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次日一早，他親自跟呂斌和邵輝兩人道謝並讓他們先回去，表示醫館這裏他自己能夠應付得來，起先邵輝因村長的囑咐不打算提前離開，在他一再堅持下邵輝才老實地跟呂斌一起走了。
之後他一個人出門去找當鋪典，去了兩家當鋪由於夥計沒見過水玉這種物件都沒有收，還是之前她和茹茹一起去過的永昌當鋪里夥計比較識貨，一打眼就覺得手串質地晶瑩剔透恐怕是個寶貝。先笑着攀談幾句穩住他，然後去後面叫掌柜的來親自驗驗貨，掌柜是個見多識廣又膽大貪財之人，拿在手裏仔細一瞧立馬認出是水玉來。
傳說水玉是千年冰化之，佛家尊為七寶之一，佩之可避祟、療疾、不腐。大多是從琉球、波斯等地進貢而來，且和金銀器一樣，只有一品以上高官、貴族和皇室才有權使用。掌柜的曾經有幸見過一次水玉，那是平盧節度使安大人次子的百歲宴上，當時安大人所用之碗便是水玉所制，據說有“夏蠅不近，盛水經月不腐不耗，或日痛含之立愈”的奇效。
當時遙遙一見驚為片羽，沒想到如今能夠親手觸碰，掌柜的仔仔細細反覆查驗，珠子上的冰裂甚少不棉絮，顆顆通透且形狀均勻呈淺粉色。這樣好的品相和工藝便是放在長安城裏也十分出挑，絕對是難得的珍寶，掌柜的儘管內心激動萬分，然面上卻是不顯。
先不說整個桃山鎮上也沒有出過一品以上的官員，再說大家彼此鄉里鄉親的，沈永他老爹沈壽那個賭棍可是遠近聞名。尤其是掌柜的更是熟悉的很，當初沈壽為了賭錢不惜賣家產祖宅一事就是由掌柜經辦的，後來沈壽實在沒錢償還賭債甚至把自己女兒賣了，所以他們家絕對拿不出這樣的珍貴物件。
掌柜開始細細盤問手串的來路，畢竟若不是正路來的一旦追究起來，當鋪也要跟着遭殃。掌柜如何詢問沈永都說是自己義妹的嫁妝，絕非偷搶而來，至於義妹的身份和來歷則是閉口不言。
瞧着他是初次來典當物件又不清楚水玉的珍貴，想必他那個義妹沒有告訴他實話，也就意味着可以很很地殺價。掌柜腦袋裏一頓盤算，煮熟的鴨子送到嘴邊，這樣的機會實在難得，即便以後他知道東西的貴重想要反悔，自己也可以用《唐律》來威脅他不要聲張。於是掌柜還是決定冒險一次，眼也不眨地忽悠道：“東西成色不好又說不清來歷，我們當鋪也是要擔風險的，看在鄉里鄉親的份上也不好讓你白走一趟，這樣吧，死當是四十五兩，活當的話就四十兩，當期三個月，贖回五十二兩，若是五個月後仍不贖，那東西就歸當鋪所有，不可贖回。”
在聽完掌柜的一番話之後，他開始猶豫起來，一旦當掉手串，若三個月後他沒有賺到五十二兩就無法贖回來了，可不當的話他現在就拿不出洪婆子的葯錢。
正當他難以抉擇之際，掌柜也是心驚膽戰很怕他忽然反悔不當了，到嘴的鴨子豈不是要飛走嗎，連忙用過來人的口吻勸道：“依我看你還是把東西死當吧，眼下你正是需要用錢的時候，死當起碼能比活當多出五兩銀子來。”
他心裏一直認定東西是小魚的，以後一定要還給她，於是絲毫沒有動搖地對掌柜說道：“不，我要活當，四十兩就四十兩。”
掌柜本想忽悠對方死當，那樣手串直接就成自己的了，但是活當的話也沒太大區別，無非是多等上些時日，畢竟像他這樣老實巴交的庄稼人，不說三個月就算是給他三年的時間也賺不到五十二兩，想要再贖回去簡直是做夢。
在雙方立字據時他一直重複地說自己會來贖回手串的，煩請掌柜千萬妥善保管。掌柜自然是笑着滿口答應，心裏壓根沒當回事，畢竟這種話在當鋪里已經聽過無數次，但凡來當鋪的人都信誓旦旦的說會來贖，可走出當鋪后就都沒音信了。
他不識字，只能讓掌柜給自己讀了兩遍才敢按上手印，隨後小心翼翼地收好字據和四十兩銀錢匆匆趕回了醫館。
小魚正在醫館裏打來熱水給念姐兒洗臉，一見到他雙手緊緊捂着懷裏便知道手串典當出去了，兩人來到無人處后他把銀子和字據都拿出來讓她過目，可她剛一把銀子接過去手裏的重量很輕，立馬覺得不妙起來。她當下也顧不得隱瞞自己識字一事了，拿起字據仔細查看，僅僅當了四十兩，頓時太陽穴突突地跳。她原來想着就算他再不會要價，可憑藉現代水晶的質地工藝怎麼也能當個二三百兩銀子啊，誰能想到只當了五分之一都不到的銀子回來，那麼多白花花的銀子都被當鋪給貪去了，心疼到無話可說，早知道當鋪如此黑心她說什麼也要跟着一起去。
可現在銀錢字據到手一切已經成了定局，要是她此時說出水晶的真實價格非但不能改變什麼還只會讓他更有負擔，在這緊要關頭千萬別添亂了。她不停深呼吸，心裏默念‘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來嘗試平息心態，咬緊口槽牙讓自己的表情看不出破綻，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四十兩能夠抵上洪婆子的葯錢了。
她努力了半天心裏還是很氣憤，怕自己控制不住說出來，把銀子和字據塞回他懷裏，讓他去交給老大夫，趕緊先救治洪婆子。
念姐兒也跟着他去找老大夫，看見洪婆子渾身浮腫又青紫的慘狀后，哭得眼睛快睜不開了，畢竟祖孫倆人相依為命多年，是最最親近之人。她知道自己安慰再多也無用，只能哄着念姐兒先吃了點東西，然後又想給洪婆子擦拭一下身子，被老大夫告知洪婆子內臟受損輕易不要挪動，於是她只好退到外面坐着，一時不知道要做什麼，像是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自他拿來四十兩銀子后醫館馬上將後面兩幅葯配了出來，並在中午的時候喂洪婆子服下第二副葯，可人並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只有微弱的呼吸能夠證明人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