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沒有如果
朱醫生並沒有在一個話題上扯得很遠,立刻就轉了下一個。
而紀芹以為她會繼續問自己與顧敖之間的相處怎樣怎樣,她連標準答案都琢磨好了,卻聽到一句:“來京城之後覺得還適應嗎?”
紀芹:……
這心理醫生不按套路出牌?
她摸了摸鼻尖:“還行吧。”
“紀小姐,”朱醫生端坐着,“其實我們可以嘗試着多說一點,比如我剛問,來京城之後覺得適應嗎,你可以說點自己的感受啊,見聞啊,與你之前待的地方有什麼不同啊,不要緊張,就是朋友之間聊聊天。”
紀芹:……
我和朋友之間可不談這麼無聊的話題。
她覺得有點像上學時候完成老師佈置的作業。
總之,敷衍的成分居多。
朱醫生拍了下手,見她沒反對,說:“好的,那我們繼續。”
紀芹心底無奈。
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啊?
朱醫生又問了幾個日常問題,感覺她沒有一開始那麼抗拒了,漸漸進入主題。
“你之前說,曾經記起了點過去的事,能告訴我,你看到什麼了嗎?”
“很雜,很碎。”
“沒關係,把你還記得的場景告訴我。”
紀芹努力回憶。
實在不是她想忘記,而是那些片段沒有留下太深刻的痕迹。
清醒過來的時候還記得很清楚,現在過了一段日子,就慢慢模糊了。
但她還是想起了什麼:“我記得一棟房子裏,有一個女人躺在地上,她身上有把刀,流了很多血,還有一個女人躲在角落裏,她身上也都是血。”
朱醫生皺了皺眉:“還有呢?”
“還有,”紀芹扶着額頭,“還有葬禮,和比較激烈的衝突。”
朱醫生抓住重點:“衝突?和誰?”
“和很多人,我好像脾氣很差,跟他們都相處得不好。”
“他們?是朋友?”
“算家人,我沒什麼朋友,和唯一的好朋友關係很好。”
紀芹沒有病歷記錄,只有南灣市第一人民醫院的幾張檢查報告。
時間比較久了,不具有任何參考價值。
她建議先做一個全面的身體檢查,最後問道:“紀小姐,你是否考慮做催眠治療?”
既然答應顧敖來醫院了,總不能半途而廢。
紀芹點頭:“其實可以試試。”
“如果你同意的話,我會試着安排一場催眠治療,當然了,細節方面一定會與你商量好,或者下次顧醫生有空的時候,你們一起過來,有家屬陪着會好一點。”
話音落下,外頭傳來敲門聲。
朱醫生問:“誰?”
是顧敖的聲音:“朱醫生,是我,顧敖。”
“顧醫生請進來吧。”話說完,朱醫生觀察到,紀芹有點緊張。
其實她還是抗拒治療的。
顧敖推門進來,與朱醫生打過招呼后,視線黏到了紀芹身上。
“怎麼樣了?”
紀芹的手被他握着:“就隨便聊幾句,還行。”
朱醫生說話很有技巧:“紀小姐同意了催眠治療,有些細節,顧醫生,下午找個時間談談。”
不光是細節,還有其他話要說。
顧敖聽懂了。
他點了下頭,隨後對紀芹說:“時間差不多了,先去吃飯?”
“好。”
離開心理科,紀芹一直沒說話。
扶手電梯下到一樓時,顧敖問:“想吃什麼?”
這個時候,她聽到外面傳來救護車的聲音。
紀芹倏地一下停住腳步。
腦子裏有片段湧出來。
是之前沒見過的。
臨靠街道的住宅樓門口圍着很多人。
人群中停着一輛救護車。
他們在說話。
“快快快,送醫院,還有的救。”
“不行,沒有呼吸了。”
“喲,怎麼回事啊,這男的怎麼不穿衣服啊,這是死了?”
“這個不是……紀明光?”
“對啊,那個有錢人嘛,她老婆搞什麼公益的。”
“我聽說啊,是從那個舞女家裏運出來的。”
“真的假的?”
“真的,紅紅嘛,一天到晚往家裏帶陌生男人的。”
“要死了,這有錢人要玩也玩點高檔的啊,找這種女人,也不嫌臟哦。”
記憶里,有個漂亮的少年。
他懷裏摟着一個女孩,混在人群中。
女孩好像不舒服,臉埋在少年頸窩。
少年的聲音輕緩而溫柔:“不要想,不要看,事情都過去了,沒事的。”
女孩輕輕點了下頭,再沒其他反應了。
“哐當”一聲。
紀芹從回憶中驚醒。
顧敖見她愣了神,問:“怎麼了?”
紀芹緩了兩秒,抬頭,眼前是霧蒙蒙的一片:“顧敖,你老實告訴我,我父親去世的時候,我是不是在現場?”
顧敖抓住她的手:“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她一下摟住他的腰,腦袋靠在他頸窩。
是的。
記憶里看到的女孩,就這樣被少年抱在懷裏的。
“我真的在現場,我應該看到了些什麼,是不是?”
“不是,跟你沒關係,”顧敖接過林琛遞過來的礦泉水,擰開蓋子,拍了下紀芹的後背,讓她喝了點水,“我到的時候,事情已經發生了,我看到你也在,不過我肯定,跟你沒關係。”
紀芹聽明白了:“也就是說,我是在現場了?”
這件事瞞不住。
就算現在安撫住了,等做過催眠治療后,說不定她會想起來。
可事實是,他確實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
問過紀芹,她只是搖頭,什麼都不說。
當年的顧敖,也只當她是傷心過度,不停的安慰,再也沒問過紀明光死亡現場的事情。
他點頭:“是,你是在現場,但那是碰巧,出事的是你父親,警察肯定會通知家屬的。”
這個理由似乎能說得過去。
紀芹內心不安,那種抓不住,摸不着的感覺,讓她很難受。
“如果我父母的死跟我有關,或者根本就是我動的手,那怎麼辦?”
她印象中的過去,暴戾無情,囂張跋扈,與父母起了衝突或者是有計劃的行動,都是可能的。
“不會的,”顧敖很平靜,“你很善良,絕對不會做這種事。”
紀芹追問:“我是說如果。”
他肯定回答:“沒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