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關山遠

第二十七章 關山遠

君至和李莫問曾經走過的路,又被凌心和明書走了一遍,不過更慘,入畫攜着受了重傷的白若,凌心帶着還有最後一口氣的明書,在還活着的僅有的護衛的護衛下,一路終於艱難地到了西北境界。

最兇險的一次是幾人躲在一處農莊,結果被追殺的人查到蹤跡,眼看着就要不敵了,結果也不知道從哪裏硬生生闖出來一個農家女,用毒藥將幾人救了下來。

這農家女剛好是一個農莊主的女兒,家裏還是西北養馬的,將幾人稍微裝扮了一下,混進馬隊裏,帶着幾人走小道,一路倒是終於有了喘息的機會。

這天行到了一處泉水處,稍作歇息。

入畫終於調息過來,看了看一旁的白若,細心問道:“白姑娘,可好些了?”

白若點了點頭,“休息這幾日,已經好很多了。”

“你的武功······”入畫還是問了出來,若是有法子,她會幫她的,作為習武之人,她知道若是一身武藝被廢去的痛苦。

白若眼神暗了下來。

入畫十分心疼,“白姑娘先好好休養,或許到了西北,等明書醒過來,他有法子救你了。”

白若點了點頭,雖然知道這話里的可能微乎其微,這一路,如果說她是在不斷恢復,一直昏迷的明書的狀態,就跟活死人一樣。

入畫說到這裏,想到另一個馬車裏的公主和明書,對白若說道:“你先好好歇息,我去看看公主和明書。”

入畫出了馬車,看着趕馬的老人和農家女正在泉水處裝着接下來幾日的用水。

“入畫姐姐?你調息好了?”那農家女見她出來,高興地問道,貼心地遞上了水,“來,喝點泉水,再往西北走,可喝不到這麼清冽的泉水了。”

入畫看着她單純的面孔,充滿了感激,“這一路多謝小英和爺爺了,要不是你們,我們恐怕早就······”

農家女笑了笑,“入畫姐姐不必掛懷,我和爺爺經常跑西北的,何況,你們給的那些寶物,早就夠我們買好多馬了,而且爺爺說你們看着也不像壞人。”

入畫再次拜了拜,“多謝,救命之恩,日後定當報答,我先去給我家小姐送些水喝。”

“好,入畫姐姐,你去吧,我再去給你裝一些來。”小英說完就又去泉邊裝水了。

入畫見此,進了一旁的馬車,看着裏面在調息的公主和躺着的明書。

凌心早知她在外面和小英的對話,停止了調息。

入畫遞過去水,凌心喝了幾口,知道明書喝不進去,便也不再像之前那樣強喂。

“公主,這兩天心口悶的感覺,好些了嗎?”入畫擔心地問道。

凌心搖了搖頭,“更加難受了些。”

“公主可知為何?”入畫十分擔心,“可是在聖都着了翟嘯的道,中毒了嗎?”

凌心還是沒有言語,只是拿手描着明書的眉眼。

入畫便不再問,出了馬車,迎面見小英又送來了水,接過便和她說著話。

凌心看着明書,想着聖都廢墟見過的那些畫面,眼淚再一次落了下來,落在明書的臉頰。

明書,原來我這十幾年的人間歲月,都是向你借的,你怎麼這麼傻?從來不在乎生死的你,才那樣着急,才催着我去找解藥。

明書,你不用難過,就算最後我還是來不及救你,你也不用難過,我這十幾年,過得很好,有你,有母后,有阿至,我這一生,過得很圓滿。

明書,你聽見了嗎?

如果撐得辛苦,放棄我也不會怪你。

就算到了另一個世界,你也會護我生生世世無憂。

明書,你聽見了嗎?

阿至,你在哪裏?你怎麼還不來?

你可以快點嗎?

可以來救救明書嗎?

阿至,你在哪裏?

··················

彷彿在回答着凌心的呼喚,幾道急急的馬蹄從遠處林中遠遠傳來,幾人趕緊上馬,將馬趕到了林深處藏好。

凌心打開車簾,遠遠看着從林中穿行而過的人,一聲呼喚,生生地將那幾人喊停了下來。

“阿至!”

躲着的幾人先是大驚,若是追殺的人,怎麼辦?

但是下一秒,見公主早已衝出了馬車,不遠處那停了馬的人也早已下了馬來,向這邊衝來。

凌心早已跑了過去,衝進了來人的懷抱,君至將人緊緊地抱在話里,在她耳邊呢喃,“心兒!”

本來緊張跟着的入畫見此,轉身擦起了眼淚。

倒是那小英,看着相擁的兩人,神情複雜。

世人都贊西境王和三公主佳偶天成。

若得長殿蘭慧質,何必覽盡天下花?

小英低下了頭,不辨神色。

“阿至,”凌心一顆飄忽不定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你終於來了!”

“對不起,”君至問得那句摧心之語,他驕傲的心兒,竟然也會無措悲傷到如此?“對不起,我來晚了!”

凌心想到明書,收起了心緒,從他懷裏抬起頭來,着急地問道:“阿至,你帶了解藥嗎?”

君至從懷中掏出一個玉瓶,“帶了,明書還好嗎?不是說他找到解藥了嗎?你是不是去了聖都?”

凌心的眼裏卻只有解藥,拿過藥瓶,拋下君至,直接回到馬車裏,急急忙忙地將解藥餵給明書。

君至見突然遠離了的溫暖,有一刻的怔愣。

但是也明白過來明書的狀況緊急,走到凌心的馬車旁候着。

見明書並沒有清醒,安慰道:“心兒不必着急,明書昏迷,藥效或許得等一會才能起作用了。”凌心點了點頭,但是卻還是不敢離馬車半步。君至見此,心裏多少有些失落。讓隨行的醫師看了明書的情況,見脈搏漸漸有力,證實了自己的猜測。這才放下心來,對凌心說道:“心兒,你守着明書,我們現在這邊紮營,西北已經被我們拿下,大軍早已安定了附近,不必擔心。”

凌心依舊點了點頭。

君至見此,出了馬車,先向入畫問明了情況,還知道了白若也在,心裏一頓,想到了李莫問。

君至走到馬車旁,看着已經靠在馬車旁的白若,心裏十分內疚和自責,“白姑娘,你······”

白若怎會不知道他此時的心情,“少君不必如此,我也沒想到會掉進翟嘯的陷阱,跟你又有何關係。如今這樣,還能有命回來,已是萬幸。”

君至聞言,只覺五內俱焚,最後也只得了二字,“莫問·······”

但也只兩個字,白若強撐的淚水,早已落了下來。

“你別哭,我讓醫師來看看你,回去后一定找遍天下良醫為你診治,莫問也會一直陪着你。”

白若忍着更咽,點了點頭,“少君放心,我沒事的。”

君至喚了醫師來,醫師細細地診治了一番,道:“姑娘的傷勢已經好了許多,多休養一定能養過來,外傷也都能救治,本醫師能保證你疤痕都沒有,至於·······”

那些未說的話,幾人卻都明白了。

白若強撐着,對着醫師道了謝,那道車簾終究是放了下來。

君至內疚萬分,站在一旁久久未曾言語。等調整好心緒,又向小英和爺爺道了謝。

“阿至謝過二位的相助,定當報答!”君至用心一拜,行了大禮。

老人和小英看着,趕緊還了禮,“不敢不敢,慚愧慚愧,我們也是收了寶物的,你們不用如此多謝!”

小英質樸地笑道:“對啊,公子不用多謝,如今心兒姐姐的相公終於可以醒了,我們也高興。”

君至聞言,眉頭微皺。

“你是心兒姐姐的誰?怎麼會剛好經過這裏?”小英問道。

君至回過神來,“是一路打探,有村民說見過小道有馬車,所以來看看。”

“真好,要錯過了,可怎麼辦?”小英拍手道:“每次看到心兒姐姐那麼難過,小英也很難過了。”

君至俯身再拜了一次,“多謝救命之恩。”

兩人連道不敢,然後走到一邊,自去忙着。

君至讓隨行的護衛拿出帳篷,見天色已晚,回城肯定來不及,何況現在明書安危未定。

凌心只是中間出來吃過幾口東西,便又回去守着。

小英見圍着火坐着的幾人都沒有話說,說道:“明日一早,我和爺爺就單獨先行了,我們之前在西北要了一些馬,趁動亂之前趕緊去牽回來。”

君至聽得,勸道:“不着急,西北那邊怕是已經易了主,你們隨着我們行着吧,或許能幫你們找回馬。”

“啊!”小英貌似十分驚訝,“已經打完了嗎?西境那邊這麼厲害嗎?”

君至但笑不語。

入畫勸道:“正是了,如今兵荒馬亂,你們救了我們,接下來,該是我們護着小英和爺爺了。”

小英看了爺爺一眼,然後點了點頭,“好吧,那我們就隨着君哥哥和入畫姐姐一起吧。”

小英又看了看馬車那邊,擔心地問道:“心兒姐姐的相公還沒有醒嗎?”

說完又覺得君至和入畫的眼神都變了,連忙道:“是小英說錯話了嗎?”

入畫正要說什麼,小英的爺爺忙道:“小英,走,我們先去休息。”大概是怕孫女受委屈。

入畫尷尬地看着君至一眼,見二人遠去,才解釋道:“這一路一直被追殺,一直也沒有說什麼話,小英怕是誤會了,西境王不要介意。”

君至聞言,只是搖了搖頭,“入畫也先去休息吧,白姑娘還多勞你寬慰。”

“是,西境王放心。”

君至在火邊坐了許久,見凌心一直沒有下馬車,馬車裏兩人,也擠不下自己。到了深夜,便進了一旁的帳篷,自去休息。

將睡欲睡時,隱隱約約感覺到額頭上有淺淺的吻。

君至睜開眼,見是凌心,一顆胡思亂想七上八下的心瞬間有了着落,起身,頗為霸道的將人攬過來,不容置疑地吻住,以表相思牽挂之情。

君至不覺立起了身,將人攬在懷裏,手已經開始熟練地去解她的衣裙。

凌心輕輕地止住了他的動作,“阿至,我擔心明書。”

君至聞言,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拿額頭抵住了凌心的額頭,放緩呼吸,“好,心兒去吧。”

凌心再一次在他的唇上淺淺地映上了一吻,“阿至,等明書醒來,我一定陪你。”

君至心中起伏,不知為何,想起小英的話,懲罰性地再一次攬緊了她的腰身,俯身在她的脖子上狠命一咬,凌心疼得輕呼。

君至頭一次這麼任性,將人任性地禁錮住,比往日更熱烈。但是這一切動作,還是被凌心那聲疲憊的“阿至”止住了。君至再次停下,調整了心緒,然後溫柔地將她的衣裳整理好,撫着她的臉頰,道:“等我們到了築城,你就得做我的聖后。”

凌心聞言,先是怔愣,然後便是瞭然,“阿至,對不起,都沒有陪你征戰天下。”

“那就陪我入主天下。”

凌心點了點頭,“好!等到了築城,我就做你的聖后。”

君至還是不舍地親了親她的唇,然後放開入手的溫暖,說道:“去吧,我知道,只有明書沒事,你才能安心。”

凌心再多不舍,但是想到馬車上的明書,還是起身,回到了馬車上。

君至腦海里,卻是凌心之前說過的話:

明書是我的命啊!

那我呢?

阿至,你是我的活法!

君至現在想知道的是,命和活法,孰輕孰重?

第二日,因為明書還沒有醒,凌心就一直還沒有下來。

君至護着幾人一路走了兩天,才回到築城。

早已收到消息的涼湘兒安排了李莫問和剛趕到築城的聽棋和弗兒去接着。

李莫問雖然早已接到白若境況的消息,但此時真實看到,無盡的自責和心疼之後,便是滿腔的恨意,發誓要親自拿下聖都,為白若報仇雪恨。

君至並沒有阻止,派人直接將人送回了臨海國,那裏有比築城更好的醫師。既然李莫問要主攻聖都,臨海那邊便是主戰場,有臨海王和十二屬在,還有莫問和娘親在,君至不擔心。

“阿至,我們在聖都再見。”

李莫問說完這句話,便帶着白若前往了臨海。

君至看着遠去的車駕,一時只覺心中有無限彷徨和苦悶。中神殿裏雖然有心兒,但是現在心兒的眼裏,怕只有明書。因此,君至騎着馬沿着大道到了山頂,山頂地勢開闊,風景雄偉,視野極廣。

一身簡裝的涼湘兒正看着兵士搭起禮台,聽見馬蹄聲,回頭見是他,連忙走過去行禮。

君至下了馬來,見涼湘兒走來,連忙示意起身:“涼閣主,平身。”

“謝聖帝!”涼湘兒道:“您接回了聖后了嗎?”

君至被那聲“聖帝”“聖后”喊得恍惚了一下,好像一時半會並不適應,片刻回過神來,臉上有一絲不一樣的微笑,收了剛才還紛繁複雜的思緒,認真地看了一遍這個場地。

“湘兒,一切就真的已經開始了是嗎?”君至問道,有意氣風發也有躊躇。

涼湘兒眼裏也儘是眼前的浩渺和雄偉,“難道聖帝還沒有準備好嗎?臨海國五年,聖都,西境,西北,一步步走來,聖帝應該早就做好準備了。”

君至笑了笑,收拾起了那份躊躇,“是啊,早該準備好了。”

“聖帝英武,聖后仁厚,願煙雨朝百世千秋!”涼湘兒再次拜道。

君至這次是徹底的平復心情,扶起涼湘兒,“湘兒不必如此!心兒來了,你不忙的時候可以多陪陪她。”

涼湘兒聞言,聽出了一些微妙的情緒,“怎麼?是途中有變?明書大人可還安好?”

“明書有些狀況,雖然服了解藥,但是到現在都還沒醒來,”君至微微一笑,要說察言觀色,還是湘兒細心,總是將一切照顧得很好,解釋道:“心兒一直在陪着他。”

涼湘兒看着君至的表情,也瞬間理解了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了。

“聖帝心裏,有一些想法?”涼湘兒緩緩道。

君至走到山頂圓台的邊上,遠眺,但是並不否認。

涼湘兒默默跟上去,開解道:“任誰都看得出來,明書大人在公主心中,有很特別的位置,據我跟公主在聖河城相交的那段日子了解,明書和公主,更像兄妹,而不是聖帝此時所想的那樣。”

君至又何嘗不知,“我知道,只是當真要面對時,還是會·······”

涼湘兒笑了,“聖帝待公主一片真心,若不傷心吃醋,才奇怪,但是據臣下看,公主待聖帝,也是一片赤誠痴心,聖帝何不等明書大人醒后,再看看,或許那時,聖帝會發現此時的擔心和憂慮,根本沒有必要。”

一席話說得君至豁然開朗,又聽得她話里的“吃醋”二字,不覺好笑,原來是吃醋。

“聖帝還是早點回去,默默陪在公主身後吧,若明書安然無恙醒來,公主那時最需要的便是你。”涼湘兒勸道。

君至點了點頭,“好,本帝知道了,多謝湘兒。這邊一切都還好?”

“聖帝所託,湘兒豈敢有分毫之差?”湘兒笑道:“這樣吧,臣下陪着聖帝一起回去吧,剛好臨海國那邊的人今天也都到了,聖帝陪着臣下去接待,更好。”

“如此,甚好。”

“走吧,”涼湘兒道,讓一旁的人準備了另一匹馬,隨着聖帝一起,下了中神山,一路慢慢騎行,又商討了不少事情。

大局未定,何況中神山只是小封,所以這次臨海國也只是來了四屬,以及七閣一司的代表,文淵閣來的多一些,主要是來見一見新封的閣主。

之前的閣主,是少君自己。

入晚十分,君至才回到主閣,見房裏沒有燈光,還是有一些寂寥和失望,見主閣下東邊的窗子的剪影,想起涼湘兒規勸的話語,還是走下閣去,敲了敲門。

“進來。”是凌心略顯疲憊的話語,抬頭見是他來,“怎麼還敲門?”

君至見明書還是躺在床上,處於昏迷狀態,凌心拿了一本書,靠在明書床側坐着。君至走過去,在她旁邊站定,將人攬入自己的身側靠着,心疼道:“累嗎?要不要去歇息會?明書有人照顧的。”

凌心聞言,回頭看了看明書,還是不放心,“明書醒了,我才能安心。”

“醫師說,明書一直在很好的恢復,只是之前傷到了根底,所以暫時還未蘇醒,”君至見她眼下青黑,更是心疼,“若是明書醒來,見你如此,他又作何感想?也會心疼的。”

凌心這才抬頭看他,放下手上的書,站起來,雙手攀附在他的腰上,將整個人都依靠在他的身上,君至趕緊接住,緊緊抱着,“心兒,我很想你。”

凌心再次轉頭看了明書一眼,知道他狀態好很多了,也知道聽棋和弗兒可以守着,也終於放下心來,“阿至,抱我回去吧,我想在你身邊好好睡一覺。”

君至聞言,早已將人抱起,出了門外,順便叮囑剛拿來葯的聽棋和弗兒,“好好守着明書。”

“是,聖帝,聖后。”聽棋和弗兒,早已隨着涼湘兒改口。

君至將人抱到主閣,直接放在榻上,像抱着心愛寶物一樣,蓋了被子就要入睡。凌心被他一連貫的動作弄得好笑:“阿至,你這是······”

“噓······”君至連忙噓聲,“吃醋了這麼些天,我也一直沒好好睡覺。”

凌心乖乖地在他懷裏找到了舒適的位置,心疼的描畫著眼前心上人的眉眼,“阿至,委屈你了。”

“心兒,好好睡一覺。”君至止住她的手,禁錮在自己的胸前,真的已經半睡半迷糊狀態。

凌心見他如此,便也安心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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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雨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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