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今朝別離何時歸
公孫府外
一輛豪氣衝天的六駕馬車早早等在那裏
寬敞大氣得讓人忍不住想問，這東西真的可以遠行嗎，除了大路能走莫說是穿山越嶺了，就算是窄一點的官道怕是都不好過吧
莫非要逢山開路，遇水搭橋
還真是好興緻
馬車兩側分立着兩騎護衛，皆一襲黑衣，面色冷峻
車上左右坐着兩位俏生生的美女丫鬟
一着緋衣，一着黃衣
緋衣溫柔
黃衣俏麗
那樣貌竟比起參賽的世家小姐都毫不遜色
車外高懸的牌子上寫了個大大的毒子
原來
是毒王南宮絕塵的馬車
天子六駕
他竟比起皇帝老兒都毫不遜色
沂水王家的車隊也準備妥當，不過與毒王那駕相比卻是顯得低調文雅了許多
北辰碧不由想到少年住的那間屋子
這風格道是很像
王敞道
“有空來沂水，琅琊山風景很不錯，值得一觀”
“好”
少年笑着，眉眼彎彎甚是好看
“我會去的”
北辰碧牽着馬也走了過來
“你此番是直接回京還是有別的行程”
他是與王敞一道來的，自是要一同回去
何況
他還想，去見見凰兒
阿玉有些話說得對
七八年都沒有再見過的人，你真的可能確定歲月之後她待你之心亦如從前
還記得當時少年是這樣說的
本來他是確定的
但是如今，卻沒有那麼堅信不疑了
萬世皆有因
他想知道
究竟是，因為，什麼
“我要先去赴一場棋局，還要四處轉轉，稍晚些再回京”
見二人一愣，便又笑道
“本少爺一向都是很忙的”
車馬已經準備妥當
黃衣女子款款而來，輕身一拂
“婢子替我家王爺感謝公孫少主這段時間對玉少的照拂”
她不笑時已是滿面含春，笑起來更是萬種風情
公孫弦忙道
“夏香姑娘何需多禮，不知毒王駕到卻是有失遠迎”
他看向那駕華麗異常的馬車
之前聽阿玉說他回了毒王谷，難道這麼快便回來了
“王爺尚在谷中，這是他讓婢子帶來的一份小禮還望公孫少主莫要嫌棄”
緋衣女子上前，笑意盈盈，手中託了一個精緻的盒子
“毒王客氣了，玉少雖為梅嶺之客更是弦之好友，招待朋友本就是應盡之事，禮物還請芙蕖姑娘帶回，弦萬不敢收下”
這兩位姑娘是毒王的貼身侍女，之前曾一同來過，故而他是認識的
“不過是我家王爺制的一些成藥，還請公孫少主莫要推辭才好”
女子打開盒子
裏面是三個玉質藥瓶，散發著溫潤的光澤
莫說毒王親手配製的葯有多麼的難得，就說用來裝葯的瓶子，還有那個錦盒，都是世間精品
公孫弦還想要推遲，少年笑道
“你就不要與那傢伙客氣了，反正這東西他多得是”
“可是”
總歸還是太過貴重了
“不過都是些小玩意，你就別再推遲了，這段時間我不也從未與你客氣過嗎”
阿玉看着他，靜靜的笑了
那笑容似與以往不同，像是也沾染了離別的落寞
“有空去梅林看看，屋子裏我也留了些東西給你”
他留的是一瓶葯，一幅畫
還有
一封信
公孫弦，這次我是真的走了，以後的梅花之約也不會來了
三年相交你待我赤誠，我視你為友
本少爺不喜歡當面道別所以就留了這封信給你
別怪我隱瞞身份
其實很多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
也許不久之後你會聽到很多關於我的傳言，不用去相信，也不用刻意去探究
只記得我還是梅林中那個嬉笑胡鬧的少年便好
因為
那才是真正的我
不知道該送什麼樣的離別禮物，就借花獻佛留了一瓶凝碧丹
最後還是要跟你說一聲，千萬別相信這葯可以起死回生
看到這裏公孫弦忍不住笑了，但是眼中卻劃過一片晶瑩
三年來煮酒賞梅已成了習慣，與其說他期待賞芍盛會的熱鬧，倒不如說更期待他的到來
木屋裏的東西都撤了吧，那麼浮誇的風格也就只有南宮絕塵那傢伙才喜歡，我們都不會再回來了，就讓它回到原本該有的樣子吧
阿塵埋了很多的酒在梅林中，有空的時候你可以讓人挖出來嘗嘗
只是
他釀酒總會放一些奇怪的東西進去，不過別擔心，總的來說都是於身體有益的，只是酒烈需少飲
拿着信男子低喃道
“就算你們永遠都不回來，這片梅林，我也會一直空着”
因為這裏有少年的氣息，更有他們曾經無憂的快樂
環顧整間屋子，公孫弦笑了出來
其實風格還好
雖然華麗花哨了些，總歸還是極其突顯主人的風格，當然是毒王至尊的風格
信中又道
畫是給王嬋的，明年她應該也不會來了，就留在你這裏吧
不代表什麼
這一次我是真的沒有什麼特別的安排
只是想替她做幅畫，算是圓了當日的承諾
緩緩展開畫卷
“還說不代表什麼，這明明就是作弊嘛”
畫中女子貌似王嬋卻又不太像
似乎成熟了一些，風姿氣度也大有不同
眉目依舊卻又變了許多，端莊文雅中透着靈動的狡黠
想來他是猜想着她以後的樣子所畫
雖不知道一年後的王姑娘究竟會變成什麼模樣，但就畫中之人，卻足以位列紅顏醉冠首榜
信中又道
終是要說再見了
公孫弦，這會你是不是已經發現本少爺最大的秘密了
男子一愣
“究竟是什麼秘密”
這語氣讓他不禁聯想起他那神秘兮兮的表情來
卻又是心下一酸
留下這封信，那個小子是不準備再回來了嗎
哈哈
你看出來了吧
本少爺的字寫得是不怎麼好看，便將就着看吧，不過千萬別拿給別人看哦
果然
比起他那曠世精絕的畫藝
這字，卻是有幾分孩子氣
信不長，很快便讀完了，但是留下的卻是長久的悵然
三年來，除了每年的賞芍盛會他會如期而至
對他，他幾乎是一無所知
若不是今年北辰瑤提起，他甚至都不知道該去哪裏尋他
只是
京都沁香閣
或許也只是掩人耳目之所
不過
適才他不也在信中說了嗎
很快江湖上便會有很多關於他的傳言
玉少，我真的很期待
……
茵茵草地，鳥語花香
馬車穩穩的行駛在官道上，前方已到了岔路口，王家車隊回沂水需向東行，他們則要向南
少年蹦下車
雙方拱手道別
他與北辰碧明明同住京都，卻不約而同的沒有提出日後相約
因為他們都知道
雖有心相交卻道不相同
只是
互道了聲珍重
……
“我們是直接去無為城嗎”
黃衣女子巧笑盈盈，清脆的聲音如同山間黃鸝
“回逍遙宮”
“就知道你一定會急着去見那個人”
小丫頭撇撇嘴，很是不滿
“你這丫頭，你家王爺都將你給了本少爺，還成天的胳膊肘向外拐”
戲謔的聲音笑說道
“你可真是冤枉我們了，之前在驚鴻閣時夏香還因幫你說話被王爺惱，這會子你道是又來說我們的不是，做奴婢的還真是難呢”
芙蕖嬌嗔道
“好姐姐都是的我錯還不行嗎，你們倆也別坐在外面了，讓玄羽玄墨過來駕車，姑娘家就得嬌慣着些，可不能整日在外面風吹日晒的”
清脆的聲音笑了起來
“你莫不是怕我們直接將車給駕到毒王谷去吧”
若是那樣，王爺定會很開心
“我是真怕你們倆那如花似玉的漂亮臉蛋被日頭灼傷了，本少爺可是會心疼的哦”
“你慣會哄人開心”
黃衣女子嬌笑道
“可是我就是喜歡”
花言巧語縱是假，聽着心下也是甜
“玄羽玄墨過來替你家少主駕車”
一挑簾
緋衣女子也坐了進來
“做什麼非要一個人上梅嶺，不讓王爺跟着便罷了，至少也該帶上我們兩個啊，瞧瞧這人又瘦了一圈”
這輛馬車是經當世機括大師朔圖子親自設計打造，裏面佈滿機關巧簧
可攻可守
最重要的是足夠寬敞，坐個三五人都不會擠
女子打開一個暗閣，將事先準備好的食盒取了出來
廂內格局設計得十分舒適，有坐有榻，還有一個可供擺放餐食的小桌子
糯米桂花糕、酒釀糰子、八寶蜜香藕、玫瑰酥餅，四盤小點心一一擺好，都是他平日愛吃的
還有一壺葡萄酒，倒在精美的琉璃盞中，晶瑩剔透流光四溢
少年一看，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還是二位姐姐疼我”
隨手抓起一個桂花糕丟入口中，頓時一臉的滿足
“你這一張叼嘴若沒有我們跟着，可怎麼辦啊”
這大少爺自小便挑食得很，若吃食不對口寧願餓着也不將就，自己與芙蕖的手藝拜他那張挑剔的嘴所賜，一直都在不斷的精進着
“人瘦了臉色也不好，想是連覺都沒睡好”
夏香皺了皺眉
趕忙自另一個暗格中取出軟被鋪好
“先躺一會吧，路還很長”
岔路高坡
北辰瑤端坐於馬背之上，遠遠的看着
“公子，他們走的好像不是回京的路，我們要跟上嗎”
“不了，回京”
這次他出來的時間有點久，也該回去了
凌霄玉少
我們，還會再見的
......
風雲山莊
“少莊主，東海王府與河西王府的人來了”
還真是巧，他們兩方居然選了同一日過來，不過前院的門使已經分別將人引入了不同的廳內
碰是碰不上的
“兩方都來了人”
年輕公子瘦骨嶙峋，若餓殍一般，甚至都快要撐不起身上的衣袍，但是一雙眼卻是極盡精明，顯得氣度不凡
他便是風雲山莊的少莊主，獨孤閑，字雲野
“他們所求何事”
男子淡淡道
“問人”
“誰”
“東海王府想問的是，凌宵閣主”
“河西王府，準確的說是河西王府七公子，他想問的是沂水王家大小姐”
“誰”
沂水王家大小姐
獨孤雲野總算是將頭抬了起來
“北辰瑤很閑嗎，他問一個閨閣女子做什麼”
這件事還真是讓他有些出乎意料
“東海王府所問之事早已準備好了，拿給他們便是，至於河西王府”
年輕公子微忖了下
沂水王家
王家大小姐
王凰
“將關於沂水王家的所有卷宗都給我拿過來”
這會道是讓他有些好奇了
一個閨閣女子
於天下之爭，又有何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