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真假千金
“嗨,同學!”
顧念從班主任那裏弄來了安封元打工的地址,第一時間就選擇了逃課。
她看着在廚房和前廳忙的腳不沾地的安封元,抽了個空閑時間叫住了他。
這是一家小蒼蠅館子,並沒有一般餐廳的富麗堂皇,廚房裏的油煙,有時會從厚重的棉布窗帘里冒出來。
熱氣騰騰,顧念看着他額頭上的濕發,粘成了一縷縷,遮擋住他有些發灰的瞳孔。
那雙眼睛很漂亮,不帶任何的感情和色調。像一顆琉璃珠子,澄澈透明。
顧念曾經在考試前的食堂台階上遇到過他。
那一天,她破天荒地在午休時間睡著了,平時總是迷迷糊糊的,在嘈雜的環境裏,根本無法安靜下來。
獨有那一次,心中雖然有異樣,但是給予她了不一樣的感受。
安封元的目光穿過眼前的長發,看向顧念,帶着疑惑不解:“……不好意思,是在叫我嗎?”
一字一句認真地說道,非常的標準,沒有口音,似乎是為了加強普通話的標準,而刻意放緩了聲音。
涼沁沁的聲音,像是從山巔上匯聚在一起的溪流,叮叮咚咚發出的罄音,不摻雜任何的感情。
顧念含笑的眸子看着他,點點頭:“對,同學,我在叫你。”
“可是我不認識你。”
安封元用平靜無波般的語調說道。好像對於顧念的叫喊,並沒有太大的感覺。
說完,他回到后廚拿了一塊兒抹布出來,將剛弄髒的地方收拾乾淨。
看到顧念仍在,腳下也沒有停頓下來,只是偶爾在經過顧念的時候,眼尾不着痕迹地掃視上一樣。
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很不對。
他強迫着自己不要去在意那個人,但是眼睛總會在下一秒落在對方的身上。
進后廚的時候,他也會被這種想法給充斥着。
會不會對方只是心血來潮,見自己不搭理她的時候,自知沒趣,在他下一次出去的時候,她已經離開了?
會不會錯過了這一次,他和對方就再也沒有交集。
要不要?
一會兒出去的時候和她聊一聊?
可是要說什麼呢?
攤開手,看着油膩膩的指尖上,還有不少刀口沒有完全癒合,自己這個樣子,對方怕是只想逗弄下自己罷了……
就這樣吧。
洗着堆積成山的碗,安封元最後一遍用清水洗滌着,看着水流打在手上,激起一簇簇地水花。
過了這麼久沒有出去,想來對方早就離開了。
嘴角微微地向上翹着,很快又隨着水流,消失殆盡。
孤身一人,性格孤僻,身上有一股清洗不幹凈的油煙氣,自己都看不上這樣的自己,難道還敢奢求更多?
別做夢了!
安封元,要現實一點!
能被從大山裡被解救出來,都是源於他的自救。
五歲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並不屬於這裏,一點點地探查着真相,一步步按着他的計劃進行下去。
如果不是十二歲之後,他將再也觸碰不到紙香時,他也不會將收集到的所有證據全部匿名寄給公安局。
誰會想到,一個曾經被帶回這裏的嬰兒,能掀起一陣風浪,在警察的作為下,一鍋端了一整個犯罪鏈。
沒人知道他在其中充當什麼角色,只知道被解救的人員里,有一個十三歲的兒童。
解救成功后,他回到了那個恍若陌生人的家裏。
氣氛壓抑,根本沒有一點兒正常家庭的溫暖。
但是沒關係,他得到了他想要的。
九年義務教育結束,他又用自己的能力,獲得了向前邁進的一步。
父親?
他沒有父親,一直都是一個人。
用自己打工賺的錢來維持着如今的生活。如果真的要抗爭,周圍的一切都可能成為他手中的棋子,只是他不屑而已。
墓碑上原生母親的照片,在風吹雨打的時候開始變得模糊。
清明節的時候,掃掃墓,是他僅存的一點對人性的認知。
善與惡,在他的眼中,沒有明確的分界線,只有一切以他為利的手段。
關上水籠頭,指尖上油膩的感覺已經不見了,最後一滴水珠從他的指尖上掉落,旁邊是清洗乾淨的碗。
不知不覺間,他想了這麼多。
那個女生,是他迄今為止已知的第一個變量,不受控制的因素,讓他在空虛的時間裏,想起了無聊的往事。
擦乾手,安封元去了前面,在空空如也的大廳里,沒見那個身影。
是了……
怕是早就離開了。
穿過廳堂、后廚,來到了最後的雜物間裏,安封元脫下身上充滿着汗味的衣服,從一旁架子上的濕毛巾隨意地擦了擦,又套上一件乾淨的衣服。
拎着衣服,絞了幾下后擰乾鋪平,晾在了後門上。
他其實一點兒都不喜歡身上沾惹上的味道,但這又是他,能找到的不需思考,最簡單的方法。
只需要一點點同情心,就可以讓他長久地在這裏。
重新回到雜物間,將架子上的兩本書裝進了布袋裏,提上布袋,關了燈,從門口離開。
拐角處的陰暗裏走出一個人,跳到了他的面前。
昏暗的燈光下,一股淡淡的香氣縈繞在他的鼻尖。
很好聞,是他之前從未聞到過的味道。
“你好慢!我等的腳都麻了。”
對方的自來熟,讓安封元抿了抿唇角,猶豫着要不要開口時,又一次被對方牽住了那根看不見的,能控制他的引繩。
“我好餓,可以去你家蹭飯嗎?”
安封元低着頭,毫無由來地心中湧起一股怯懦,自己衣衫破舊,對方卻光鮮亮麗。
兩個世界的人,會碰撞出火花嗎?
很想告誡自己,不要應答,可張開口的卻是:“好,但是……家裏沒什麼菜了。”
顧念笑嘻嘻地看着安封元,裹着甜滋滋的蜜意說道:“沒關係,只要是你做的,我都能吃下。”
被切割成狹小的空間裏,顧念坐在地上,這裏沒有桌子、椅子,僅有的一張床,佔據了大半的空間。
等安封元端着兩碗面過來時,看見顧念打量的眼神,自卑地垂下了腦袋。
這還是他第一次對人產生出的自卑感。
不對等的條件,是他無力反駁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