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放川

第五十七章放川

翎黍明裡派下來的人沒有五十也有一百了,暗裏跟着的人更是無法察覺,不過北國人極好分辨,他們常年身處冬季,一旦氣候溫暖,皮膚就會泛紅,像喝醉了一樣。

大家看見的不在乎都以為,這芍蘼果真是翎黍手上的寶貝,心尖子最頂頭的那塊心頭肉,對她呵護的無微不至。

那還願意曉得巢葉嬴對她如何,不過也是錦上添花罷了。

巢葉嬴在路上這幾天格外神清氣爽,倒是芍蘼懨懨的,聞到肉糜就要作嘔,惹得他心疼不已。

從前只見過三姨娘懷過小兒,也是如此百般不適,小兒沒等落地,就母子俱損,所以對婦人生產這事,心裏總是不太痛快。

雖說芍蘼有喜是好事,但他又高興,又害怕,又不曾敢對芍蘼說,怕她孕中多思,聽到了就要胡思亂想了。

她白日剛吐完,現在已經枕着自己睡著了,車馬停在放川的客棧,這客棧翎黍事先打點過了,這兩天沒有別的客人,只有他們這些人。

放川位於韓耀國和北國交界處,風沙極大,一到正午和半夜,山風哀嚎之聲宛如厲鬼將映,只是放眼百里,這間客棧已經是最穩妥之處。

巢葉嬴的劍就放在枕下,他睡眠淺,一旦有動靜,他翻身就能起來。

芍蘼看樣子是累壞了,白日還沒有吃幾口東西,就一路吐個沒完,平日她最是喜歡途中吃幾顆水果解解饞,如今也是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剛想到這裏,芍蘼就在他懷裏挪動了一下,巢葉嬴忙輕輕拍打她的後背,沒一會就安睡過去了。

山風雖大,屋子裏卻暖和,一夜好眠。

翌日天剛蒙蒙亮,巢葉嬴就起身打點,幾個侍從一早就起來給馬喂喂草,樓下的飯食也已經好了,廚房特意給芍蘼做了些栗子糕和玫瑰粥,這幾樣東西在客棧里顯得矯情,顯然也是翎黍的提前安排。

巢葉嬴回屋的時候芍蘼早就起床了,采園剛給她梳好髮髻,銅鏡里就瞥見了巢葉嬴,隨即笑了起來。

他坐在桌子前看着熱氣騰騰的吃食,把懷裏的東西遞給采園。

“這裏風沙大,臨走前帶了面紗,你們主僕兩個一人一個”

“多謝將軍想的這麼齊全呢”采園興高采烈的接下來“只是翎韞佔了便宜,他總是帶個帷帽,如今連面紗都省了”

“翎韞一個大男人,帶什麼面紗”巢葉嬴給自己倒了杯茶笑道。

“翎韞的皮膚比小姐都細”

“他還小”芍蘼也笑了“孩子皮膚哪有不細的”

“也就你把他當個孩子”他看着她今天心情不錯,眼瞧着天也已經放晴了。

“我瞧着這裏,到頗有些邊疆氣勢,怪石嶙峋,地形奇特,你說不會從哪個犄角旮旯跳出個武娘子來擋了我們的路吧”

“小姐,你是話本子看多了”采園把她扶到桌子前,芍蘼聞了聞香味,覺得胃口大開。

“從前覺得栗子糕膩,如今倒是覺得十分香甜可口”

“聽娘說,婦人懷孕都是愛吃酸或甜,你愛吃甜,想來懷的是個丫頭”

“丫頭怎麼了,丫頭更好”

“是,那也是我巢葉嬴的嫡女兒”兩個人看着看着都笑了,巢葉嬴一向不苟言笑,自從她懷孕了,連說笑時候都多了。

“將軍,前面驛站來信,說是有要事”

“什麼人送信?”

“是信使,看樣子是韓耀國皇室的信使”

他沉吟了片刻,芍蘼開口道:“你快去吧,說不定是爹娘的信呢”

“那你在這好好待着,我去去就回”他摸了摸芍蘼的頭。

“知道了”

芍蘼放下筷子目送他離開,眼瞧着他騎上快馬去了驛站,在眼前慢慢消失。

“這裏風沙果然厲害,剛剛開窗這一會兒功夫就被風沙眯了眼睛”

“小姐是眼睛格外大,睫毛又翹,這睫毛都不能為小姐擋住風沙了呢”采園調笑,幫她吹了吹眼睛。

剛吃飽喝足,她就犯了困,眼皮子一上一下的要打架,采園把毯子披到她肩上,還沒等她睡着,就聽見客棧外吵吵鬧鬧,馬蹄聲越來越近,黎明剛過,天已經大亮,只聽得兵器碰撞,芍蘼打了個哆嗦又醒了過來。

“翎韞!外面怎麼回事”

“你先別出來,外面好像鬧了山賊了”翎韞說罷就閃身出去,屋子裏似乎只剩她們倆人。

采園推開窗戶,一群山賊騎馬從山坡上竄了出來,他們的力氣極大,為首的頭目一身獸皮大衣,手上拎着流星錘,約摸十分之沉。

北國人擅長舞刀弄劍,又不熟悉地形,哪打得過這幫當地山賊,紛紛倒了下去。

風沙捲起碎石,像有隻大手抓住他們的劍,甩都甩不出去。

似乎有人注意到了客棧裏面,采園還沒等關上窗戶,就被人用大鎚砸開了窗戶。

為首的頭目大笑:“早聽說這裏住着美嬌娘,北國狗皇帝的妹妹,還不下來迎接你老子!”

下面的人鬨笑,暗裏護着芍蘼的親衛紛紛出現,與他們扭打起來,采園捂着受傷的頭道:“小姐,快躲吧,你可還有着身子,千萬別出去和他們動手,等着將軍回來吧!”

“噓”芍蘼戴上面紗看着外面的情形。

“不出來?那我就要割掉他們的頭,製成碗喝酒了!”

旁邊的人打鬥絲毫不影響他口出狂言,他悠然自得的坐在馬上,似乎知道沒有人能在這種地形和環境打得過他。

“大哥何必非要打打殺殺,不就是想喚我出來么?”芍蘼坐在窗框上,一襲紅裙白披風,格外嬌媚雅緻。

“你就是那北國公主?”他似乎不信,抓住身邊的北國人問道:“她是你們的公主?”

“你這狗賊休想動公主一根手指頭,要皇上知道了,必定踏平這塊山頭!”

“這裏是北國嗎?他翎黍管得着老子?”呼延灼大笑,流星錘在他手裏就像個玩具“北國公主!老子要搶來做壓寨夫人!”他說罷幾步駕馬要衝出來,芍蘼騰空而起一腳蹬向他的面門,踩得呼延灼一個措手不及。

“你是個會武的?”他擦了擦腦瓜頂大笑:“越是這樣的,越有滋味”

“怕你無福消受了”芍蘼抽出腰間的長鞭趁着風沙甩向他,果然藉著風在他的臉上打出了一條血痕。

他有些惱,從來都是用力量來壓制別人,何曾被別人耍來耍去,反而一根指頭都沒摸到。

“老子要跟你動真格的,你可別怪老子不懂憐香惜玉!”他手持流星錘用力兜了個圈摔向她,芍蘼踩着鎚子一躍而起,翻身甩開鞭子把他的馬腿抽斷了一條腿,動作乾淨利索,腰身在半空劃出了一條弧線,墜馬之中風沙颳起了她的面紗,一雙眼睛勾魂攝魄,呼延灼一時不知該擔心自己,還是要着迷於她。

這雙鎚子真是有分量,震得她腳心一個勁發癢。

摔在地上半天沒有動彈,他的手下以為他摔壞了,忙着策馬要對她動手。

芍蘼在地上啐了一口,眯着眼睛就上前迎敵,她會輕功,在這不毛之地像片輕紗隨着風飛舞,手上的力道卻狠辣無比,被她抽斷的馬腿像從中截斷一般傷口整齊。

“看來是輕敵了,來者何人”

“苓國芍蘼”她抽回鞭子重新裹在腰上,翎韞不知何時已經守在她身邊,手上兩雙夾腰劍橫在他們之間。

“今日有幸得姑娘指教”呼延灼被扶了起來,手下人還有不服氣的,想衝上來尋仇,翎韞一雙劍插進了他們的喉嚨。

呼延灼沒有吭聲,他也想看看,到底怎麼樣才能把這個女人徹底擊敗。

身後有人偷襲,一隻箭矢劃破疾風正中面門。

“何人放肆!”巢葉嬴騎馬出現在她面前,手上持着勁弓,如此惡劣環境他依然百發百中,臂力可見一斑。

“大當家,是韓耀國將軍”

“怕他作甚!”

“他不是個好對付的,聽聞他和這公主是夫婦,只怕有的要找我們尋仇的”

呼延灼思索片刻,還是向他沖了過去。

巢葉嬴和呼延灼系出同門,都是用力量壓倒別人,呼延灼腕力驚人,巢葉嬴臂力有如神助,兩人打起,連馬蹄都要打哆嗦,況且風大土多,碎石刮起來砸在兵器上,就像指甲刮在刀劍一般起雞皮疙瘩。

巢葉嬴冷哼一聲,用弓箭抵禦流星錘,側身騰出空踹向他的肩膀,呼延灼挺直腰背硬生生挨下,竟也面不改色。

“這放川王果然還是有兩下子的”

“將軍才是久仰大名”

兩人正僵持不下,芍蘼從指尖抽出銀針,順勢刺進了呼延灼胯下馬的後庭,馬受驚覺得刺痛,不安的原地轉圈,巢葉嬴一把將他打下馬,從背後抽出長劍逼近他的脖子。

“都要正午了,別在這裏浪費時間了”芍蘼挽着巢葉嬴的胳膊,他還是有點不罷休的問道:“他剛才動你哪了?”

“沒有,他還沒來得及碰呢”

“那就好且饒他一命”他一把抱起芍蘼上馬,呼延灼捂着胸口看着她,這雙漏在外面的眼睛,正在輕蔑的盯着他。

這感覺非常不好。

“我遲早要讓你知道我是誰!”

“你是這得放川王,我知道!”芍蘼坐在巢葉嬴的懷裏嬌笑,美女英雄,似乎絕配。

“收拾東西啟程!”翎韞吩咐道。

看着人馬徹底離開了,呼延灼還在看着他們離開的方向,手下人知道他對北國公主上了心,不然不至於在這裏痴痴望着。

“大當家,人都走了半晌了,你還在看什麼呢”

“你沒看見她,你不知道”呼延灼喃喃道,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自從苓國亡了,苓國女子就見得更少了,她這樣瑰麗,眉目如畫,畫中人活生生的出現在他面前,讓他如何能忘卻?

雖只是匆匆一面,到底讓他害了單相思,知道她有了夫君,若是別人他定要追隨着橫刀奪愛,只是是巢葉嬴,這到底也是個狠角色。

芍蘼,來日定會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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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本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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