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算了,還是別放了

第八章 算了,還是別放了

第八章算了,還是別放了

我真是本着要去放人的心又去了大牢,不過,我還是一身小太監的衣服,跟在了肖小六的身後,他依然特別頭疼這麼多人要吃飯,甚至都想能不能把飯食給的少一點,至少不能讓他們吃飽。

因為肖小六也不過是文書,大牢裏的侍衛們也沒有過於認真的跟隨,甚至我還看到有個侍衛在和雲飛戲班的賀班主在說話,看那個表情,似乎還很恭敬,是認識的人?我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肖小六也注意到了,就直接走了過去,問道:「你是新來的?」

那侍衛看到肖小六的黑衣,知道這人的品階應該很高,就立刻站直了身體回答道:「卑職劉阿金,在這裏半年了。」

「你與他認識?」肖小六的氣勢也挺足的,南廠派頭很是拿捏得住,並且還有特別足的官威。我站在他的身後,隱藏了自己的身形,南廠的侍衛們大多數都認識我,我還是先保持低調比較好。畢竟,我還在對外宣稱正在休養,並沒有真正開始查案。

當然,我還是有私心的。本來我就很是厭倦這裏的生活,要不是李山的事情,我應該是不會回來的。現在尾款沒收到,還受了傷,逐漸恢復中,也是不想摻和過多的事情,省的讓自己牽扯其中,以後就不好走了。

所以,即便是我因為好奇心開始探查這個事情,也沒有大張旗鼓。

劉阿金已經跪了下來,神情很是哀戚和懇求,「大人,我與賀班主是熟識的人,他不會做出出格的事情。他為人正直敦厚,頗有俠者風範,也不可能幹出這樣的事情。必然這裏面有人做了手腳,冤枉了他和戲班的人,請大人明察。」

第一個來喊冤的,居然是自己人,肖小六也有些驚訝。他見我沒有出聲,就明白我不想露臉,因此他輕咳一下才說道:「事情尚不明朗,你我說了都不算。不過,你若是知道什麼,不妨也與我說說。」

大牢裏找了一處乾淨簡單的審訊室,劉阿金又跪了下來,給肖小六一個特別正式的行禮。我依舊站在肖小六的身邊,沒有說話。肖小六也明白了我的意思,就直接端坐好,聽着劉阿金講過往。

他今年二十歲,就是京城東南郊外的莊戶人家的子弟。自幼也是熱愛習武,身體也相當不錯。當初,他的娘親還想着讓這孩子乾脆也去學唱戲,總比日頭下面種田要好。不過,後來他的阿姐嫁了個團練做妾,也得到了團練的喜歡,家裏的日子也過的好了起來。

劉阿金也算是沾了阿姐的光,跟着團練開始學習武功,幾年下來也是人高馬大身強體壯。正好南廠在年前需要補充一些侍衛,他居然就考上了,家裏人也是相當高興的。

他的背景大致如此,也算是比較正常的。他與賀班主認識,倒是因為另外一段往事。大約在十歲那年,他和阿姐想給自己的娘親祝賀生辰,因此就去請戲班。那時候也是年紀小,並沒有覺得這件事情有多複雜,阿姐和自己攢銀子,覺得應該也是夠了,就興沖沖的先找了京城東南城的紅袖戲班。

紅袖戲班可是東南城知名的戲班,很多人家賀壽唱戲都會找他家。並且,他家的女兒羅雲秀也是箇中高手,九樓戲台的翻轉騰挪也是驚心動魄。小孩子們都非常喜歡看,甚至有好多人想去學。

可是,姐弟兩捧着銀子到了羅班主面前說明了情況后,羅班主卻根本不想接。一是嫌棄錢少,而是覺得這姐弟兩家必然也很窮,即便是去演出也挺沒意思的。當然,還是因為錢少的緣故。羅班主隨便扯了個理由,說是那一日已經答應了別家的演出,讓小姐弟再去找別人吧。

沒有辦法,小姐弟兩人聽說會唱九樓戲台的戲班在西南城也有一家,就走了大半天的時間才找到了雲飛戲班,見到了賀班主。

賀班主正在練功,唱念做打行雲流水,把小姐弟兩看的極為入迷,差點忘了長途跋涉來這裏的初衷。

「我們手裏只銀子,可不可以幫我們唱一出大戲,給我們的娘親祝賀八十大壽。」阿姐小心翼翼地問道。

賀班主愣住了,問道:「你們兩個小小年紀,你這弟弟不過十歲,怎麼娘親都已經八十歲了?」

阿姐,比劉阿金要懂事很多,說道:「娘親不是親的,但是她收留了我們姐弟兩很長時間,並且當做是親生孩子來撫養,從來沒有讓我們吃不飽穿不暖。娘親今年八十歲了,這麼大的年紀隨時有可能離開我們,我和弟弟商量,為娘親賀壽,也讓她能夠知道我們是真的很愛很愛她,也很感謝她的。」

賀班主聽了之後極為感動,他看着小姐弟兩,眼睛裏都有了淚光。「孩子,我懂了。我從小也是孤兒,被班主收養,待若親子,我知道這種想要報答的恩情,也知道怕自己沒有本事掙到錢,人卻不在了……我答應你們。」

說完,他只從弟弟劉阿金手裏撿了一枚銅板,「就沖你們娘親那份仁愛,今晚我們演出的價碼就是這個銅板了!其餘的錢,你們拿回去,給你們的娘親做兩套新衣裳吧。」

小姐弟兩走了之後,大徒弟雲生和自己的女兒飛霞都抱怨賀班主心腸太軟了,別人訴個苦,講講自己的故事,想表表孝心之類的,大家就要大老遠的扛着這麼多的傢伙事上門,賠本賺吆喝,也是很累人的。

見大家有怨言,賀班主就用「仁義比生意更重要」的大道理來教育大家,也算是一種安慰。反正,最終的話就是讓大家好好準備晚上的演出,一切都要安全且完美。

傍晚時分,賀班主已經帶着雲飛戲班的一干人等準時來到了東南郊劉阿金的家。到了這裏才發現這家也是真的窮,銀子已經是小姐弟兩全部的積蓄了。這兩間土坯房,根本就沒有院子,門口就是一條羊腸小路,還相當的破爛,下雨過後更是坑窪不平的水坑。

站在門口思索了半天,賀班主問:「屋后那塊收割了的稻田是你家的么?」

「嗯,是。不過,地方是不是太小了?也不是很平整。」阿姐為難地搓着衣角。

「沒事沒事,這可算是大地方了。就算是個立錐之地,我們也是能演的。」賀班主倒是挺高興的,至少是有了地方,不大,但搭個樓台還是綽綽有餘的。

當然,話是這麼說,真的走到了田裏,大家也犯了難。因為下過雨,整塊田已經被雨水泡的相當鬆軟,一腳踩下去,直接陷入了泥潭裏,小腿都陷了進去,怎麼能夠安放桌子搭樓台了?

不少戲班裏的武師都打了退堂鼓,就連賀班主的女兒都小聲說:「爹啊,算了,咱們走吧,這種地方沒有辦法演出的。」

賀班主沒有動地方,看着這塊田地半晌,就喊過了劉阿金去搬幾捆柴草過來,均勻地鋪在田裏。不過,他們踩在上面的時候,依然是直接踩進了泥水裏,並且非常不穩。

二徒弟雲世一直沉默不語,自己也學着師父在上面走了走,踩了踩,但忽然靈機一動,讓幾個師兄弟把第一張桌子四腳朝天的翻了過來,反放在田間鋪好的柴草之上,然後再將第二張桌子的四個腳和地上放的那張反放的桌子四腳對接上,這樣,樓層就蓋了起來。

賀班主非常高興,立刻捲起了褲腿,親自下場和戲班子的人一起「掌台」。掌台是戲班裏的行話,也就是在表演的時候,一人站定樓台的一角,一是防止樓台倒塌,二是防表演者出現意外,從樓台上摔下來,這樣也好有個救應。

女兒飛霞也覺得這樣做很是有挑戰,就自告奮勇地要登台。賀班主就讓她和二徒弟雲世做搭檔,登台表演。這出賀壽的戲碼就此開鑼,四面八方的村民聽到消息也都趕了過來,劉阿金姐弟兩把老母親從屋裏搬了出來,老母親其實也有點看不清楚了,可知道這姐弟兩請了戲班子為自己賀壽,哭得稀里嘩啦的。

賀班主還去勸慰了幾句,老母親便開心起來,高高興興地等着看大戲了。

雲世和飛霞做了做基本功,便束腰綁腿,運功提氣,兩人相互配合,以「二猿對鋸」的招式,小心翼翼地攀上了樓台,一絲不苟的表演起來,也沒有再嫌棄場地破爛,或者給的費用太少。他們也看到了老母親的樣子,心裏很是感動,暗暗決定要好好唱出大戲。

由於一二層樓台是四腳對接的方式,樓層之間也沒有辦法用木銷鎖定,全靠下面掌台的師兄弟用手來支撐和加護,因此台上的人表演起來,就比平日更多了一分驚險。

四里八鄉也都是窮親戚,看到這樣的樓台也是很驚異,因此,即便是一個稀鬆經常的招式,也會引來齊聲喝彩,那聲勢倒是比以往在大戶人家演出時更浩大一些,甚至是能夠令戲班的師兄弟們更多了幾分激情。

第一折「盤古開天」收尾時,按照戲份安排,飛霞要以一段連續的「雀躍」來配合二師兄雲世的「猛虎過山」,由於上台時腳底沾了水,有些濕滑,正演得入神時,飛霞突然一個趔趄,眨眼間,上半身就傾出樓台之外!

幸好雲世的反應極快,他將雙手攀在樓台之上,直接伸出了右腳迅疾一勾,直接把飛霞已經歪出去的身子拉了回來,並且保持到了平衡狀態,這才算是化險為夷。

之後,雲世小心翼翼演繹着自己的戲份同時,也小心看護着飛霞,生怕再出些什麼意外。幸而,接下來的表演沒有什麼發生,很是順利。但下面掌台的賀班主以及其他師兄弟就非常狼狽了,大家都站在泥濘的稻田裏,渾身上下已經沒有乾淨的地方,就連臉上全都是泥水。

可是每個人都很開心,畢竟這一場演出得到了所有人的讚歎,那種喝彩和叫好的聲音久久回蕩在空中,讓人心生自豪之情。

劉阿金姐弟兩人也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給賀班主跪了下來,感謝他們的精彩演出,「賀班主,我們姐弟二人真是萬分感謝,旁的話也不多說了,以後要是用得着我們姐弟二人的地方,您儘管說,我們即便是赴湯蹈火,兩肋插刀也在所不惜。」

劉阿金跪在地上,一邊說一邊流眼淚,極力證明賀班主一定不是壞人,這事情必然也不是他做的。想必,小時候的這一場精彩的演出在他心裏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也認定了賀班主。

肖小六也挺感動的,畢竟那個賀班主長得也很是不錯多歲的年紀了,一點都沒有衰老的形態,可能也是與他們戲班常常練功和保養面容有關。

「其實吧,我們也覺得此事十分蹊蹺,是準備要放人的……」肖小六直接將我們直接做的決定說了出來,劉阿金一聽就高興起來,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又給肖小六磕了個頭,說道:「什麼時候?要不,我現在去和他們說一聲吧……」

「別啊!」我從肖小六的身後轉了出來,直接出了聲。劉阿金見過我,看到居然是我一直裝扮成小太監站在一邊聽他的講述,又慌慌張張地沖我磕頭,說道:「卑職見過小七大人,卑職眼拙了,不知道小七大人在這裏……」

「哦,沒事。」我擺了擺手,「現在聽你這麼一說吧,我倒是覺得還是先別放人了,至少今日先不放了,讓我再琢磨一下。」

肖小六的臉色難看了起來,直接說道:「小七啊,這個出爾反爾不好吧?」

「有啥不好的?」我反問他。

「小人才這樣做的。」肖小六還真是心直口快。

我笑了一下才說道:「沒關係呀,人常說小人和女人一樣難伺候,我恰好都是而已。」

——————不定時小劇場——————

在大牢裏溜達了兩圈,我發現最近南廠來了不少新人,又把陳志典之前換進來的人清理了出去。看來肖不修這動作也是夠快的,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話說,最近我都沒有看到陳志典,我的那些話本子都看了三四遍了,急需新的話本子來補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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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冷宮第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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