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居然沒有互相拆台
第九章居然沒有互相拆台
「我隱隱聽說過雲飛戲班和紅袖戲班是競爭對手,兩位班主之間還挺多摩擦的,對不對?」既然已經出來了,我就開始問劉阿金問題。
他因為給老母親賀壽的事情與賀班主熟識,後來也多有往來,自然也是知情人之一,多聊聊也是好的。劉阿金看到我之後也挺激動的,又要跪下來行禮,並且說道:「小七大人,賀班主他們真的很冤枉的,不能讓好人蒙冤的。」
「嗯嗯嗯,我也是覺得這個很蹊蹺,所以過來看看。」我可沒有受他的磕頭,動不動就磕頭,也是挺累的。「行啦,都說這麼半天的話了,你就繼續吧。」
我們這間審訊室還算是比較私密和安靜,一般人也都聽不到我們說話。肖小六問我要不要坐?我覺得站着才能顯示出的挺拔身姿,至少肖小七已經痊癒,不要再給大家造成傻乎乎的印象了。
劉阿金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繼續講起了雲飛和紅袖戲班的往事。就在那一次為劉阿金老母親賀壽義演之後,雲飛戲班的名聲直線上升,最明顯的就是慕名來邀請雲飛戲班去表演的人增多了,幾乎每天都有邀約。
有一日,賀班主從外面回來,女兒飛霞就興沖沖地遞給他一百兩銀子,興高采烈地說道:「剛才城西有個叫魏岳峰的老闆出價一百兩,要咱們去給他家老母親慶祝七十大壽,並且直接就把全部費用拿過來了,一分都不少。」
「嚯,豪氣呀。」賀班主也挺高興的。自雲飛戲班成立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闊綽的主顧,並且是一次性付清全款。賀班主立刻就召集全戲班的人,仔仔細細叮囑了一番,就在約定的演出當日早早的就到了城西魏岳峰的家。
一切準備停當,他讓二徒弟雲世帶着師兄弟們掌台,大徒弟雲生率先登台。
城西本來就是京城最熱鬧的地方,鑼鼓一響起來,觀眾也是里三層外三層地圍觀眾多。雲生心裏高興,又是打頭炮,就緊了緊戲服,打起精神,打算在眾人面前也展現一下自己的本事。
他也是先拉伸了一下筋骨,然後輕輕一躍,直接上了樓台,開始了表演。可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有人撥開了層層人群,來了一聲怒吼:「哪裏來的草台班子,敢在我的地盤上演出?想壞了我的規矩么?」
糟糕,有人來砸場了!
賀班主心裏一驚,行規的確很多,不過戲班也最怕有人來砸場子鬧事,一般處理不好,自家戲班會壞了名聲,沒有辦法繼續混下去的。自己丟了名聲無所謂,但這一大戲班餘人可是要吃飯的。
想到此,他也很緊張,循聲望了過去。
只見一個略胖的男子在幾個人的簇擁之下擠了進來,看起來很是土豪的打扮。不過,這人他是認識的就是紅袖戲班的羅班主。
紅袖戲班的名氣要比雲飛戲班大多了,並且成名早,又佔領了城西最好的地段,因此一直生意很好,很多達官顯貴也會請他們去家裏唱堂會,只能用應接不暇來形容。所以,羅班主都有打算自己建一個戲園子的念頭了。
賀班主一看就明白這位羅班主一定是來者不善,必然是要搞事情的。當然,他也算是老江湖了,沒在怕的。就穩了穩心神,略略帶着一些笑意,沖羅班主拱手說道:「雲飛戲班老賀給羅班主見禮,不知道在下哪裏得罪了羅班主,也請明示一二。」
羅班主那個表情也是挺凶的,唬着個大黑臉說道:「賀班主,你知不知道這裏是誰的地盤?你知不知不我紅袖戲班在城西待了多久?你知不知道這裏沒有旁人來搭台演戲的道理?」
賀班主自然也是不想硬碰硬的,就繼續賠着笑臉說道:「這不是也有主顧過來相邀么,我就來了。這地方也是主顧給指定的位置,我這不是才搭台么……」
羅班主冷笑了一聲,才說道:「我看你是想錢想瘋了!主顧?這個魏岳峰不過是戲班裏一個打雜的,上無片瓦遮身,下無立錐之地。你也不怕拿着他的錢燙手!就算是他出得起錢,也出不起場子,難不成,你想在雲裏頭給他搭台表演?那可就真是新鮮了!」
這話說得就再明白不過了,擺明了就是羅班主下了一個套,讓雲飛戲班入瓮。想想也能理解,隨着雲飛戲班聲名日顯,其他的大大小小的戲班子能不眼紅生氣么?這可都是錢,是戲班的命。更何況,居然越來越多的人捨近求遠,從城西到城東去請雲飛戲班過來唱戲,羅班主都快氣瘋了。
並且,有些老客戶還對羅班主說,雲飛戲班的唱念做打更精湛,有看頭。這不就是打紅袖戲班的臉么?羅班主怎麼能夠咽下這口氣呢!直接就找了個理由,派自己的雜工裝扮了一下就去找了雲飛戲班,整了這麼一出,就是要給雲飛戲班難堪,看他如何收場。
眼下這種情況怎麼辦?
被羅班主敲一筆銀兩倒是小事情,但就此拆了台,灰溜溜地回城東去,也雲飛戲班的招牌也就徹底砸了,以後在京城可能都混不下去了。
此時,雲生也從九樓戲台上跳了下來,直接對羅班主抱拳行禮說道:「羅班主,是我們幾個師兄弟不懂事,擅自接下了這趟活,無意間冒犯了您老人家,真是對不住了。還望您大人有大量,賞我們一口飯吃。」
二徒弟雲世也走了過來,與他師兄一樣抱拳行禮,讓羅班主高抬貴手,不要計較這些城南城東的地界劃分。這雲世長得極為俊朗,眉清目秀看起來也很是氣度不凡,羅班主的小女兒不由得眼睛都亮了亮,拉着他爹的衣袖小聲說道:「爹啊,大家都是同道中人,您就大人大量,別讓人家不過好嘛。」
爹疼女兒,從來都是如此。羅班主也不例外,看到自己嬌滴滴的女兒這樣軟萌的說話,氣勢也放得柔軟了一點,乾笑了兩聲才說道:「好,我就給你們一個台階下下。這麼說吧,今天怎麼也是魏岳峰老母親的生辰,熱鬧熱鬧也是要的。」
見羅班主說話有轉圜的餘地,賀班主也緩和了一些,但他很清楚,這個時候,同行相欺最是可怕,說是退一步,這一步能夠退到什麼地步就很難說了。賠錢么?他不怕的。
不過,羅班主完全不提錢的事情,而是指着場院邊上倒放着的一個楔子,對魏岳峰說道:「老魏啊,你跟了我這麼多年,如今不是連個立錐之地都沒有么?今天本班主高興,就把這個楔子賞你作為你老母親生辰的賀禮吧,我這個可比錐子都大了很多呢。」
然後,他又轉向了賀班主,特別挑釁的口氣對他說:「老賀啊,你不是說過么,只要有立錐之地,就能夠搭台唱戲嗎?今天,就用這個楔子吧,也讓我們老少爺們開開眼啊?」
楔子是什麼?是搭建房屋或者製作傢具時經常用到的物件,斜面一頭窄小,另一頭也不大,這倒在場院裏的是房屋用的楔子,還算大一些,但也長不足半米,最大寬面不過手掌大,最小窄面如同刀鋒。
圍觀的眾人不太明白,但賀班主立刻就懂了。這是要他們在楔子上搭建九樓戲台,這哪裏是要唱戲,而是要了他們的性命。
無論是在楔子的那一頭搭建舞台都是極其危險的事情,一張桌子放上去都會搖晃不停,更何況要疊放上八張桌子,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羅班主自然是知道的,還繼續說道:「賀班主,你剛才說的呀,我們還等着看呢。您們雲飛戲班多厲害呀,這麼多人都喜歡,總也是有點真本事才好吧。這要是真不成呢,我也不為難你們。把那一百兩還給老魏,然後老老實實承認自己不成,以後再也不來城西唱戲就成了……哈哈哈哈哈……」
飛霞直接急眼了,大聲喊道:「你欺人太甚!」
賀班主和兩個徒弟都看着這個楔子運氣,腦子裏也在急急地想着辦法。
大徒弟雲生再次救急,他安撫了一下師父和二師弟,對羅班主又是一抱拳禮才說道:「既然羅班主已經說了,哪裏有給臉不要臉的道理。今日,我們就在羅班主,紅袖戲班前面班門弄斧一回,一定要好演上一演。」
飛霞不知道大師兄要做什麼,緊張壞了,扯着雲生的袖子低聲道:「師哥,人家擺明了要刁難咱們,這楔子長得這樣子,怎麼搞?連個桌腿都放不了,難不成咱們真的把戲台搭在雲裏頭啊?」
雲生還是很淡定的,輕輕拍了拍飛霞的肩膀說道:「沒事,看我的。」
雲生走到角落裏撿起了這個楔子,然後刀鋒細的這一邊直接***了場院的正中間土地中,並且用一旁的榔頭又掄了幾下,徹底楔進了地里,還有半截露在外面。但此刻的飛霞和雲世已經明白了大師兄的意思,立刻就搬了桌子過來,翻過桌子放在了楔子之上。
桌底有手掌粗的平面做支撐,四腳雖然懸空,但完全可以平穩地架在上面,一點都不影響。雲世抓穩了第一張桌子,賀班主也帶着師兄弟們全都沖了上來。雲生更加淡定,沖飛霞比了一個九的手勢,就抓起一張桌子,輕輕一躍就上了第一張桌子。
懂行的人知道,這雲生真是藝高人膽大,居然要在這樣的情況下,演一出真正的「翻九樓」。這套動作危險係數極高,必須有真正的高超技藝才成,一般的九樓高手也不敢輕易嘗試。賀班主之前是箇中高手,但演出這個戲碼的時候也是做了萬全的準備才會上去的。現在,雲生就在這樣的條件上演出這場最精彩的大戲,照實令人捏了一把汗。
當然了,圍觀的人可不管那麼多,也不知道這其中的門道,只是知道居然有機會看到這樣的大戲,都掩飾不住的興奮,紛紛鼓掌叫好,為雲生加油。包括羅班主和他的弟子們也都感到很意外,略略緊張起來。
羅班主的小女兒又看到了雲生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身姿矯健,眼睛更加亮閃閃起來。賀班主既擔心又驕傲,他知道自己的大徒弟真的是長大了,能夠有擔當了。
掌台的師兄弟們不敢又半分大意,站穩了馬步,緊緊抓住第一張桌子的四隻腳,讓桌子盡量保持平穩。不過,隨着樓台一層層的加高,這戲台搖晃的相當厲害。站得近一些的圍觀看戲的人,甚至開始擔心樓台會倒塌,都紛紛一直在往後退。
翻九樓的戲碼都是動作戲,並且極具觀賞性。雲生的動作也如行雲流水一般,相當好看。當然,這也依仗掌台的人,他們必須把九張桌子牢牢的把控住,出一點點歪斜都會要了雲生的性命。
賀班主和其他人使勁了全力在下面維護,飛霞緊張得都要哭了出來。雲生也知道這次的表演很是重要,就愈加小心謹慎起來。不過在九張桌子腿中穿插時,也是相當令人眼花繚亂,甚至差一點沒有對準空隙,而將桌子弄倒。
在最後一個落腳的動作,是最考驗功力的。雲生需要從九樓制高點大頭朝下直直下落,然後雙腳勾在第三張桌子上,再用手推一把第二張桌子,借力讓整個人在空中翻個筋斗后穩穩站在地上。
雲生站在九樓樓台時,往下看了看,也是膽戰心驚。這九張桌子已經是搖搖欲墜,下面的師兄弟和師父們都已經大汗淋淋,眼看着也是要撐不住了。他竭盡全力凝神定氣,幾番咬牙之後,腳下突然發力,跳躍至空中翻了個筋斗才直直下墜。
雖然他也算計了第三張桌子的距離,但此時因為剛才跳躍的力道太大,最上面的四張桌子已經跌落到了地上,碎成了木塊。可此時下面的人並不能看得真切,倒是羅班主的小女兒站的稍遠一些,她也是箇中高手,不由得大喊了一聲:「上四樓借力!」
在千鈞一髮之際,雲生也沒有多想直接伸腳借了一下依然還算平穩的四樓桌角,又翻了個筋斗,卸去了身上下墜的重力,穩穩地站在了地面上。
下面掌台的人看到這個情形,也就直接鬆了手,讓其餘四張桌子外倒傾斜,不用再穩固了。
所有圍觀的人都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歡呼聲和叫好聲差點將雲生他們的耳膜震裂。這絕對是太精彩的演出了,賀班主都忍不住跑過來抱住了雲生哭了起來。
雲生也哭了出來,實在也是太嚇人了。
羅班主也鼓了掌,不過他倒是回頭看了一眼自家姑娘,說道:「你倒是真熱心。這師兄弟都不錯哈。」
小女兒立刻就紅了臉,不再說話。
羅班主其實是不高興的,本來是想讓雲飛戲班滾出城西他的地盤,結果現在讓他大出風頭,名聲更加高漲起來。但是,這行能做到這個份上都算是結仇了,他又覺得這樣做不好,就乾脆把小女兒派了過去噓寒問暖,拉攏說和兩邊的關係。
賀班主也是精明的人,立刻就明白了羅班主的意圖,因此也沒有說什麼,對他們這邊也很是客氣,還要相約着一起吃飯喝酒喝茶釣魚。結果是,大家算是不打不相識,彼此真的是好,還是不好,只有他們自己心裏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