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要做草
在不明所以的奔跑當中，李不二回頭朝着身後望去，只見整個學校開始劇烈的震動。
一道道裂痕在牆壁上蔓延，地板開始塌陷，先前喪命於此的學生屍首像是被投入攪碎機的廢料，一點點的支離破碎。
拔腿奔跑的李不二，看見後面這彷彿若世界坍塌的場景，原本疲憊不堪的身體頓時開足馬力。
於是，原本是蘇恩拽着李不二奔跑的場景頓時翻轉了過來。
無規則的裂痕緊追在二人身後，這讓蘇恩也硬生生悶足一口氣，跟上李不二的步伐。
逃至學校正門處，一扇被鎖鏈拴着的鐵門攔住了二人的去路，李不二從腰間摸出那把一直沒有派上什麼用場的左輪手槍，用最後一顆子彈朝着鐵鏈射去。
擋住無數學生的鐵鏈隨着槍聲響起應聲而斷，二人手腳並用連滾帶爬的爬出了學校。
胸口劇烈的上下起伏，原本以為終於能夠喘口氣的蘇恩看到這宛如世界末日一般的場景，頓時一個激靈朝着李不二喊道，“不光是學校，而是這個區域，繼續跑！”
李不二扭頭看了一眼已經有些力竭的蘇恩，一咬牙隨即將蘇恩的手臂搭在自己的後背上，然後一躬身，拔腿就跑。
就這麼莫名的被李不二背了起來，蘇恩看着他頭也不回的朝着前方跑去，或許是因為男女之間的親密接觸，內心竟然在這種生死攸關的場景下泛起一絲漣漪，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有些奇怪。
片刻后，本就因為體力不支的李不二，終於力竭癱倒在地。
兩人大汗淋漓，拚命喘着粗氣，聲音一來一回聽起來頗有節奏感。
緩了一會後，李不二摸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漬，斷斷續續的說道，“這··里···應該···沒事了吧？”
雙臂撐在身後，蘇恩打量了一眼周圍的環境后，點了點頭，“應該··是沒···有事情了。”
不知不覺，二人此刻已經衝到了一處地勢較高的綠化草地，而在蘇恩回答完后，李不二看着不遠處正在發生的景象陷入了沉默。
眼前近在咫尺的那片區域，像是畫面的一部分被人用美工刀劃了一道口子，然後緩緩將其撕了下來。
一片純粹意義上的白色，就這麼極具違和感的裸露在二人眼前。
“這就是你所說的翻頁嗎？”看着剛剛自己所待的地方因為被揭開而捲曲，李不二有些獃滯的問道。
一聲鼻息過後，蘇恩在複雜的心情下用淡淡的言語解釋道，“這次的場景在這本書設定的背景中無法自洽，於是採用短篇小說當中的方法，也就是翻過一頁另開一個篇章。”
隨着那種只有蘇恩和李不二才能聽到的翻頁聲響起，視野當中空白的畫面上，緩緩出現了一棟高樓、樹木、行走的人、吵鬧的狗。
缺失的場景被彌補填平，見證這一切的只剩下了李不二、蘇恩，以及天上的一輪滿月。
哆哆嗦嗦的從后腰摸索了一下，李不二掏出一張不會褶皺的手稿，緩緩說道，“給，這是你要的東西。”
接過手稿后，蘇恩一愣，緊接着苦笑了一聲說道，“對不起，我搞砸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有個故事當中的角色提前蘇醒了，而且他還看了【未命名之書】，我也不知道他逃出來沒·····”
李不二沉默了片刻，不過很快渾不在意的開口，“沒事，故事裏總得有反派嘛，不然我這個主角顯得多麼無趣。”
“你不怪我嗎？”蘇恩情緒低落的說道。
“怪你啥？”
搖了搖頭，李不二疲憊的笑了笑說道，
“你本來就是個撲街的作家，而我也只不過是一個腦子有問題的三腳貓偵探罷了，況且如果沒有你剛好趕過來，說不定我就真的被困在鏡子當中了。”
藉著皎潔的月光，蘇恩猶豫了一下，作出食指和拇指之間只有微小距離的手勢，弱弱的說道，“那個···其實我比你想的能早到一些。”
疲憊感爬上身軀，李不二仰頭躺在地上，看着高空之上無比清晰的月亮，懶散的開口，“這麼說，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恩，聽到了。”蘇恩雙手抱着膝蓋，一邊看着月輪一邊說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什麼真的假的？”
“你會選擇成為一個廢物······”
氣息逐漸平緩，李不二哈哈一笑，從懷中摸出了一個巴掌大的酒壺，抿了一口，
“什麼叫廢物？
雖然是你寫的故事，不過你覺得，那痴心專一嗜酒如命思念亡妻而借酒度日的劉老二是廢物嗎？
或者說，死鴨子嘴硬期待着真正衣錦還鄉，可自己過的和狗屎一樣也要和家裏吹牛逼的托尼老師是廢物嗎？
或者說，cindy那能強烈期望改變自己命運的憧憬是廢物？太子哥懊悔自己沒能控制自己、王哥間歇性良心發現是廢物？”
感受着口腔中辛辣的酒精刺激，李不二悠悠的說道，“雖然我和他們並不太熟，也缺少了相處的相關細節，不過嘛······”
“不過什麼？”蘇恩看着李不二這樣似乎是很舒服的樣子，於是也躺在了綠化草地上。
“我覺得吧，江湖人物各有各的風流，不管是敢為五斗米脫衣的Cindy，還是奔波於生計的托尼，亦或者是放不下的劉老二······”
將銀色的酒壺對準月輪，李不二頓了頓說道，“雖然只有一輪明月，不過大家各自趕路，必然各自有各自的月光。”
“你不擔心真實世界到底是怎麼樣的嗎？”看着李不二帥氣的側臉，蘇恩托臉問道。
“我不明白，哪裏來的那麼多提心弔膽，為什麼總是喜歡憂心災難，而不是等待盛宴？”李不二嘿嘿一笑，“該怎麼樣就怎麼樣，我這個人接受設定的能力是很強的。”
“如果···你去到真正的世界，想要成為怎麼樣的一個人？”說話的蘇恩歪過頭，看着李不二的側臉。
“我啊？我想想······”思索片刻后，李不二回答道，“像草一樣的人吧。”
“什麼意思？”
“生活本不就是隨遇而安嗎？大多數人都覺得自己是風，可實際上大家都是草。”
“可多數人都想有錢有權出人頭地······大家都不想做一顆草。”
“做草不好嗎？風往哪邊吹，我就往哪邊倒下，就像是現在這樣多麼愜意？”
蘇恩鼻腔中發出了輕微的哼聲，“還是那麼沒有積極性！懶貨！”
李不二又喝了一口酒，感受着刺激呻吟了一聲后，看向蘇恩，
“看開一點嘛。
我這個人，本就喜歡暴飲暴食大於精細碎食，喜歡隨隨便便大於一板一眼的儀式，喜歡膚淺的黃段子大於奧妙深刻的內涵。
懶得悲從中來，懶得杞人憂天天，懶得去尋找自己的意義。我腦子有問題，想不了太過於複雜的事情，所以將來的事情我一般懶得去琢磨。
不過有朝一日真的去到那個世界，實話說，我就是去玩的。”
伴着靜謐的夜沉默了一陣，蘇恩老覺得好像自己忘了點什麼事情但此時也沒什麼心情去仔細想，於是甩了甩腦袋后，伸手搶過了李不二的酒壺，仰頭灌了一大口。
“你覺得我寫的，故事怎麼樣？出去之後有沒有可能爆火？”
“爛透了······”
今朝有酒，今朝買醉。
兩人爭奪着美酒，咀嚼月色下肚。
······
有人借酒買醉，有人精神崩潰。
翻頁的區域邊緣，小峰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