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入幫
摸骨師傅們的動作很熟練，摸得也很細緻，壓頂門，捏後腦，捏脖子，順着脊柱一路捏下來，然後是手臂，手掌，手指，大腿小腿，腳踝，最後掐足弓。完成之後說出“上佳”、“中”或者“差”，旁邊的弟子把資質上佳的弟子引到崔長老左側，中等的引到右側，差的引回土坪。
楊楓不轉眼地看着給自己這一隊摸骨的師傅，聽着他一個一個的喊出“中”和“差”。自己這隊已經摸了三十多個孩童，居然一個上佳都沒有，只有三個中等，其餘的都是差。看着那些返回土坪的孩子們一張張沮喪失落甚至掛着淚水的臉，楊楓的心“噗通噗通”地跳得更厲害了。
終於輪到楊楓，當他有些僵硬地站到摸骨師傅面前時，腦子裏已經十分混亂，覺得摸骨的時間太漫長了。到最後終於等到摸骨師傅掐完腳，說了聲“中”，腦子才“轟”地靈光了一些。
頓了片刻，自覺地向崔長老的右側走去。
雖然不是上佳，但中等還是可以接受的。憑藉自己現在的功夫底子，加上以前經常跟隨父親進山打獵採藥，在三個時辰內爬上那座從峰還是比較有把握的，只是心裏仍免不了有些惴惴不安。
當臨近正午的時候，摸骨終於全部結束。六、七百個孩子中，只有五個資質上佳、六十三個資質中等，其餘都是差。
崔長老皺了皺眉頭，似乎對這次結果不是太滿意。他清咳了一聲，剛要說話，忽然看到從一條山道上走來兩人，前面那人六十多歲，一襲白袍，身材高瘦，面沉如水，後面跟着個約有二十歲的年輕弟子。
崔長老臉色馬上由慍轉笑，往前迎了兩步，拱手道：“哈哈，原來是陳先生，老崔這廂有禮了。”
那陳先生臉上也顯出一絲笑容，拱手回禮道：“豈敢豈敢，原來這次是崔長老主持測試。”
“正是。哦，陳先生今日到這裏，是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崔長老，前幾日白虎堂李長老說打算過些天抽調陳某的兩個弟子去外鎮做執事，陳某怕到那時谷內人手會有所不足，聽說今日幫中招弟子，就想過來預先補充幾個幫手，不知崔長老能否行個方便？”
“這事啊，當然沒問題，哈哈，老崔這點兒事還是能做主的。再說這也不違背幫規，百草谷的弟子還是幫中的弟子嘛。所有孩子都在這，請陳先生隨便挑。”
“多謝崔長老。”
楊楓聽到這裏，不由得心中一動，二叔的安排會不會就在這啊。
陳先生看了看崔長老左側那五個孩子，說道：“這些是資質上佳的孩子吧，我那裏不教武功，這些孩子到我那裏就可惜了。是不是，崔長老。”
“呵呵，陳先生請隨意。”崔長老笑着答道。
陳先生接着目光往崔長老右側的六十來個孩子身上一掃，楊楓恍惚中覺得陳先生看到自己的時候眼睛似乎亮了一下，但瞬間即過，心裏不由得“咯噔”一顫。陳先生走到這群孩子裏一個面色黝黑、較為壯實的孩子面前站住，彎腰問道：“今年多大了？”
“十二歲，先生。”那孩子施了一禮，回答道。
“家裏做何營生？”
“家裏開了個鐵匠鋪，父親是鐵匠。”
“你也學過打鐵嗎？”
“是的。”
“那你到這裏想學什麼？”
“想學一身高強的武藝。”
陳先生點點頭。又走到一個雖然也有些黑、但眼睛明顯很機靈的孩子面前站下，問道：“今年多大了？”
“十一歲，先生。”那孩子也施了一禮，然後回答。
“家裏做何營生？”
“種植藥材。”
“你也學過嗎？”
“是的。”
“那你到這裏想學什麼？”
“也想學武藝，不過要是能再學些醫術就更好了。”
陳先生又點點頭。走向下一個。
……
問了十一個孩子后，陳先生來到了楊楓面前。
“今年多大了？”
“十歲，先生。”楊楓也施了一禮。
“家裏做何營生？”
“父親是獵戶。”
“你也學過打獵嗎？”
“是的，也採過葯。”
“那你到這裏想學什麼？”
“最想學一身高明的醫術，不過要是能再學些武藝就更好了。”
陳先生點點頭，回身對崔長老說到：“好了，崔長老，就到這吧，我就要這三個了，可以嗎？”說完伸手一點楊楓、那個眼睛機靈的孩子以及一個粗眉大眼、略顯憨實的孩子。在剛才對這十二個孩子問話時，只有他們三個對醫藥表現出了興趣。
“當然可以。看來陳先生就想找能幹活的，你看這三個小子個個都黑不溜秋的，哈哈。好，那他們也算是直接入幫，就不用參加第二輪測試了。”崔長老接着吩咐旁邊的一名弟子道：“你現在就帶他們八人到宋執事那裏登記造冊、領取腰牌吧。回頭把這三個弟子送到百草谷。”
“不必了，崔長老，我讓秀林跟去，讓他帶這仨孩子回百草谷便可。”陳先生跟崔長老說完轉頭對同來的那個年輕人吩咐道：“我一會和崔長老還要敘敘，你隨他們去吧。把谷中規矩跟他們講講。”
“是，先生。”
—————————————————————————————
晚飯後楊楓坐在自己的床上，終於能靜下心來回想回想今天的經歷。這一天過得渾渾噩噩，讓人感覺有些不真實似的，自己居然是以這種方式加入了鎮山幫。當知道自己可以直接入幫而且被分派到主攻醫藥的百草谷時楊楓高興得都想跳起來。後來他傻木木地跟着吳秀林吳師兄去玄武堂登記造冊，領取腰牌、袍子、被褥，回百草谷吃午飯，分配住處，聽吳師兄講幫中和谷中的規矩，等等。
經過吳師兄介紹楊楓對鎮山幫有了更詳細的了解。鎮山幫淵源悠長，已經建幫七百多年，雖然幾起幾落，但到如今還是臨仙府三大幫派之一，而且比起另外兩大幫派飛龍幫和赤陽門來，無論是底氣還是口碑，都要強上一大截兒。
鎮山幫除了雲茶山上的總舵外，在外還有三十幾處分舵。門下弟子也有內門和外門之分。內門弟子是幫派的精英，是維護幫派利益的基礎力量，總共有九百多人。外門弟子主要是幫派招納來協助幫派經營生意、籠絡人脈的各色人等，人數好像已經過千了。
鎮山幫的總舵共有四大堂口，分別是青龍堂、白虎堂、朱雀堂和玄武堂。青龍堂負責對敵作戰，是幫中武力的中堅所在，也是內門弟子最多的堂口；白虎堂主管外務，負責幫派的生意以及重要物資的採買；朱雀堂負責幫派之外的情報收集，不過也擔負一部分暗中清除異己的任務；玄武堂主管幫內的雜務，比如置辦常用物品、入門弟子的安置等，是幫中分量最輕的堂口。由於近幾年幫派之間沒有大規模的正面衝突，幫派之間的對敵動作主要是在暗中進行，朱雀堂的作用日漸重要，任務也不斷增多。
除了這四個主要堂口外，幫中還有些特殊的堂口，比如長老堂，供奉堂。但和長老堂、供奉堂相比，算是一個單獨堂口的百草谷則有些更特殊。它是雲茶山東部邊緣的一個小山谷，東西走向，有三里多長，在十九年前還是個無名小谷。十九年前，臨仙府遠近聞名的“冷麵神醫”陳千葉，也就是楊楓今日所見的陳先生，偶然進入此谷，覺得這裏的環境極適合培植藥材。因此處屬於鎮山幫的地盤，陳先生就去商議鎮山幫能否出讓此地。鎮山幫高層早聞陳先生大名，以前也曾數次試圖籠絡，但都被陳先生婉拒。如今陳先生有事主動相求，鎮山幫當然不能輕易放掉手中的誘餌。最後雙方商定，陳先生在鎮山幫的供奉堂挂名，成為鎮山幫的一名供奉；山谷仍屬於鎮山幫，但谷內一切事務都由陳先生個人掌握，總舵不得干預；陳先生可以為幫外百姓醫診，但幫眾如有重病重傷，陳先生也必須給予醫治，等等。也正是從那時起，這個山谷有了“百草谷”的名字。
百草谷的南側較陡，北側較緩，但兩側的嶺峰卻都樹木叢生，藤蔓糾葛，難以攀越。東谷口距離莽中城的西城門很近，不足一里地，那裏修建了一排磚木結構的房屋，作為醫館，可為百姓醫診。西谷口外有一條小路可通往總舵，谷口也建了一間房屋，有一位師伯常年駐守。若非許可，谷外弟子不得進入百草谷；但谷內弟子作為幫中成員，卻可以象普通弟子一樣，出入幫中的其他地方。
當然，像楊楓這類弟子不是任何地方都能去，幫中有些地方只允許等階更高的人進出。
鎮山幫中有三個等階：長老、護法和弟子。通常情況下，只有等階相當了才能擔任相匹配的職務，比如幫主和兩個副幫主只能由長老等階的人擔任，執事只能由護法等階的人擔任，等等。所有的長老組成一個長老會，幫眾的等階升遷貶降都由長老會來評定。由弟子晉陞護法的評定每三年一次，由護法晉陞長老的評定每五年一次。幫中等階森嚴，低階逆杵了高階而被殺罰的事幾乎年年都有發生。所以幾乎所有護法以下的幫眾都把升遷作為首要目標，那些新入門的弟子更被鼓勵要勤修苦練，早日升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