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第230章
少年宮下層。
似乎深知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個道理,組織就這樣大膽的把自己最核心的基地選在了每天有無數人來來往往的城市中心之下,用運送進來的物資勉強維持着運轉。
安靜的室內,有人低着頭,在直視下將手裏的一針管藥劑都推進了中間那人的血管里。
藥效很快就有了作用。
原本昏迷着的黑髮男人很快蹙其眉頭,像是做了什麼噩夢一般細微掙扎着,先是睫毛開始微弱的顫動起來,想要努力睜開眼睛一般,再次手指無意識的抖動蜷縮,最後,昏迷了好幾個小時的人終於睜開了眼睛。
櫻粉的眼睛在慘白的燈光下被照亮,沒來得及反應,月山朝里就感覺臉上一涼,早已在旁邊站立許久的組織成員將一盆冰涼的水潑在了他臉上,刺骨的寒意讓男人的倦意馬上一掃而空。
“月山......”
熟悉又蒼老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月山朝里一愣,立刻反應過來什麼,他抬頭看去,終於看見了那個讓警方掘地三尺都沒有找到的傢伙。
那位先生,或者說......烏丸蓮耶。
讓組織所有人都不敢直呼性命的BOSS,其實有着一張相當蒼老難看的臉,他枯瘦的手指垂在輪椅的扶手上,皮膚皺的如同醫院病房裏時日無多的老人,但是一雙眼睛卻在密密麻麻的皺紋之下閃出和外表極不相符的鷹一樣的銳利視線來,像是給一隻老鼠硬生生套了個老人的外殼。
很不厚道的比喻,月山朝里微微勾了一下唇角,有點想笑。
怪不得他從來不在下屬...甚至連在和自己聯繫最密切的幾位下手面前都很少露面,大概是知道自己這幅風燭殘年的可怖模樣肯定震懾不住其他人,只能用那些短訊和視頻營造出神秘又極具威嚴的形象。
不知道他的手現在是不是連槍都握不住......
黑髮男人思索着,不過即使那位先生拿不住槍,也會有人幫他舉起來,在見月山朝里清醒過來后,很快有人幾步走過來,從後面將他控制住,然後捏着下巴逼迫他與那雙狹小的眼睛對上了視線。
“看看我這幅樣子。”烏丸蓮耶低頭,看着那雙和君度極其相似的眼睛,眼中凝結着如冰的仇恨,“都是拜你們所賜......”
月山朝里沒錯過,他看見自己的臉時眼中一閃而過的渴望和貪婪。
“我給了他所有一切東西...名字、財富、地位、還有連我都沒有得到的永生。”他眯起眼睛,即使那雙眼睛已經被仇恨和憤怒佔據了,吐出的話還是沙啞又緩慢的,像是這具身體已經沒有能力支撐住怒火了一樣,“結果只是因為一個素未謀面的親人...他就選擇了背叛,成為了反咬主人一口的狗?”
黑髮男人只是扯出了一個冷笑。
如果不是他自己就是親歷者,知道羽谷緲所經受的一切,恐怕真能因為君度在組織里的傳言而略信這番話一二。
明明是烏丸蓮耶一點點把他打磨成了一把不老不死、無喜無悲的刀具,偏偏還要把自己包裝成一個應當被感恩的施捨者。
很噁心的話,聽的他有點想吐。
“狗?”月山朝里微微抬起頭,臉上的表情再也不復之前的溫和,反而帶着一股濃濃的諷刺意味,“不管什麼狗,看見你這樣的主人,都會忍不住想追咬幾口吧?”
“你?!”
沒有料想到這個手無寸鐵到隨意就能被抓走的人敢在這種時候反嗆自己,烏丸蓮耶瞪大眼睛,他似乎想要伸手將自己的怒火發泄出來,但是放在輪椅扶手上的手只是微微抬起來一點,又很快落了下去。
倒是旁邊,他口中的那些聽話的‘狗’,動作狠辣的在黑髮男人腹部狠狠貼了一腳。
劇烈的疼痛立刻從腹部炸開,月山朝里下意識弓起身體,因為胃部的擠壓低頭咳嗽了幾聲,眼中卻仍然不見一絲恐懼。
“你已經老到連手都抬不起來了嗎?”他眯起眼睛,原本的瞳色在光線下變得如冷灰一般,看着視線當中,烏丸蓮耶滿是皺紋的臉因為這句話扭曲起來。
“給我把他的手指剁了。”他咬牙道,就在一人拽起月山朝里被束縛在身後的手時,這位蒼老過頭的男人又像是忽然想起來什麼一樣,睜開了眼睛,眼中閃過的光芒讓人聯想到偷到了食物的老鼠。
“君度......把君度帶來。”
烏丸蓮耶勾起嘴角,終於扯出了到目前為止的第一個笑容,“...還有從他弟弟身上搜出來的那把刀,一起帶來。”
想起在長達幾天的酷刑之下沒有往後退讓過一步的羽谷緲,他的臉上終於閃過了大仇將報的快感和興奮,“既然他對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些酷刑沒有一點反應...那就換他弟弟來試試,把他帶來,然後在他面前把這個人......”
烏丸蓮耶眯起眼睛,似乎在回憶這個並不值得被記住的名字,“把月山的手指一點點剁下來,就用他送給對方的這把刀剁!”
“是。”旁邊那人很快應答道,在他想要將這個命令發送下去時卻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一樣,小聲道,“由琴酒帶來嗎?”
“......不。”烏丸蓮耶皺了皺眉頭,“讓他沒有任務的時候繼續守在基地通道,一分鐘都不許離開。讓伏特加帶人過去。”
。
接到命令的伏特加很快步履匆匆的走過了狹長的走廊。
他臉上的表情很是冷峻,但是在快要走到懲戒室里時卻忍不住頓了一下腳步,用扶帽檐這個動作來掩飾了自己的猶豫。
比起自己那位大哥來說,伏特加其實並不喜歡往這個懲戒室里跑,除了進去的程序很繁瑣麻煩外,被關在裏面的人大概也是個原因。
即使室內的最下方是好幾個啟動開關就會立刻釋放麻醉藥機的細孔,即使從通往正常走廊的出口到室內有三個關卡,即使裏面那人按理說已經被折磨到連站起來都費勁......但是無論是誰都沒有對裏面被關押着的人放鬆警惕,像是君度是什麼即使死了也會午夜回來殺人的怪物一樣。
他敢打賭這種情況和對方在組織里不大對勁的傳聞有關...也和那天在島嶼上面的庄園裏的‘壯舉’有關。
朗姆手下掌握的一切勢力...他為了計劃穩定進行安排到莊園的所有成員的性命,都斷送在君度那把刀上,沒人能想像到他是怎麼用那兩把刀擋住了那麼多子彈,殺了一個又一個人,只知道他是喪鐘。
真正的斷罪者。
一想到走進第一扇門后,就會有負責看守的成員垂着眼睛提醒他,不要把任何有攻擊性的,能被用來當做武器的東西帶進去,不要答應他任何要求,如果有任何不對勁,立刻按響警報器。
聽的越多,越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
大概因為自己基本上每一次都是和琴酒一起來的,伏特加並不能太明白這些看守員眼中的恐懼,但是這種沉默壓抑的氛圍確實讓人喘不過氣來,比任務失敗后給琴酒開車還難受。
他深吸了口氣,又理了理帽檐,這才用指紋解鎖了第一扇門,裏面立刻有看守員過來,將他的身份細細核實了一遍。
因為現在正是交班時間,再加上組織目前的情況已經分不出更多人首來鎮壓這頭猛獸了,裏面的人並不多,等身份確認后,伏特加很快道,“BOSS讓你們和我一起把他押送過去。”
“這......”幾個看守員對視了一眼,還是最開頭和他確認身份的那個走了出來,低聲道,“......請先讓我們查看他現在的情況。”
伏特加皺起眉頭,因為這些人稱得上小心翼翼的態度泛起不爽,他聳了聳鼻子,“別用麻醉劑,BOSS要他保持清醒。”
“如果不注射,押送過去恐怕會比較......”
“BOSS沒什麼耐心。”
伏特加這句話徹底將其他人的猶豫不決打斷了,剛開始說要查看情況那人點了點頭,引他到了第二間房間裏,這個房間離懲戒室只有一牆之隔。
這間是專門用來監視的地方,巨大的屏幕上是空空蕩蕩的、只有一張椅子的房間,裏面沒人,看守員走進去,在抬頭的第一眼就結巴起來,“等...等等!”
他的尖聲喊叫嚇得伏特加一個激靈,他正要厲聲呵斥,就順着看守員的視線看見了巨大的屏幕上,君度平日裏坐着的那把椅子上面,此刻空無一人。
不知是椅子,連整個監控器範圍之內都空無一人。
“怎麼回事?!”伏特加拽着那人的領口罵道,“你們不是負責看守嗎?人怎麼會找不到了?!”
“剛才...你來之前他還在的,裏面連通風口都沒有,門也關着,怎麼可能...他怎麼會不見了......”這樣說著,看門人狠狠哆嗦了一下,他眼中再次被無處不在的恐懼籠罩了,“君...他去哪了......”
“別說這種廢話了,快點把門打開!”男人皺眉道,他幾步走到緊閉的大門面前,來不及像是平時一樣細細檢查過後再進去,伏特加動作迅速的按開了門,“快把這個情況報給大...琴酒!整個基地的門都要控制室才能打開,他跑不到哪裏去!”
“我、我這就打......”
下意識在這種時候按照對方的指令照做了,看守員動作飛快的從控制台上找到了緊急聯繫的按鍵,在他按下后等待接聽的那一刻,卻忽然想到了什麼。
一股冷意忽然從最底層竄了上來,從五臟六腑泛起的寒意讓看守員整個人哆嗦起來,連大腦都嗡嗡作響。
他抬起時手,慢慢的按上了監控的控制器。
原本平行的正對着室內的攝像頭在操控下,一點點向著上方移動過去。
......像曾經無數次藏匿在看不見的位置執行暗殺任務一樣。
君度牢牢把自己固定在懲戒室的天花板上掛下來的那個吊燈的細線上,他合著眼睛,放慢了自己的呼吸,整個人甚至沒有使那個吊燈晃動任何一下。
在攝像頭調轉的那刻,他像是有感知一樣,睜開了眼睛。
冰冷的、滿是殺意的眼睛。
君度悄無聲息的抬頭,對上了那個照向自己的攝像頭,然後緩緩伸手,將食指豎起貼在了自己殷紅的嘴唇前。
噓——
伏特加闖進室內后已經出了一聲的冷汗。
他甚至無法預想到如果君度在他來押送的前夕逃跑了,那那位現在脾氣已經算得上詭秘莫測的BOSS會對自己施加什麼樣的懲罰。
君度...君度到底能從哪個地方逃跑?
他左右幻視了一圈,看見了沾着血的椅子和刑具,看見了牆面和地板上來不及收拾的血跡,卻唯獨看不見那個被囚。禁在這裏的人。
就在此時,頭頂上方明亮的燈光忽然晃動了一下。
汗水...在此刻突然從額角冒出的汗水,順着他的側臉慢慢的滑了下去。
伏特加愣愣的抬頭,向頭頂上方看去,就在他的目光快要觸及到吊燈的位置時,一道黑影從上方一閃而過,他只感覺自己腰側一松,自己那把和手。槍放在一起的,隨身攜帶的刀在此刻,就這樣橫在了他自己的喉間。
君度落地時甚至輕到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再見。”
低啞的聲音從耳畔傳來,在伏特加終於意識到,剛才將自己藏匿在吊燈上的那個怪物已經悄無聲息的到達了自己身後。
他沒來得及轉頭,喉嚨就已經被鋒利的刀刃劃開,血衝著前方噴涌而去。男人捂住脖頸緩緩向後方倒去,他仰頭看着頭頂上方明晃晃的燈,幾天前,看守員說話時那雙黑沉沉的,眼底帶着一圈濃重烏青的眼睛忽然在眼前浮現。
‘不要讓任何有攻擊力的東西,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內......’
已經晚了......
男人背部狠狠砸在了地上,喉嚨間的血捂也捂不住的不斷從斷開的血管處溢出,很快將原本的血跡慢慢覆蓋住了。
獵人自己培養出的獵犬,果然在最後...用鋒利的牙齒咬斷了獵人的喉嚨。
片刻之後,地上倒滿了被一刀割開喉嚨的屍體。
通往走廊的門被鎖住,將伏特加的槍和匕首隨意放進黑色風衣的口袋裏,羽谷緲打量了一下四周,很快看見了狹小的通風口。
對於成年人來說很難以進入,即使是經過訓練的他也難以在裏面通行,但是這是目前唯一一個可以出去的辦法。
沒有時間了。
羽谷緲伸手,咬牙用力卸掉了自己左側的肩膀。
令人牙酸的‘咔嚓’聲在空蕩的室內響起,在筋骨半數斷開后,堅硬的側肩終於可以被擠壓着往回再收一些,原本難以通行的地方將他完全容納進去,男人放任自己受傷的那側肩膀被堅硬的通風口內壁擠壓,一點點往自己的下一個目的地移去。
他得去實驗室。
在去找琴酒之前......他需要得到實驗室的藥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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