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我是有毒
季郡原屬葉國，五年前被冷驚微攻下來成了楊國的領地。槍動炮響，戰馬嘶鳴。山地軍營的中心地帶，可見一桿大纛旗迎風舒展，上面赫然一個斗大的“冷”字。秘使已經把動靜傳給京都的主子，但不知來不來得及。
葉國特使快等不下去的時候，驚人消息傳來：倉皇後撤的葉國軍隊落腳后在晚上突襲邊境的許國軍營，燒殺擄掠，似要把在尤軍身上吃的虧報復到許軍頭上！
“陛下，葉軍缺糧斷水，窮途末路，只能搶我邊境軍民的，行徑無恥至極，請陛下允准出兵討伐葉國！”不僅朝臣主張伐葉，在野民情亦亢奮。
許國五萬大軍開出！
數千里之外的尤國營地，換班休息的巡邏士兵跟同伴說了句：“你的手臂給歐姑娘治治吧。”
“小傷，我已經正骨了。”
“榆木腦袋！”
他們口中的歐姑娘正在給人拔箭。疼痛讓士兵發出一聲哀叫。
歐姑娘面不改色，繼續下一步。
“歐姑娘，有一批人中了奇毒，你能過來看看嗎？”一名士兵跑過來問。
她專心致志做着手上的動作，綁好繃帶打結后把人交給旁邊的軍醫，“走。”
“已經對症下藥了，可人沒有好轉。”月無嗔眉眼沉凝。
歐姑娘雙指靠到傷員的脖頸上，用內力探視一番，卻受到一道莫名的阻礙。
“脫了。”
些許沙啞的聲音不高，卻令周圍的人都側目。
傷員脫了上衣，又在歐姑娘的注視下脫了褲子，只剩一條褻褲了。他雙腿打顫，不知是冷的還是臊的。
在姑娘不耐的逼視下，他又羞澀地脫了褻褲。
“你們看臀部。”
聽到歐姑娘的聲音，人們下意識地看去。傷員漲紅了臉，死死夾緊屁股，捂住前方。
辣眼睛！士兵們只掃一眼就撇開了視線。
只有月無嗔湊近了仔細的看着。
天曉得兩位醫師怎麼會有怪癖！傷員哆哆嗦嗦，“月醫師，我，我雖然強壯健美，雖然我很欣賞你，但是我有媳婦兒......”
月無嗔額上劃下三道黑線，道：“你誤會了，是你的臀部有一個玄術印記。”
“什麼？！”傷員大驚失色地扭過腰去看，也忘了遮掩前方。
眾兵聽了月無嗔的解釋正看過來，不小心對某傷員的前方一覽無餘......
辣眼睛......
昏昏沉沉的傷員被套上衣褲。月無嗔已經將印記謄下來，和歐姑娘到一旁商量。
“歐姑娘，你知道怎麼破解嗎？”
“我們認識多久了？”歐姑娘一雙眼眸彷彿會放電，“還叫我歐姑娘，叫我阿青吧。”
阿卿......月無嗔恍惚了下，也不計較，“阿青，你會嗎？”
唇角彎了彎，歐姑娘道：“這是一種低級的玄術，加持在毒上會讓毒性變異。但毒還是原來的毒，所以開別的葯也沒用，關鍵在於破解玄術。還有一個辦法是把體內的毒素逼至一處，把那處與身體割離。”
月無嗔沉默了一會兒。上哪兒找玄術師？至於割離，此毒霸道，至少要砍一隻手。
“阿青，你還有別的辦法嗎？”他直勾勾地盯着女子，眼底湧出希冀，目光盈盈。既然她知道這種情況，很可能是以前碰到過，那麼就可能研究過。
歐姑娘摸了摸削肩，“是還有一個不知有沒有用的辦法，可是，我覺得不值得呢。”
“是什麼？”月無嗔眼前一亮，下意識地靠近。
“你猜——”歐姑娘湊近月無嗔的臉，聲音輕柔而愉悅。
月無嗔意識到他們之間的距離太近了，撤回身子，“請歐姑娘告知。”
“哎呀，”歐姑娘搖搖頭，“又叫我歐姑娘，生分得很，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她眼中閃着狡黠的光芒。
“阿青，人命關天，請你告訴我。”
無趣，歐姑娘心道，還是說了，“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我是有毒的呢。”
“以毒攻毒，用你的血？”月無嗔神情嚴肅。
“不錯。”歐姑娘挑眉，然後垂目撫弄自己修長細膩的手指，“損己利人的事兒，我不願做的。”
月無嗔笑了笑，“在這裏救助傷員對阿青也沒有好處啊，你還是做了。”
“不過是看在你幫了我的份上。”歐姑娘散漫地道。
“你沒有外面傳得那麼邪魔，也沒有你自己想得那麼冷血。至少你有恩報恩，還會不計回報地幫助受傷的人。”月無嗔語氣認真。
歐姑娘頓了一會兒，開口，“不用給我戴高帽。”
月無嗔目光黯下來。
“如果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可以試試。”
月無嗔心頭一盪，“什麼條件？”
“唔——”歐姑娘皺了皺瓊鼻，“等我想到再說。”看對方不語，歐姑娘戳一下對方的心口，“放心，不要你的心肝，也不讓你做違背良心的事。”
尤軍休整後繼續攻城，半個月勢如破竹，直撲葉國都城。同時許國的軍隊攻下了葉國邊境的五城。這五座城池毗鄰許國，物產豐富，經濟發達。
葉國都城被攻破后，葉帝失蹤，他的叔叔葉敘洺新立政權。楊國應葉敘洺的要求，兩萬軍隊進入葉國。尤軍的武器和裝備遠不如楊軍，兩天被擊退四百多里。
梯襲大王怒極反笑，楊國無恥之尤，分明是自己要吞併葉國的土地，卻扶持新政權打他，美其名曰幫助友國反對外來軍事佔領。現在還對各國發出聚首協商的邀約。好一個愛好和平的楊國！
進入御苑東會廳時，一干隨從被攔在外面。梯襲大王和羅憲將軍見着九曲長廊，水榭噴泉，雅緻美麗，兩人目露艷羨。
“梯襲大王到！”
“羅憲將軍到！”
通報過後，分散的使者們都站了會議桌前。
人到齊了。
“各位，請坐。”葉敘洺做了個請的手勢。
梯襲大王道：“不知怎麼稱呼葉國的使者？”
葉敘洺神色不改，“本王是葉國的攝政王。”
“攝政王執政嗎？可照會各國了？本王怎麼一無所知？”梯襲大王挑釁意味十足。
“連東道主是誰都不知的梯襲大王怎麼來參加和會了？”語氣帶着一絲譏諷，坐在葉敘洺旁邊的冷驚微似笑非笑。
梯襲大王惱怒地要發作，羅憲提醒地叫了他一聲。
“在座大概還有不認識的，請各位自我介紹一下吧。”冷驚微發話，“這位是我楊國的太女殿下，楊行健。”
“在下是許國中書侍郎宇夏，這位是丞相雲誠韌。”
“在下葉國首輔海傅立，這位是攝政王葉敘洺。”
“本王請諸位大人來，是想謀休戰歇兵。”葉敘洺肅然道，“葉國與尤、許激戰，生靈塗炭，甚至我國陛下也在戰亂中失蹤，至今無有音訊。和為貴此一淺顯的道理大家都懂，我國也願意為和做出一些讓步。”
尤國要佔領過的疆域。
許國要葉國的五城。
葉敘洺只願意割給尤國西北十座城池，割給許國其中兩座城池。
會議開了兩個時辰，口乾舌燥，稍事休息。宇夏離開座位去東圊。
凈室門口，一條長腿擋住，接着一個人攔在她前面。
“何事？”宇夏眸光微沉。
“簽字。”冷驚微把和約書放到她面前。
宇夏拿過和約書。“葉國將管理雁城、頤城之權並將該地方所有堡壘、軍器、工廠及一切屬公物件，永遠讓與許國。”
“齊城、越城、連城由許國代管十年，然後由百姓投票決定其歸屬。”
“我做不了主。”宇夏合上和約書，歉然。
“你如果做不了主，來東會廳蹭吃的嗎？”
“湊個熱鬧，順便蹭吃蹭喝。”宇夏嬉皮笑臉。
冷驚微打開和約書，“順便幫我把字簽了吧。”
“冷大人，簽字的關鍵在雲相不在我，雲相不認賬就是一紙空文。”宇夏挑眉。
“白紙黑字，許人總不能不認賬。”冷驚微神色似笑非笑，“再說了，宇大人的嘴皮子是擺設嗎？你把推託的口舌花到說服雲相上，好事就成了。”
宇夏氣得眼睛撇了下，辯駁：“有損大許利益的事我為何要說服雲相？請您讓讓，別擋着我解手。”
“怎麼就有損利益了？葉國割給許國兩座城，三座城由許國代管十年，城裏的資源人口予求予取，天大的好處你竟然睜着眼睛說瞎話？”冷驚微微微睜大了眼。
“本來可以有五座城，您一下子改成了兩座，損人大半利益，不知利您自己幾何？”宇夏唇邊蔓開詭異的笑意。
“因為它們遲早要到新主人手上的。”冷驚微聲音和煦，眉眼間卻透着幾分不羈的桀驁與初雪的冷冽。
果然敢大放厥詞!宇夏微微眯眼，“還是那句話，我做不了主，您找雲相吧。”
“讓讓，兩位。”
宇夏和冷驚微齊齊看去，見一身着明黃色四爪九蟒服的女子負手走近，姿態從容，上挑的眼角勾起。
她——楊國太女楊行健！
二人頷首讓開門口。宇夏想跟進去，卻被冷驚微拽住手腕。
原本不急，在東圊門口呆了些時間倒有些急了，宇夏蹙眉不耐道：“有本事你去找雲誠韌啊！”
“不簽不進。”冷驚微略帶好笑地看着宇夏。
趁人之危！宇夏忍不住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