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在金盞山溜達了三日
第十三章在金盞山溜達了三日
既然金大刀發話了,我自然也是要稍微談談條件的。首先就是要在金盞山上轉一轉,比如要去兇案發生地,二少爺的屋子什麼的都要實地考察一下的。不過,最重要的還是要吃些東西,因為我還是覺得挺冷的。
林先生看了看金千萬身上和臉上的傷,對金大刀說:「我去給三少爺處理一下傷口吧,讓這個姑娘跟着我們也去吃點東西。稍後,我帶着她轉一下這些地方。二少爺這個……我讓何叔過來吧……」
金大刀點了點頭,看一眼二兒子的屍身,轉身就走了。金元寶一看他爹走了,立刻就跟了過去,不知道又嘀咕什麼。金千萬看着這兩個人的時候,表情很難言說,看起來很是憤怒,又有些鄙夷,甚至還有那麼一點點冷笑。怕是父子關係一定是很差的那種了。
林先生問我:「小滿?」
「嗯。」我點點頭。
「先跟我走,給三少爺上一些葯,你們再稍微吃些東西,然後我們去各處看看。」林先生扶起了金千萬,可能是觸碰到了他的傷口,金千萬齜牙咧嘴地喊疼。我也沒搭理他,只是默默地又看了一眼二少爺金滿山的屍身。這群人還真是薄涼得緊,都沒有人給金滿山搞個單子蓋一下。
「何叔一會兒過來,他會處理的。」林先生看出了我的想法,「我們是山匪,你以為是什麼大戶人家么?還要有和尚念經?這裏倒是有個破廟,早都坍塌了。再說了,這地方可是土匪窩,相信拳頭,不相信神佛的。」
「哦。」我又點了點頭,這話挺有道理的。林先生扶着金千萬往前走,我亦步亦趨地跟上,畢竟這寨子也挺大的,我完全不知道怎麼走。「林先生,所有人都只能從前面寨子的大門進出么?」
「是的。」林先生說道,「我的住處離這裏不遠,不過,大家的房子都長得很相似,你要仔細一些,莫走錯。」
「為什麼都差不多?」我又問了一句。
「萬一有人上來,探查之類的,在長得一樣的這麼多的房屋之中一定會迷路的,這裏就是一座迷宮……」林先生在前面走着,看起來很是熟悉這裏。
「您不會迷路么?」我這句話問的可能有點傻了。金千萬替他回答道:「你住在這裏多走幾遍,還是能夠發現不一樣的。我小時候住在這裏,跟着我,也不會迷路的。」
「嗯嗯嗯。」我又緊緊貼着他們走着,環顧了一下四周,的確乍看過去,黃色土坯房,棕黑色的柱子和窗戶,就連樣式格局都差不多。「金大刀設計的?」
「應該不是,據說是當年和他一起的兄弟說這樣造房子簡單,大家都統一材料和樣式,也挺好的。」已經到了林先生住的房子,這個吧,他屋裏和我昨晚待的屋子幾乎都沒什麼區別,真的是什麼都沒有。不不,比我那間多了幾個木頭板凳。
跟着林先生的,還是有幾個人的,他們見我們進來了,就立刻搬凳子,燒水,有個年紀大一些的叔叔還問道:「三少爺怎麼了?只要一上山就打架。」
「沒事沒事,你們先去弄些吃食。熬一些白粥,熬得爛一些,加點小魚乾,大火熬得透一些。」林先生吩咐着,這些人又趕緊去忙了。林先生拿出了一個小藥箱,給金千萬所有破皮流血的地方都先用烈酒擦了擦,才上了一些葯。可能是挺疼的,金千萬還喊了幾聲。
「林先生,小滿身上也有傷的,你也給看看吧。」金千萬還真是想着我,但我立刻就拒絕了。「不用不用,我挺好的,沒事的。」我捂住了肩頭,繃帶很牢固,應該沒有事情。這種傷口不能總是拆繃帶,否則就更不容易長好了。
林先生又深深看了我一眼,也沒強求,收拾起了自己的小藥箱,等着吃飯了。「小滿,你打算從哪裏開始看起呢?」
「發現二少爺屍體的地方吧,然後是他的屋子,以及屋子到屍體的這一路,還有方圓兩三百米,也都是要看看的。」我想了想,心裏也大致規劃了一下。
「為什麼?」林先生問道。
「我剛才看到二少爺的腳很乾凈,這個其實挺不正常的。所以,我猜想,發現他屍身的地方未必是他死的地方,或者,還有什麼是我們都沒有看到的地方。但是,金盞山應該也就這麼大,所以再走一走,看一看,或許是有發現的。」我坐在木凳子上,又偷偷瞄了幾眼屋裏的陳設,還真是一窮二白。
「嗯,有道理的。」林先生站起身,從門口接過了那幾個小弟從進來的熱水和簡單的吃食,放在了桌子上,「先吃點東西吧,山上還是冷的。」
「哦。」我只是捧起了熱水,想溫暖一下自己的左手。因為我發現它變得麻木了,有點沒感覺了。
簡單吃過東西之後,我們就在金盞山中轉起來。幸而天氣很好,太陽照在身上很暖。林先生也派了一些細心的小弟跟着我們,並且擴大了勘察的範圍。我就在後山這一邊走着,看着這裏的地形和山勢,甚至看到了林先生說的破廟,的確是很破。據說是很多年前着了一場大火,把所有的東西都燒掉了,只留下了廟門口的一副很是斑駁的對聯:「暮鼓晨鐘聲漸遠,佛堂梵音繞樑懸。紅塵自古惹人戀,最是青燈伴佛眠。」
我站在這裏,半晌都沒有說出話來。金千萬問我:「小滿,怎麼了?這幾個字有什麼講究么?」
「你小時候就見過,對吧?知道是誰寫的么?」我想上前去摸摸這個破敗的門框,但金千萬阻擋住了我。
「別過去,危險。我小時候,我爹都不會讓我過去的,他說這裏不要進去,很是危險的。」金千萬拉着我的手,「這副對聯還是挺有意境的。」
林先生都點了點頭,「我也聽金寨主說過,這裏曾經還是有香火的,後來他們得了瘟疫的人被扔到了這裏自生自滅,還是這裏的尼姑治好了他們。」
「不是說,金大刀吃了金盞花,然後瘟疫就好了?」我問道。
「金大刀那時候什麼都不懂,就是這裏的師父問他:你敢吃么?其實,他都要死的一個人了,還有什麼不敢的。然後就生吃,煎服,甚至還清炒了一盤,統統都吃了下去,結果居然就好了。」林先生略微笑了一下,「其實,我猜測這也是尼姑用來來試藥,因為他們也不知道能不能治這個瘟疫。幸好,這葯管用了。」
「居然是個尼姑庵?」我又愣了一下,「這麼一個爬都爬不上來的山上,這群女人幹嘛在這裏修行?」
「為什麼是這群女人?」林先生奇怪地看着我,「金寨主說只有一個尼姑。」
「啥?這廟看起來也挺大的,就一個尼姑?」我又仔細看了看,這好歹也是後山一大片地,廢墟的面積都挺大的。
「不知道,反正金寨主說當時就只有一個尼姑。其實,你說的也對,這麼大面積,要是蓋起房屋來,應該也需要不少人力物力,要花費經年時間呢。不知道之前有沒有什麼記載,應該隱爐縣的縣誌里或許會有吧。那要是這麼說,恐怕也是要有百年時光了。」
「那就這樣了,也是挺可惜的。說不準當年香火也是挺旺盛的,也許還挺靈驗的呢。」我隨口說著,又低頭看了看這片荒地,心裏還在默念那副對聯。原來,是副對聯。
之前,為了多吃幾碗白馬寺智空師父的素麵,我還幫他寫了個作業交上去了,用的就是這幅對聯。只是,當時的我寫下來這幾句的時候,只是想着省力隨便寫一個。這個在我腦海里常常出現,我一直以為是隅月庵里見過的詩句,但卻沒想它居然是掛在這裏的。
走在路上的時候,看到有人拎着幾尾活魚走了過去。我又不禁多看了兩眼,想起剛才粥里的小魚乾,也挺好吃的。
「再往前走走有一大片水,他們管這個地方叫做春池,因為常年都是暖的,裏面有不少魚蝦,閑時我也會去釣一些。」林先生又介紹道。
「所以,金盞山能夠存活下來,也是有道理的。」我默默算了一下,這裏是大片平坦之地,可以種地蓋房子,還有林子和湖泊,也解決了水源的問題。即便是這群人不下山搶劫,如果再經歷幾十年的辛苦勞作,或許生活應該也是很好的。那麼,那座尼姑庵或者說是廟宇的存在也是合理的,或許當年這裏就是個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只是後來,廟毀了,人散了。
在這裏又走了兩圈,的確若不是這兩個人帶路,我也真的就迷路了。後來,在二少爺房屋前面的一小塊堆放雜物的地方,發現了一塊被破木頭剮下來的布條,經過比對之後,發現是現在二少爺屍身上的衣料。
當然,仔細看看了這裏,也有物品散落又重新被整理好的跡象。至少,有些東西常年放在這裏本已經落了灰,不過因為搬動過了,就出現了痕迹。我仔細看了看之後,又進了二少爺的房間,看了看那雙被他女人余靜藏起來的鞋。
余靜並不是被搶上山的女人,而是這裏另外一個身強力壯的四寨主的女兒。她從小就喜歡跟着二少爺跑,長大之後,自然也就成了二少爺的女人。不過,二少爺隨了他爹的風流成性,也並沒有讓余靜成為正室,只是說讓她先做他屋裏的主人。
但余靜好歹也是有個四寨主的爹,因此待遇和名分也算是拿捏住了。
這寨子對女人並不友好,也不尊重,甚至還很是鄙視,估計都是金大刀鬧的。他每年換女人這個事情,雖然不是謠傳,但倒也沒有那麼勤快。並且,據說三少爺金千萬的母親死後,他對於這個事情也沒有那麼熱衷了。倒是大少爺和二少爺為了給寨子裏的兄弟找媳婦,還是沿襲了傳統,每年都下山去搶幾個回來。但因為鬧出的人命也不少,這事情進行得也很是尷尬了。
本來今年金大刀有意把這個事情停掉了,但這個二少爺還挺堅持的,據說也是看上了山下某個小女子,想給搶上來。當時,余靜還跟他吵了起來,甚至是動了手。不過,也沒什麼用,這姑娘已經搶了上來,就是那個與我之前關在一起的大眼睛的新娘。
走了一整天,說了很多話,還沒有到晚飯的時候,我已經累得脫力了。坐在林先生的屋裏,特別想平躺一會兒。金千萬是說他在寨子裏也是有房子的,要我跟着他一起去住一晚。不過,我是完全不想動彈了,就問林先生:「我能住您這裏么?就躺躺也是好的。」
林先生那張瘦削的臉看着也挺薄情的樣子,屋子裏也沒有女人的跡象,清冷地一條棉被平鋪在床上。他眯着眼睛問我:「讓金千萬抱你走。」
「不要了,他屋裏必然是很長時間沒人住過的,說不準全都是灰。林先生啊,我就在您這裏湊合一下,不給您惹麻煩的。好不好嘛?」雖然說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也有了女子的體態和身量,但撒嬌這個事情,我還是比較得心應手的。
什麼人能拒絕得了一個年輕女子的撒嬌呢?
但林先生可以。
他難道是不近女色么?特別不客氣地說:「三少爺,把你的女人弄走。」
金千萬倒是挺高興的,打算把我抱起來。不過,他發現他被大少爺踹傷的腰根本支撐不起來,完全沒力氣。「林先生,怕我今晚也要在您這裏湊合一晚了。我那屋子的確好多年沒有住了,估計連被子都沒有了。」
「三少爺,你也是金盞山的少爺,回頭和你爹認個錯,還是回來吧。」林先生還一臉的慈愛。
「那就算了。」一說到這個,金千萬的臉又變了顏色,聲音又變得兇惡起來,「好多事情您不知道,最好也別知道。」
「哎,我是不知道。」林先生擺出了外人的姿態,站起了身,他居然要把我抱起來。金千萬擋了過來,「就在這裏睡了。小滿睡床,我和您睡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