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神明庇佑此生無虞
林王府的告示很快貼滿了整個長安城，王智憶正發愁沒處尋韋靈兒，衝過人群后，終於讓他看清楚了告示上的話語。
林王爺平日沒有什麼兵權，更沒有什麼靠山，行事也頗為低調，如今這突然張貼告示，定是有問題。
只是，若是就這樣貿然闖進王府，也終歸不成體統。
王智憶只好買了點小東西，借來探望林王爺為名，來打探一下虛實。
王府內，眼瞧着日頭西沉，那告示卻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林維揚坐在窗欞前，面前的桌子上鋪了紙墨，但他卻對此完全提不起興緻。
他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床榻之上的少女。
薛姨早已將韋靈兒那沾了血漬的官服換掉，王府內沒有旁的女眷，她拿了自己年輕時的衣裳，給她換了上去。
那身桃粉色的衣裳，竟格外配她。
少年起身，站到了她的窗欞前，瞧着那原本粉嫩的臉頰，如今卻只剩一片蒼白，那小巧的櫻桃唇，此刻也沒了血色。
隨着殿內的光線越來越暗，他的一顆心也逐漸失去希望，宛若墜入了萬丈谷底。
他自母妃離世后，便再也沒了牽挂，他誰都不信，只信自己。可如今，他卻魔怔了一般，竟在心底開始祈禱神明庇佑了。
庇佑她撐過此劫，此生無虞……
此刻，一道敲門聲將他的思緒拉回，門外，是鄒飛的聲音，“王爺，大理寺王智憶來拜訪您，屬下已經安排他去了前殿。”
“可說，有什麼事？”少年開口，聲音卻弱的不像話。
“沒有。”鄒飛回。
少年轉身，卻在開門之前又瞧了一眼那榻上的人，他多麼希望，她此刻突然醒來啊。
門外月亮早已上了樹梢，待林維揚打開寢殿的門，鄒飛才發現，屋內竟然連個燈盞都沒有點。
“王爺。”鄒飛欲言又止。
自這姑娘回府，林維揚可是滴水未進，滴米未食。
“你在這守好，本王去去就回。”少年隨手將門旁的帷帽帶上，移去了大殿。
王智憶等了許久，聽到門外的腳步聲，他連忙起身。
“林王爺。”他強擠笑意。
“王寺丞，有何事？”林維揚根本不想和他多費口舌，進了殿門，卻只是站着，不肯往裏頭多走一步。
“屬下這麼晚來叨擾，確實是有事相求。”王智憶一直行着禮，遲遲沒等到林維揚的回應，他只好尷尬的抬了頭。
眼前的少年，依舊像傳聞一般，冷的可怕，似乎周圍的空氣經過他的身邊也會被震懾住，即刻凝結成冰。
“何事？”少年的聲音，透着嘶啞。
門外的晚風吹進，掀起少年那廣袖寬袍。
而就是這股風，卻讓王智憶愣了神，那衣裳……為何如此眼熟。
他的腦海中飛速的劃過身邊的人，卻還是沒有想到。
“王寺丞若是不說，便請回吧。”少年急着回去照顧榻上的人，似乎站在這裏多說一句都是浪費生命。
“等一下，王爺……”他在少年轉身的那一刻，終於想起了，他這衣裳的暗紋，為何和白日裏刑部出現的‘阿林’十分相似。
可這些話，他身為一介寺丞，自然不能對林王爺開口。
“王爺，今日三法司辦案，刑部侍郎被一位不明身份的少年擄走，此事不宜聲張，但……但韋侍郎身負重傷，韋府現在等不到她，已經亂作一團了。”
韋府……少年聞言晃神。
自己沒了母妃，父王又是個擺設，他似乎已經忘了，在外的孩子遲遲不歸家，家裏人會牽腸掛肚這件事。
“知道了。”少年轉身，便急切的往外走，便道，“本王會幫寺丞尋人的。”
【次日清晨】
“王爺。”薛姨煮了冰糖雪梨粥，林維揚已經一夜沒有合眼，只是獃獃的在殿內坐着，再這樣下去，怕是撐不到姑娘醒來，就該先倒下了。“喝點雪梨粥吧。”
“薛姨，多謝，我不餓。”見是薛姨，少年終於肯將那目光從榻上的人身上移走片刻。
薛姨是麗妃生前的貼身丫鬟，自麗妃離去，她便自告奮勇陪着林維揚來到了王府。
這麼多年，王爺的衣裳多是她縫補，也是林維揚唯一能倚靠的‘長輩’了。
對她，少年也從沒有王爺的架子，總是以‘我’來開口。
“王爺，你再這樣下去，人會受不了的。”薛姨嘆了口氣，瞧向了榻上那少女。
她不清楚，這姑娘在王爺身上有什麼恩惠，亦或是異於常人。
但她能確定的是，這姑娘，像極了年輕時的麗妃娘娘。
“薛姨，放心。”林維揚轉身，卻問：“林朝可回來了！”
他一大早就下令，讓林朝去韋府報個信兒，就說韋侍郎在王府養傷，待傷好便會回去，還請韋府各位莫要擔心。
但林朝去了許久，竟然還沒回來。
“還沒有呢。”林現站在門外，正說著，卻瞧見林朝已經回來，身後，還多了些人。
待人走進，正是韋靈兒的爹娘和兄長。
林王府一般不進生人，王爺多會抵觸，他正瞪大了雙眼看着，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之時，林維揚卻連忙起身，帷帽也來不及佩戴，將人迎了進來。
走的最急迫的是韋正益的夫人韓雲春，她平日裏十分寶貝自己的閨女，如今得知她受了重傷，這一顆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急沖沖的顧不得禮儀規矩便撲到了床榻之上。
“靈兒……我的女兒，你這是怎麼了啊……”她哭的傷心欲絕，“娘可就你這麼一個女兒，你可不能拋下娘啊……”
韋正益站在身後，無奈至極，“請問，王爺在府內嗎？”
“韋大人，本王在。”身旁的少年忽的開口，令屋子裏的人都愣神了幾秒。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瞧見王府的林王爺的真實樣貌。
“王爺還請恕罪，內人不懂規矩，失了禮儀……”韋正益連忙和韋愈一同作揖賠罪，但少年卻道，“無妨。”
“謝王爺。”韋正益上前拉了拉自己的夫人，嗔怪着，“夫人，你這當著王爺的面大呼小叫的，像什麼樣子嘛。”
“我的女兒，我自然心疼了，誰像你，鐵石心腸！”
這話雖然帶着濃濃的指責，但一旁的少年，卻紅了眼眶。
這就是久違的那份親情么。
窗外的風透過窗欞吹進，他站在那矗立着，陽光從背後透過，像是也在心疼着這個少年似的，力所能及的給他送着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