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行刺

赤冰顏的腳恍惚中在動着，小小的繡鞋彷彿隨時都會掉落下來。腳上的肌膚是那麼光滑，就像天上飛泄下的仙露瓊漿。白得純潔而純粹，隱隱中彷彿能看到蓮花綻放的影子。

兩國和親的事情要務早在這之前就已經弄好了一切，至於碾興的聖旨本來也不應該這樣直接直白地交給赤冰顏。赤冰顏是赤楚的公主殿下，又尚未進入碾興，所謂的聖旨當然只有赤楚皇宮下的聖旨才有用，而從碾興皇宮一路護送過來的明黃而輝煌散發萬丈神聖光芒的聖旨，在赤楚相當於一塊做工優良的廢布料。

這樣的一塊廢布料就這樣在赤楚的皇宮中恭恭敬敬地呈現給赤冰顏。

這是個很有意思也很耐人尋味的做法。

站着的赤燁澤便如尋常般掃過了那耀眼而略有些刺眼的明黃，沒有什麼表情變化，只是掃完了之後順帶地掃了赤冰顏。赤燁澤嘴角含着似有似無的笑意，很是耐心地等待。

赤冰顏獃獃地站着前方，牆壁和空白而潔白的一片，像一張鋪展開的偌大的長捲紙。矮矮灌木叢綠油油的，遠遠望去，在白色的襯托下綠色向深暗色發展，彷彿有一團墨綠的陰霾裹了一層。沒有什麼花兒，靠着下方的地面像是被撞到了一塊，凹陷了一小部分，墨綠的樹葉零碎靜靜地落在地上。

赤冰顏看過了那如同廢紙的聖旨，盯了一秒，那一秒鐘，就像是有冰直直從赤冰顏的眼睛裏射出來。明明依然是沒有變化的目光卻讓人宛如深隆冬冰封了的湖底，刺骨的寒意從四面八方直直逼入體內，無法抵擋。骨頭像是凍得冷到了裂開，恍惚間都似乎可以感受到那骨頭裂開出細小的傷痕后，冰冷的雪花飄進去，直接又將骨頭給硬生生凍住了，把裂開了的地方重新像織補衣服般縫補好。

然後，赤冰顏偏了頭，她什麼都沒做，也什麼都沒有說。不透明的黑色燦爛眸子將她眼中所看到了一切全都倒映入了眸子，這樣眸子就像一面鏡子，把一切都映得那麼清晰，那麼徹底。

赤冰顏給人的感覺更冷了。如果說之前的算是冷漠，而現在則可以算是冷酷。

像是有着無形偌大的冰塊在頭頂上壓着，常正顏的身子想要維持之前地挺直，卻被這巨大的壓力給逼迫着往下。常正顏無論再怎麼努力，也都只能保持着正常的樣子，而那挺直如棵松樹的樣子卻是根本已然是不可能。那若有若無瀰漫於空氣中飄渺的微弱氣息，帶來的卻是這樣強悍的震撼。

常正顏沙啞地開口，沒有什麼過多變化的語調在此時聽起來卻多了幾分妥協和乞求之意：“有了這聖旨......殿下可在京城安好。”

也不知是不是這一下的威脅感太過於強大，讓常正顏下意識忽略了赤冰顏的性別，“公主”二字都難得地省略了。

赤冰顏依然沒有任何錶示，就像沒聽見般。她不透明的黑耀眼眸彷彿又黑了一分，印入眼眸中的圖案輪廓更為清晰了。

這話當然是非常重要且非常有用的。碾興的聖旨雖然在赤楚沒什麼用，但在碾興用處可就大了，尤其是在天子腳下，拿着一張特意謄寫的聖旨作福作威，那是可以直接在京城橫着走的......

這句話有用，但也只對認為它重要的人有用而已。常正顏並不確定這個如此性格的公主殿下會不會在乎這句話所代表的意義，他當然只能等。

一秒一秒地過去。

公主殿下沒有始終沒有動，微微偏着頭，勾勒出她那略顯稚嫩的側臉。雙手呈着聖旨的小廝穩穩噹噹地保持着這個姿勢，他的目光還在盯着下方，余光中依然是赤冰顏的那雙飄動的小腳。

風的聲音在耳畔越來越清晰。

公主殿下依然不動。但，空氣中那無形的壓力似乎在一點一點地散去，雖然沒有徹底散去，不過現在給人的感覺舒服了太多，最起碼，那種冰冷到極致的凍感沒有了。

常正顏暗暗地鬆了口氣，看了眼小廝。呈着明黃聖旨的小廝也似乎如獲大釋，眼角瞥了瞥，正好與常正顏對上。小廝眼睛往下垂，雙手更為緊地捧着聖旨，向赤冰顏屈膝行禮。然後，小廝小心翼翼地捧着聖旨，雙手像蓮花花瓣般彎曲，讓明黃聖旨正處於手掌的正中心。

小廝距離赤冰顏本來也不算遠，然而這般小心謹慎讓他的動作都變慢了，走的速度也就比烏龜快了那麼一點。小廝躡手躡腳地將聖旨放到了赤冰顏木椅的把手上面一點的地方，現在的赤冰顏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拿到了。

郁香看着眉頭微蹙，往前走了半步，便要代替赤冰顏收下這份聖旨。那捲聖旨似乎被風吹得在小廝手中輕微跳動了一下。小廝看着下面的目光忽然間帶着一絲的凜冽。

剎那，一道冰冷的白光閃過。那白光反射得那麼強，正巧折射入郁香的眼中，在棕色的眸子裏深深地刻入了一條豎直的白線。郁香的眼睛像是閃到了。

風聲刺刺的，像是有什麼毛刮著。

在那一瞬間郁香的眸子微微睜大，同時那眸子裏白光折射的白線也更為清晰了。而在這同一時間，郁香那原本要接下聖旨也陡然伸出。

白光直直刺向發獃的赤冰顏，而郁香直直橫劈去擋。

郁香的手正好抵擋住那手握着的銀白匕首的手腕。兩隻手一下呈現着“十”的交叉。

當郁香的手再往下，張開的手掌就像一塊嚴實的東西要死死抓住那隻手時。那小廝的手腕一轉，像轉出了半邊的花，詭異順滑地繞開了郁香的手，也完全不管郁香，直直逼着赤冰顏。甚至於為了刺殺赤冰顏更為方便，他不惜將自己往郁香身邊挪了一點。而目前他所在的死角，是郁香幾乎插不進的。

冰冷的匕首指向赤冰顏，尖銳的刀鋒似乎輕易地劃破赤冰顏那層稚嫩而脆弱的肌膚。赤冰顏的肌膚之下，還可以隱約感受到流動的半透明液體。赤冰顏依舊什麼變化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