的肩膀上多了一位小小的朋友,是一隻毛茸茸通體雪白的鳥,小小的一點,落在他肩上像是一個毛絨糰子,在拍照時努力對着鏡頭揮動翅膀。

之後,黑髮男人衣服胸前的口袋又被一隻毛色以蜜色和白色為主的金絲熊佔領了,它每次拍照都很有鏡頭感,圓潤的眼睛盯着鏡頭,藏着瓜子的側臉也鼓鼓的。沒等這隻金絲熊和白鳥多佔據畫面一會兒,月山朝里的肩膀又被一隻看上去不怎麼喜歡動的黑貓佔領了,在陽光下,黑貓的眼睛顏色像是很淺很亮的灰。

有幾張糊的照片鏡頭中有一閃而過的長毛貓的尾巴的影子,應該是拍攝照片的那位同伴肩膀上也站着另一隻長毛貓,只有偶爾晃動尾巴時才會在照片里留下一點身影。

有了這兩隻貓之後,倒是再沒有加過其他小動物了。

又一年夏季。

在新的信件寄到門口時,剛下班的降谷零邊將其拆開,邊走向客廳。

月山朝里原本一個人的旅行變成了熱熱鬧鬧的動物特戰隊,照片里,他左肩的那隻小鳥不知道為什麼,渾身絨毛都炸了起來,氣呼呼的看着掛在胸前口袋上的金絲熊,黑貓扭頭看着那隻炸成一團的白鳥,伸爪子按住了金絲熊探出來的頭,一截長毛貓的尾巴甩在鏡頭前,擋住了小小的一角。

被三個小傢伙扒在身上的黑髮男人表情看上去有些無奈,明明是陽光明媚的日子,拍照前卻忽然下起了小雨,沒有打落夏季茂盛的枝葉,只是捲走了幾朵細小的花和花瓣,落在月山朝里肩膀處的布料上。

被花瓣落了一身的人卻只是仰頭看着兩側枝葉繁茂的樹木,無知無覺。

明明只是些草木,月山朝里的眉眼間卻偏偏柔出了另一種神情,像是看着家人,或是其他的什麼。

是啊,看家人的眼神。

降谷零想。

無論是飛鳥霧、羽谷緲還是春日川柊吾,來到這裏又匆匆離開,像霧像雪一般被吹散了,成為了無處不在的風。

此後,這天涯海角,山南水北。對他而言何處不是故鄉。

——

後日談其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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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甲的千層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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