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鏡中人
教學樓中。
有關設定與設定之間的戰鬥終於結束。
陳敬的屍體就這麼後腦勺着地的躺在那個自己曾經多次期望能夠看見光的地方，而他的身旁站着的正是面容俊俏的李不二。
彎腰下身，李不二用右手對着陳敬的後腦勺緩緩戳了下去，筆直的指尖看上去如同利刃入瓜果一般，在突破了一層阻礙之後，緊接着順利的進入了一個溫暖而粘稠的環境。
探索了一番，用食指和拇指夾住薄薄一層紙張，接着輕輕往出拽——一頁捲曲的米黃色手稿便從中被拽了出來，令人感到奇異的是，竟然未有絲毫的污跡。
將手稿展開，李不二看着上面書寫着剛剛發生的故事，眼神微微眯了起來，同時嘴角升起一絲弧度，像是自言自語一般的開口說道，“我說···你想要的就是這個吧？”
“是啊，是啊。”鏡子當中的人影點頭說道，“你先放我出去，咱倆再好好聊聊。”
立身於鏡子前的李不二帶着詭異的笑容開口說道，“可你本來不就在外面嗎？”
一扇鏡面之隔，兩個李不二分割於內外，但原本的鏡中人卻在鏡子外，而李不二卻被困在了【鏡中人】的設定當中。
“你到底怎麼才能讓我出去！”李不二有些惱火的說道，同時扯動手腕上的皮筋，看着盯着自己的鏡中人故作兇狠的說道，“看什麼看，沒見過帥哥嗎？”
鏡中人看了一眼正在變成濃墨一般黑色的陳敬屍體，搖了搖頭說道，“你一定很累吧？”
“累？”不太明白這個看起來幾乎和自己沒有分毫區別的人影究竟在說什麼，李不二疑惑道。
“因為這本書的緣故，你的整個生命變得毫無意義，所有的一切的經歷和記憶都被否定，身患腦疾被折磨的狼狽不堪，還要為了作者而打生打死，並且不斷的朝着瘋癲邁進，這難道不累嗎？”鏡中人用和李不二相同的聲線，開口說道。
“累是累了點，不過我這個人適應能力比較強。”李不二琢磨了琢磨說道。
【膽小鬼面具】不知在何時已經褪去，而金色的眼睛仍舊落在了真正的李不二左側臉頰上，一邊眨動一邊帶着興奮的目光注視着眼前發生的一切。
“何苦那麼逞強呢？何苦逼迫自己？那麼多的痛苦和懼怕，不如讓我來替你承擔眼前這一切？”
說出這番話的鏡中人的面頰上並沒有眼睛，看上去比真正的李不二反而更多了一些真實的感覺。
抖了抖手中的手稿，鏡中人開口繼續說道，“只要你點點頭，折磨你的腦疾便由我來承受，酒精帶來的乾嘔和胃部的痙攣由我來承受，可怖而詭誕的幻覺由我來承受，那種否定自己存在意義的痛苦、生死之間的掙扎，貧瘠落魄的生存····不如都交給我？”
李不二清楚的知道，鏡中人是不會欺騙自己的。
這是一次靈魂深處自己和自己的交易，是絕對的童叟無欺——只要自己接受了對方提出的建議，那麼一直盤踞在自己意識當中的痛苦，便會轉移到鏡中人的身上。
“不，老子要去那個真正的世界看看。”李不二果斷的拒絕。
“我知道我們都明白的，無論是在這個書中的世界，還是那個真實的世界，其實都一樣，每個人都是一座煉獄。”
鏡子外站着的鏡中人攤開手，用幽幽的聲調繼續說道，
“另外，那個真實的世界你確定會好嗎？不會的。沒有了書里的設定，
或許你會沒有腦疾，但是你同樣也沒有了能夠超越於尋常人的地方。
在那個世界裏，你沒有源自於家的幫助扶持，沒有過人的頭腦，沒有經驗以及技術的積累，沒有一筆能夠解決大多數問題的錢財，沒有巧奪天工的運氣。
你就只是一個酒鬼，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廢物。
即使你拚命的去努力，最終的結果也只能在最底層如塵埃的生存當中，掙扎然後死去。
所以啊，不會好的，換個地方也不會好的，重新開始然後定義自己也不會好的······
那麼，不如來讓我幫你承擔這份痛苦和折磨，而你則可以帶着安詳長久的休息。”
李不二，“······”
“怎麼了？你不答應嗎？”鏡中人盯着鏡子當中的李不二奇怪的表情，不解的開口問道。
“有個很嚴重的問題。”眉毛下沉，李不二嚴肅的開口說道。
“什麼問題？你說我在聽。”
“你剛剛是不是沒說我長得帥？”
說話的李不二用手戳着面頰上的眼睛，惹的後者不斷的眨動。
恩···手感有些Q彈！
聽到李不二的話語，鏡中人頓時有些錯愕，“所以呢？”
“妹子呢？胸大腰細腿長的、長發短髮的、金髮黑髮的、各種各樣的妹子、御姐、寡婦呢？！！”李不二有些生氣的繼續說道，“你就給昧下來了唄！”
“為了短暫的貪歡，將自己的整個生命都交給女人、以及孩子來奴役。
如同矇著眼的驢一般拉着兩片名為責任和愛的石磨，將自己的人生當做材料，循環往複的碾碎，榨乾，直到自己流乾淨自己的最後一滴血嗎？”
搖了搖頭，李不二一邊戳着金色眼睛一邊倒豆子的說道，“不僅如此。”
“還有半夜餓肚子的時候，三兩豬肉蓮菜的餃子配上半斤白酒，吃完之後打的嗝，你也幫我了唄？”
“還有癱在床上睡個天昏地暗，醒來之後一邊發出奇怪的聲音一邊伸個懶腰，你也幫我了唄？”
“還有蹲在馬路牙子上看路過的人們接二連三的摔了個狗吃屎，實在沒忍住笑出聲來，你也幫我了唄？”
“暴雨天站在窗口，津津有味的看着那些沒帶傘在雨中狂奔的人們，你也幫我了唄？”
沒等鏡中人再次開口，李不二朝着面前的玻璃吐了口唾沫，不屑的說道，“拜託，我是腦子有問題，不是傻！”
無視了鏡面上緩緩滑落的唾液，鏡中人表情沒有什麼波動的問道，“你就真的那麼想去所謂真實的世界？”
伸手撓了撓頭，李不二想了想說道，“確實有點。”
“為什麼？”
“或許是因為在那個世界當中，人們有選擇自己成為一個廢物的權力吧？”
“當一個廢物？”鏡中人有些困惑。
李不二笑了笑同樣一攤手，
“是啊，那個世界裏沒有必然發生的【設定】，和必須要推進的【劇情】，我不必非得要做一個【主角】，因此我就有選擇的權力。
或許你說的對，如果去到那個世界，我很可能會成為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沒那麼好的運氣和可遇不可求的機緣，那麼我的一生大概率是渾渾噩噩平平淡淡的。
不過嘛，日子不就是用來混的嗎？人生這玩意太複雜了，太多變了，琢磨是琢磨不來的，是要一點點摸索的，或許我還沒摸索出來就掛了呢？而且說不定我運氣會不錯，這種事情誰又能說的上呢？”
突然間，“咻”的破空聲響起，一塊磚頭砸向了鏡面。
鏡面破碎的嘩啦啦聲音響起，李不二轉過身看着正拿着一節紅磚的蘇恩，而左側臉頰上的眼睛有些不甘的緩緩合上。
看見蘇恩，李不二頓時熱淚盈眶，“我的媽啊，你怎麼才來！差點我就被困在鏡子中了，可嚇死我了。”
“現在不是叫媽的時候！”蘇恩一臉焦急的伸手拽着李不二不由分說的就朝着教學樓外跑去，“趕緊跑，故事要翻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