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邁出第一步
當然是真的。
姜晚晚心想。
畢竟這可是她踏上未來美好仕途的最佳方案啊。
但她自然不會把真實的想法說出來。
為了進一步感動對方，她特地將臉上那種大無畏的表情多加了幾錢重，又輕咳一聲，彎腰撿起一旁地上那把匕首，遞到阿諾手中，扶起對方：“其實說到底，這件事，無論你答不答應，這二十萬兩白銀我都是誓要奪回的，因為這是千千萬萬百姓的救命稻草！我身為大瑛朝女官，決不能辜負這天下的百姓，你若還是覺得我心懷不軌，若還是想要阻止我，那你就用這個匕首，殺了我。”
姜晚晚能想像到自己此時此刻的模樣，定然是義正言辭，大公無私。
從前寫劇本的時候，她也屢次寫到女主用生命承諾誓言，這往往能驚天動地，再配上路人們感激涕零的反應，顯得多麼霸氣。
阿諾捏着手中匕首，古怪地看了她幾眼：“我要是殺了你，不是就順了你的意，你可以把我直接拉去砍頭了嗎？”
姜晚晚吃驚地看着她：“你看我像是會拿自己命來跟你一換一的那種人嗎？”
這紅衣姑娘怎麼什麼都能杠？
阿諾不出聲，好像想到什麼，臉色反反覆復變了好幾道。
最後，她驀地把心一橫：“行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這樣吧，我知道那十二車白銀在哪裏，明天一早，我就帶你去那裏。”
“好，好好好！”轉折竟來得這般容易，姜晚晚對於她的醒悟很是感到寬慰。
但阿諾身邊的兩個小孩焦兒脆兒，很明顯還是一副不太清醒的樣子，一臉不爽地瞪着姜晚晚。
就差沒當場再喊一遍狗官兩個字。
姜晚晚自認是個大度的官兒，懶得和她們計較，於是越過那兩張憤怒的小臉，繼續看向阿諾：“阿諾姑娘，你看，既然你我已經是合作的盟友，那在明天來臨之前，不知能不能借個地方給我們今天住一晚？”
聽她說完，阿諾又露出了那種古怪的表情，但只維持了一瞬，然後她馬上轉過臉，拉起焦兒脆兒，用着像是嘀咕一樣的聲音道：“女官大人，我們這住一晚不是不可以，只是怕是大人你會嫌棄。”
“怎麼會。”姜晚晚手一揮，“入鄉隨俗嘛，況且我們這次是為賑災而來，又不是要遊山玩水，怎麼能過於身嬌肉貴。”
阿諾依舊看着別處，目光閃爍：“既然大人都這麼說了，那大人就跟我來吧。”
姜晚晚跟着她走了兩步，眼見到了村門口，她又想起剛才村子裏那些拿着碗口那麼粗的棍子、視他們如洪水猛獸的百姓，不由有些後背發麻。
於是她忍不住問：“這個……既然咱們的誤會都解開了，待會我們進去的時候，那些人不會再追着我打了吧？”
阿諾瞥了她一眼：“大人要是沒做虧心事，怕什麼人追。”
“……”
一時竟無言以對。
跟着阿諾一路再次折返了村口，余山縣的人一見是姜晚晚，紛紛又圍了上來。
“狗官！你還敢來！”
晚晚反應比從前任何時候都快，瞬間就站到了沈如煥背後，但依舊昂首挺胸：“等等！所謂君子動口不動手！咱們有話好好說！”
“狗官，還有什麼好說的！還不快滾！”
一個提着鐵鍬的大叔走了出來，大約是這余山縣裏有些威望的人物，所有人都隨着他的動作舉起砂鍋大的拳頭。
正所謂窮山惡水出刁民，姜晚晚當然不受威脅，巋然不動——依舊在沈如煥身後站着。
但無形中氣勢好像變弱了一些。
她道：“我我我給你們帶了個人回來！”
說完腦袋往後縮了縮。
這個所謂帶了個人，指的當然是阿諾。
阿諾鄙夷地瞅了晚晚一眼，站了出去：“爹爹，是我。”
“阿諾？！”
那個大叔喜出望外，一下子就丟下鐵鍬，大步走到阿諾面前，上下左右看了一圈：“你沒事吧？他們放你回來了？官府的人沒欺負你吧？”
說罷有些更咽：“都是爹不好，爹本想護好你，卻讓那些人把你抓了去……”
阿諾連忙握住他的手：“爹，別擔心，我沒事。”
大叔搖頭：“都怪那些狗官！要不是他們每次都那樣欺負我們縣的人，也不會發生那件事，爹也不會害得你……”
阿諾馬上打斷了他的話：“爹，別說了，我這不沒事回來了嘛。”
大叔長嘆一聲，百感交集，憤而又提起腳邊大鐵鍬，就要朝姜晚晚衝過去：“大不了，你爹我就和他們拼了……！”
阿諾眼疾手快，連忙將他拉了回來。
爾後她又無意間回頭一看，正好看見姜晚晚的腦袋縮在沈如煥背後，拚命給自己使眼色暗示。
阿諾轉了轉眼珠子，好像想到什麼，轉了話頭，跟大叔說道：“爹，我說了我真沒事，至於那件事，你看——”
她伸手一指姜晚晚的方向，嚇得晚晚一個激靈。
“你看這個黃衣服的，是新上任的女官，她嘛，跟原來那些貪官都不一樣，所以我們那件事，說不定還有轉機，我們可以……”
說完上半句，阿諾靠近她爹，又悄咪咪地講完了下半句，也不知道說了什麼，說完之後，她爹竟然丟下了大鐵鍬，半信半疑，又彷彿帶了一絲期待地看向了姜晚晚……
“阿諾，你說真的？”
阿諾點頭：“爹，我有十成十的把握。”
“好，你向來聰明，就聽你的。”她爹連連點頭，“現在第一步怎麼辦？”
阿諾想了想：“找個地方給他們先住下，明兒一早，保管一切順利。”
“好。”大叔答應着，揮揮手，示意周圍的村民都先散了。
姜晚晚見事態平息，知道自己已沒有危險，不由暗暗鬆了口氣。
她向來精明，看又到了自己威風的時刻，趕緊就從沈如煥背後冒了出去，裝模作樣向著大叔說了一聲：“你們放心，這次災銀的事情，我定會幫你們解決的。”
不知為何，阿諾的爹古怪地看了晚晚一眼，神色突然變得十分愉悅。
他大步走過來：“這個，女官是吧，我是這余山縣的村長，我姓黎，阿諾說你們要在這兒住一晚，那就跟我來吧。”
說完頭也不回，拔腿就走。
姜晚晚見終於邁出了計劃的第一步——在余山縣住一晚，等待明日清早剿匪時機，她心裏自然高興得很，忍不住哼着小曲兒就緊跟了上去。
沈如煥看着她的背影，目光閃爍片刻，大約心中有了一個不為人知的想法，他驟然蹙了蹙眉，隨後，又恢復了不動聲色的模樣，跟着姜晚晚的腳步，走進了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