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浮華水鏡
心中正遲疑着,耳邊便傳來桑隱平淡的聲音:“你應該已經察覺了吧,明中鶴已經不是你認識的那個明中鶴了,他要這麼多妖奴,難道你就沒有懷疑過,他要來做什麼?”
殷曇清皺眉道:“他只是需要妖奴,提升馭妖之術。”
“是么?”
桑隱直視着對方,“可那些妖奴呢?你可曾有一次見過,那些妖奴從天府安然的走出來,或是出現在天府的哪個角落?”
並沒有。
數十年來都不曾有過。
可只要中鶴那麼說,他便會相信這個說辭。
殷曇清面若寒霜:“夠了,你們不必再說了,請回吧。”
說完便起身準備離去。
誰料剛轉過身,身後便傳來桑隱的質問:“你是心虛了么,自欺欺人也要有個底線,難道你希望,明中鶴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魔頭?”
最後這一句話,徹底讓他定在了原地。
僵了半晌才道:“口說無憑,你拿什麼讓我相信你?”
“哼,”
桑隱輕笑一聲,“我當然不能,這種事自然眼見為實。”
眼見,
為實?
殷曇清回眸看去。
那兩人神色相同,頗有默契,看起來關係非凡。
這大劫的天,果真如傳聞所說的那般。
要變了……
……
是的。
她又要變回一隻貓咪。
大抵是心境不同了,如今要變回原形,躺進別人的懷裏裝家貓,委實哪哪都彆扭。
於是勉強變回貓咪后,便站在地上,與那人大眼瞪小眼。
“……”
“咳。”
桑隱看向一旁,“為了妖族,你委屈一下?”
委屈還談不上。
她又不是那種不識大體的貓。
夜卿昂着頭道:“愣着做甚,難不成要我跳上去?”
萬一要是扯壞了他衣裳,自己可不賠啊。
殷曇清從未養過這樣的小寵,一時沒反應過來,經這一提醒,才忙不迭的彎腰抱起來。
不知是不是錯覺。
自己剛起身,就有一道尖銳的冷芒刺了過來。
還未來得及探尋,身邊的桑隱便出言提醒:“此去定要小心,明中鶴未曾見過夜卿,應當是認不出來,你只管認真應付周旋。”
至於尋找妖奴的任務,自然是交給夜玄族的貓妖了。
“我儘力。”
殷曇清丟下這話,便抱着懷中的貓妖進了天府。
他仍願揣着一絲僥倖,希望一切都不是猜測的那般殘酷,一切……都還來得及挽回。
這天府……
還是第一次來呢。
夜卿四下張望起來,口中嘀咕着:“不知琉璃住在何處,若屆時天下真的的大亂,可得讓她和月映雪離天府遠些,免得被波及。”
月映雪被任命為太傅,何嘗不是人皇的一種威脅。
但很快,就會結束了。
“放心,”
殷曇清目光漠然,“昨日,我便讓人燒了學堂,他們早已返回家中,即便我們在這裏鬧出什麼動靜,也不會牽連他們的……”
不愧是一國丞相。
但讓他能下此狠手的,想必定不是因為琉璃他們,而是他那個寶貝極了的外甥女。
琉璃沒少誇她。
夜卿趴了下來,百無聊賴的打着呵欠。
周圍巡邏的守衛,每個見到殷曇清,都會尊敬有加的行禮問安,百年來從未變過,也難怪殷曇清不願相信,他的好師弟會轉了性。
“你……”
殷曇清忽然開口,“同微生聽,當真決裂了?”
話音剛落,懷中的貓妖便哼了一聲,權當是應了。
他方才若有所思的說:“既然你們已經決裂了,又緣何要一起對付陛下,還是苦肉計?”
“當然不是!”
夜卿激動的反駁,“決裂便是決裂了,一起共事也不假,這二者并行,也並無什麼影響。”
說完,思量了半天,才吐出一句‘求同存異’。
就像妖族與人族。
只要有着共同的信念與目標,便能並肩而行。
殷曇清心中頗為震撼,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言論,關鍵是……還讓他覺得頗有道理。
原來世間蒼生,還可以這樣相處,那麼迄今為止的戰亂與仇視,豈不是荒誕可笑?
正陷入自我懷疑,臂彎上的黑貓便豎起雙耳。
“我感應到了!”
“何處?”
殷曇清聞聲看去,遠處正是放着浮華水鏡的主殿。
妖奴果然在裏面!
夜卿不由蹙眉:“你不是說你近日沒往他府上送妖奴了么,這龐大的數量又是從何而來?”
“不止有我。”
殷曇清提了一嘴,“我也不過是聽命行事罷了。”
堂堂的一國丞相,還能聽誰的命呢?
黑貓瞬間不說話了。
臉上看不出是黑的,還是其他什麼顏色。
直覺告訴他,她此刻的心情很不好,卻不知是因為聽到人皇也參與其中,還是因為冤家路窄。
“噤聲。”
殷曇清說了一句。
旋即抱着她走進主殿,還是那片熟悉的幽暗。
但這回,殿中無人。
丞相大人卻絲毫不見緊張,不愧在朝廷叱吒多年。
夜卿暗暗欽佩他的鎮定,一邊感應妖奴的位置,隨後目光鎖定在不遠處的水鏡上。
“在那裏面。”
“好。”
殷曇清應聲走去。
過了這麼多年,他還從未去浮華水鏡里一探究竟。
正好……
‘嘩啦。’
水鏡將他吸了進去。
並無什麼不適感,只是彷彿與外界隔離了一般。
再睜開眼,如碧天玉宮般的仙境,就這樣猝不及防的浮現在眼前,甚至可以與雲巔仙宮一較高下。
但走出雲霧后,便驚覺置身於一個巨大的白玉盤中。
空空如也?
殷曇清環顧着四周,“莫非真如中鶴所說,浮華水鏡尚未完善?只是一個半成品?”
“半成品?”
夜卿趁機說道:“那麼那些妖奴又去了何處,難不成都讓他給吃了?恐怕不見得吧。”
貓向來牙尖嘴利。
殷曇清皺了下眉頭,“你覺得,妖奴就在此處?”
“是……”
夜卿看着四周,“我覺得四面八方都有他們的氣息。”
這話讓後者想到一事,覺得十分要緊,便催促她找找,有沒有一個獨特的生者氣息。
生者?
她一下子陷入沉默。
“沒有。”
“沒有?”
“這裏……”
夜卿目光複雜的說:“沒有一個是生者的氣息。”
說完便同他解釋:“我以煞氣修鍊,對亡者之息最為熟悉,這裏沒有生氣,只有濃濃的煞氣。”
煞氣,
那本該是黃泉才有的東西,怎麼會在此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