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拜見喇嘛
天寒地凍的,北國的皇室們都入宮覲見喇嘛,芍蘼沒成想巢葉嬴會進宮陪她,往日他是最不喜入北國皇宮半步,哪怕要入宮接她,也只是略坐坐,後來直接不入宮,直接把馬車停在宮外等着。
和翎黍一副水火不容的樣子,她雖然日漸不喜翎黍,但到底面子上也還是要過得去的。
往日雲潲宮雖說華麗,但到底有些是她親手佈置,總不算鋪張浪費,如今再回來,竟是別有一番花樣,打開門只覺人間竟有地方可以奢靡至此。
迎面觸手可及的凳面全細細裹了層水貂毛皮,桌上的茶盞杯具一律是描了金邊的,連着往日的木框燈籠也換成了琉璃盞,裏面燃着的蠟燭換了些小巧,用了自息蠟的緣故,她一一看去,所價不菲。
“難得他在你身上前前後後下了這麼些功夫,連我這個做夫君的都要自愧不如了”
“你還怕以後沒有日子能比得過他的?”芍蘼莞爾,輕輕伏在他耳邊道:“我有喜了,特意沒告訴你”
巢葉嬴低頭看她,以為她在開玩笑。
“真的,不騙你,已經月余了”
“不是,月余怎麼上次的大夫沒……”
“這都過去多少月了,我也才知道幾日而已”她輕輕摸着小腹,連巢葉嬴都不敢用力攬着她,生怕自己下手沒輕沒重。
“那可太好了,算起來我們成親也有幾年了,如今有喜,也算為巢家綿延子嗣了”
“原來大將軍還在想着給自己家裏綿延子嗣啊”
“你有喜,我高興”他的眸子盯着她平坦的小腹,不自覺的伸手摸了摸“這裏終於不是只揣着梅花烙和牛乳酥了”
“去!”芍蘼嬌笑道:“你慣會拿我開涮”
“只是你那個哥哥知道了,不一定又要給你些什麼恩賜來填滿你這公主府了”
“他若願意照應,那自然也好,這樣的事就不必與他多多計較了”
“也是”
芍蘼看巢葉嬴的眼神裏面多有心思,剛要開口問,門外的宮女敲門道:“公主,駙馬,皇上派奴婢前來告訴二位一聲,速速去無量山與大師吃齋飯了”
“你告訴皇兄,本宮已有身子,想來會慢一些,讓他不必等本宮”
宮女似乎是嚇了一跳,忙答道:“奴婢這就去”
還沒等巢葉嬴沏茶的功夫,門外傳來了聲音,他起身給芍蘼披上斗篷,推開門,門外來了十餘個侍衛,抬着一輛轎子。
“駙馬,皇上知道公主有孕,喜不自勝,特意派屬下前來小心接應公主與駙馬上山吃齋”
巢葉嬴扶額道:“你這哥哥可是速度真快”
“他的面子從來做的滴水不漏”
幾步的功夫就到了山腰,芍蘼被巢葉嬴扶着下了轎子,門外鋪着長長的地毯。
“這是怕小姐摔着,特意鋪的吧,看這毯子在雪水裏還將濕未濕的樣子呢”采園道。
“別在這吹風了公主,快進去吧,皇上今日高興的很呢”
心下正想着,只覺得手上一緊,巢葉嬴的手攥的有些用力,他的臉色不太好看。
“你怎麼了”
“沒事”
“皇上,公主到了”
翎黍坐在主位,穿着藍色披風,白衣勝雪,模樣更甚從前,他看見芍蘼,臉色更為和緩。
“方才聽宮女說你遇喜,這是你頭一胎,自是要好好養護”
“是”
“這也一定是大師的福澤庇佑,大師一來你便有孕,大師果然是有些福氣在身上的”
西懸大師拱了拱手:“陛下謬讚,愧不敢當”
“要感謝你的除了朕,自然也有我們的駙馬”
巢葉嬴身形微動,只淡淡道:“是,芍蘼身孕月余,最該感謝大師”
眾嬪妃嘩然竊笑。
翎黍臉色凝固,皮笑肉不笑:“落座吧”
巢葉嬴給她夾了塊豆乳糕,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梅子湯,芍蘼關切的看着他,他握了握她的手。
“你怎麼了”
“無事”
無事這兩個字,她聽了不知有多少遍了。
“哎,有人給你寄信了嗎?”
巢葉嬴順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袖口,漏出了一截信,他收回袖口道:“是爹和娘說想我們了,我想這次正好你有了身孕,不如就回韓耀國讓娘也能照應着,這裏雖然衣食無缺,但到底少了人情味,你回去了,秋娘也會高興的多”
提起秋娘,她倒真有些想秋娘了,不知道株海樓的大家都過得好不好。
“只是翎黍霸道,這又是第一胎,不知道他會不會同意”
“你放心,這次我去和他說”
芍蘼點點頭:“也好”
“這次的齋戒是皇后着手佈置的,所用食材均用青汁調和,這杏仁豆腐里的杏仁非這個時節該有,倒也廢了一番功夫”
“皇上心意常人難以企及,只是東西華貴是給別人看的,心意確是自己的”
“那是自然,用飯吧”
這一頓飯許是沒有葷腥,芍蘼進的格外香,巢葉嬴見她吃得下,睡得也好,總也是放心不少。
他沒有忘卻臨走時皇帝的囑託,也沒有忘記父親的叮嚀,想到這裏他看向上座,沒想到正與翎黍的目光撞了個正着,他也沒有躲閃,兩個人眼神交匯在一起,碰出了火花。
臨走路上巢葉嬴叮囑了幾位同行的妃子,把芍蘼一路安頓好了,又折回了宴廳,翎黍也沒有離開,身邊侍衛替他斟滿一杯美酒,請了巢葉嬴坐下。
巢葉嬴一向氣場不怒自威,當年在馬上馳騁沙場,敵軍聞名無不聞風喪膽,自然氣勢上沒有矮過翎黍。
翎黍一向獨大慣了,自從登帝便更是無人與他意見相悖,所以對這個妹夫不待見,但到底是外甥的父親,說來到底是自家人,又是個為人耿直的臣子,他知道巢葉嬴沒有給芍蘼看的那麼簡單,說話做事自處處試探。
巢葉嬴在下面看着翎黍一直盯着自己手裏的崑崙御劍,時不時把美酒倒上去,再以綢緞帕子擦乾,如此往複。
“所以你是想帶芍蘼回韓耀國,你要知道她現在的身份,倘若你的爹娘照顧不好她,讓朕如何放心?”
“我爹娘也是芍蘼的爹娘,既然生過我,自然也懂得將養孩子和芍蘼,想來不會出什麼差池”
“若是出了差池,朕再去向你要人,豈非晚矣?”
“皇上知道自己的北國有多少雙眼睛看着你們,自然知道芍蘼時時會過得水深火熱,況且芍蘼的心思在韓耀國,又何必要拿住她不放呢”
翎黍狹長的眸子宛如秋波,他看了一眼巢葉嬴,兩個人誰也不讓誰。
“皇兄,我想回去”芍蘼站在大殿門口看着他們倆。
“你怎麼回來了?”巢葉嬴起身把她迎進來。
“我怕你們倆這樣”她安慰的拍拍他的手。
“你想回去?”翎黍俯身看着她。
“是”
“朕倒是差點忘了,當年是朕執意要把你接回來,差點忘了你當年是怎麼尋死覓活不想回來的”翎黍摸了摸自己的頭,像自嘲一般嗤笑。
“皇兄就放芍蘼回去,如果皇兄不放心,多派幾個人便是,等到我誕下孩兒,自然是要帶他回來的”
“芍蘼,朕不是非要和你作對的惡人,如今天下覬覦這把龍椅的人數不勝數,你如此頻繁的來往兩國,勢必要走到兩國交集處,這幾天山賊頻起,朕自然相信大將軍能護的好你,但是如此顛簸,你又是個孕婦”
“我有分寸”
翎黍沉默片刻,看看她,又看看巢葉嬴,終是自負的笑了。
他這幾日怕是沒有休息好,本就慘白的臉頰上,眼窩更添了烏青,手指骨節分明,比從前更加病態。
“朕會害了你嗎?”他喃喃道。
只是這時,她再也不會相信翎黍的佛口蛇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