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奢靡把家敗 而今知節儉
日子過着過着就過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了,怎麼做才能夠走出眼下的困局。過到這個地步,求助無門時,也知道了錢的重要性。
在前幾年,錢好掙的年代,哪知道錢的重要性?錢到手飯到口,整日裏吃吃喝喝,吃飽喝足了,再到歌廳里吼幾句,調戲調戲陪酒女,或者到洗腳房裏,大沙發上一躺,趁着酒酒,對着洗腳妹說些無聊的話語。那些洗腳妹為了拉來回頭客,也是隨着我們的語調,陪着我們說些瘋話,以活躍氣氛。
而今沒錢了,人也年紀大了,也老實了。
上午打算去看父母,順便把三弟家種植的花給澆澆。早上起來后,想着去三弟家看父母這件事,再想想父母窮困一生,到老來又無積蓄,子女到了難處,雖然不求父母幫扶,但父母如果有些積蓄,而今我遇到了難處,找父母周轉下,父母當是不做推脫的,如此,也可做救急之用。
今年86歲高齡的父母的父輩都是地主,頗有些家業。解放后,運動一來,若大個家業皆被充公,還落得個地主富農的身份。我母親嫁給我父親時的嫁妝,是我姥娘嫁給我姥爺時的嫁妝。我母親嫁給我父親時,我姥娘還把她出閣時的部分陪嫁品給了我母親。據母親說,這些陪嫁品里,有金銀珠寶,白玉,和雞蛋大的琥珀。母親至今都清晰的記得,那個雞蛋大的琥珀裏邊,還有蟲子。
可是,在六七十年代時期,這些標誌着地主身份的金銀珠寶,白玉,和雞蛋大的琥珀,被由貧下中農組成的農協人等,一股腦的收走了,說是“破四舊”銷毀,實則成了他們的私家藏品。
父母一生務農。自打我記事起,父母親就帶着我們一家人沒日沒夜的勞作。而我們一家人的勞動成果,在沒有分田到戶之前,大部分作為公糧,上交到了鄉政府設置的糧所那裏。交完公糧后,從村子的集體那裏分到的糧食,連果腹都是問題。1978年後實行了分田到戶,家境才好了一些。
再後來,我們兄弟姊妹各自成家,父母也老了。父母年邁之後,前些年住在我這裏的時間多些。隨着二老逐漸老邁,尤其是父親於2017年得了腦梗,且多次複發之後,走路都有些艱難后,就長期的住在了三弟家。
我租住在四樓,而三弟家住的是電梯房。父母住在三弟家,上下樓時可以不用爬樓梯,加之三弟弟媳他二人也頗有孝心,遂常住三弟家至今。
我父母也算幸運。如果三弟不孝順,我又無力贍養老人,那麼,父母就只好住在老家,在鄉下艱難的度過他們晚年了。
老人獨居鄉下這樣的例子還真不少!
因為父母這幾年一直住在三弟家裏。我為自己窮困不能養老,心裏頗為羞愧,又不便為人言。這段時間以來我常想:如果前些年收入尚可的時候,知道節儉度日和經營家庭,能夠積攢下一些家業,既可以助自己渡過眼下的時艱,又可以贍養父母、養育兒女,又哪來的在度日如年的艱苦歲月里苦苦掙扎?
想到這裏,又想到了自己未知的暮年。如果我的暮年也如我父母一般清貧,彼時,我的女兒遇到了難處,急需資金周轉時,我又拿什麼來幫扶於她渡過難關呢?如果拿不出幫她渡過難關的資金,那麼,只有難為女兒自己想辦法了。亦如我眼下這般,自己的傷口自己舔,自己的難事自己扛了。
想到這裏,心生悲涼。向前看時,更覺前途無望了。
昨天安靜了一天。網貸公司委託的第三方催收公司沒有給我打電話。我估摸着他們是想什麼歪點子,或者是真的要起訴我了。我希望他們起訴我,我好在法庭上陳述我不能還債的觀點。
我已經無所謂了。告我也好,黑我也罷,我都自己扛着。
昨晚睡着后,魂魄離身,靈魂游於天野。我發現我躺在一個半敞開、圓形的容器里,容器裏邊可以裂變我想要的東西。我舒服的躺在那裏,吃喝不愁。
後來,我又做了一個夢。在這個夢裏,我回到了老家的村子裏。在村子西頭那條泥土路上,一邊是河溝,一邊是一人多高、長勢繁茂的莊稼。我不知道這些莊稼是玉米,還是高粱。這個時候,有兩個偽裝成送親的人,挑着幾條宰殺好的大魚,一前一後的走近我。其中走在前面的那個人,走到我前面之後,後邊的那個人停下來不走了。這個時候,我發現他們是要害我。
這個時候,我開始害怕起來。在這前不見人,后不見鬼的地方,他們倆要是合著伙殺害我,那是太容易了。想到這裏,我就想逃跑,想如何逃跑。然後,魂魄歸位,我醒了。
醒來時,天已經亮了。我看了看錶,才五點多鐘。妻子已經起床了。
昨晚吃罷晚飯,妻子對我說道:“我媽真神經,讓我四點多就回老家去摘桃子。”
我對妻子說道:“你這次回家摘桃子,想拿回來的話,拿回來幾個夠你和孩子吃就行了。我不太愛吃零食,拿回來多了,最後沒人吃,都放壞了可惜。”
妻子說“好”。
上次妻子回娘家摘桃子時,拿回來一大袋桃子。我不吃,她們娘倆也不怎麼吃,最後那些桃子都放壞了,扔進了垃圾桶里。
妻子心勁兒強。她無論是買菜,還是去地里挖野菜,都會多弄些回家裏來,吃不完就只好扔掉了。
春天的時候,她心血來潮,就趁着周末,拉着她兒子到郊區的綠化帶處,摘了一大包、足有十來斤重的玉蘭花瓣回來。妻子把這些花摘回來之後,就放在了客廳里。第二天我問她道:“你摘這些花回來幹嘛?”
妻子說道:“我腌制下,做玉蘭花甜湯。可好喝了。”
我對她說道:“這麼多花,你要是腌制的話,就別放了。趕緊處理下。再放兩天,都壞了,可惜。”
妻子說“好”,然後就開始忙活着用鹽腌制玉蘭花。
腌制玉蘭花是個繁瑣且精細的手工活。首先將花瓣一瓣瓣的摘下來,然後用清水清洗,清洗后,再拿鹽腌制。妻子是個坐不住的人,也不是個可以做精細家務活的人,所以,她忙活了不大一會兒,就說腰疼,腌制玉蘭花這事,也就半途而廢了。後來,大部分原本新鮮的玉蘭花開始腐敗,我只好趁她不在家,拾掇拾掇,全部倒進垃圾桶里,扔了。
類似的事不一而足。這些年來,像腌制玉蘭花這類心血來潮、異想天開這種類似的案例,我已習以為常了,所以,她在腌制玉蘭花之前,我就給她說,讓她少摘些花回來。這些花留在樹上,還可以供人觀賞。如果摘回來扔了,就可惜了,失去了花開的本心。她不聽,最終,摘回來的這十來斤玉蘭花瓣,大多給壞掉扔掉了。
所以,這次妻子說回娘家摘桃子,我就告訴她說,讓她少拿些回來,以免像上次一樣,吃不了那麼多,最後都扔了。
妻子聽我如此說,就對我說道:“你別管了。你不吃我吃。”
我知道她很固執,我改變不了她,也就不再作聲,繼續睡覺。
我們半道夫妻,因為少了婚前的理解,價值各有各的孩子,又各有各的家庭經歷,所以,各自的生活方式、思維方式、處事方式都全然不同。
有詩為證:
我道世道艱難,
常懷敬畏在心間。
當節儉時須節儉,
方可行得萬年船。
她道她生富家,
自小生活如蜜甜。
行於世間多不易,
本該享受度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