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月牙琴
綿綿點點頭,便繼續將那月牙琴的故事講下去。
說是,那白衣姑娘雖對這位不速之客有些疑惑,但她還是眉眼彎彎地笑了……
而制琴師一直沒有聽到回答,便狐疑地抬頭看了她一眼。
只見,白衣姑娘平淡地笑着用食指指了指喉嚨,比劃道:“我不會說話……”
制琴師則在抬頭的那一瞬間,就迷上了白衣姑娘的那雙眼睛。它似月牙兒一般,雖讓人覺得輕輕淺淺,但卻波光盈盈,極為吸引人。
制琴師惶了神,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輕咳一聲,再問:“這些蠶的蠶絲可結實?”
白衣姑娘鄭重地點頭。
制琴師復又問:“若是紅蠶吐絲,還需等多久?”
白衣姑娘掰着手指頭算了算,“說”:“還有十五日。”
制琴師點點頭,道:“你這些蠶絲我都買了,這是定金。”
說完以後,制琴師將一錠金子放到白衣姑娘手裏。
白衣姑娘收下了。
制琴師戀戀不捨地出了門,可還沒有一盞茶的功夫,他便又折返回來。
白衣姑娘一臉疑惑地看着他,制琴師只得紅着臉道:“我沒有地方可去,可否……借住在你家?”
善良的白衣姑娘先是為難了一陣子,而後便同意了。
制琴師留下了,他每天都想方設法地逗白衣姑娘開心,就是為了能多看一眼,她笑得像月牙兒一般迷人的眼睛。
半個月後,紅蠶吐了絲,制琴師便用紅蠶絲製成了琴弦,固定在共鳴箱上。
他輕輕撥弄兩下,聲音很是動聽。
可是,制琴師卻仍覺得這琴聲里,缺了樣東西。
至於具體缺的是什麼,他也想不出來。
但既然琴已製成,制琴師便沒了留下來的理由。
第二日,制琴師向白衣姑娘辭行。
哪知,這白衣姑娘竟愛上了制琴師,得知他要走,哭的淚水漣漣。
就在這時,白衣姑娘的一滴淚珠落到紅蠶絲的琴箱上,發出了一種微弱卻奇特的聲音……
制琴師的耳朵忽的一個激靈,繼而他的眼睛亮了。
他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種聲音……
後來,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制琴師取出了白衣姑娘的兩顆眼珠。待它們風乾以後,便一起放進了這琴的琴箱裏。
等再彈奏的時候,制琴師覺得,它的聲音完全對了!
最後,為了紀念那位白衣姑娘,制琴師特意將這把琴取名為“月牙”。
“此後,日日撫摸,極盡愛護。”
綿綿邊說著最後一句話,邊打開了“月牙琴”琴箱後面的一處暗格。
裏面赫然躺着兩顆已經有些縮小變綠的人眼珠子,晶瑩剔透,宛若琉璃。
見狀,在場的人胃裏都一陣不適。
曲陽樓更是顯得有些坐立不安,他起身道歉道:“我並不知,這琴竟是這樣的晦氣之物!還把它送給綿綿姑娘當禮物,委實不該!”
綿綿有些悵然道:“制琴師說,將那人眼放進去之後,撥弄琴弦,人眼便會在琴箱裏跳動,繼而發出共鳴。所以,月牙琴的琴聲,才會與眾不同……”
曲陽樓嘖嘖道:“琴聲確是不同,只是,可惜了那位痴情的白衣姑娘……”
綿綿嘆道:“原先,我也僅僅只在師父那裏聽過‘月牙琴’的傳說。實在想不到,它竟然是真的……”
曲陽樓道:“只能說,是那制琴師太執着於制琴了,他也算情有可原……”
曲陽樓話還未說完,就聽得桌子旁邊的檀木箱子裏發出了一聲“我呸”的聲音。
綿綿看看箱子,又看看花菱。
誰知,花菱也是一臉錯愕:我明明藏了唐御在裏面!怎麼現下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曲陽樓自是也聽到了那個聲音。
綿綿示意花菱打開箱子。
花菱便取下腰間的鑰匙,過去將那檀木箱子上的銅鎖打開。
不等眾人有何反應,裏面竟立刻跳出個美貌姑娘來。
她邊整理衣裙,邊不滿地看着曲陽樓,忿忿道:“你方才說的那是什麼鬼話?!痴迷於制琴就可以隨意玩弄別人?甚至不惜挖下人家姑娘的眼睛?!還情有可原?!情在哪裏?!原又在哪裏?!他想過沒有?那白衣姑娘本就是個啞巴……又瞎了!之後的日子,她該如何生存?!”
說到這裏,任雪嬋的臉上浮現出義憤填膺的悲戚之色,她盯着曲陽樓,恨恨道:“我看你的眼珠子挺好玩的,不如挖下來給我玩啊?!”
任雪嬋話音剛落,便施展開步驚移雲欺身上去。
曲陽樓微微一笑,合起摺扇,當即就擋過了任雪嬋左真右假、攻速極快的潭影掌。
任雪嬋見狀,又接連攻了幾次,卻次次都討不到便宜。
待曲陽樓摸清了任雪嬋的武功路子后,他的出招便變得懈怠起來。
任雪嬋攻左,他擋右。任雪嬋求快,他便以慢待之。
但五六招后,任雪嬋突得轉換策略,又從側面攻了過來。
只見她單腳飛身而起,再用腳尖點到曲陽樓一邊肩膀上,側身攻其面門。
曲陽樓見狀,便微微側頭,立時用摺扇掃開任雪嬋的掌風。然後,用另外一隻手,抓住任雪嬋踏在自己身上的纖細腳腕兒,再將其順勢翻下。
本來,這一招式要求在敵人還沒做好準備的時候,就要率先翻身而下。其速度,要快到就像至清的潭水裏還沒有倒影時,一整個招式就要走完一樣。
但因任雪嬋年紀尚小,所以,這“潭清無影”經她的手使出來,便顯得有些輕巧有餘,凌厲不足。
是以,便被那曲陽樓得了空子。
之後,他又笑嘻嘻地鬆開任雪嬋的腳腕兒,轉而去捉她的腰。
慶幸的是,任雪嬋雖在真材實料的功夫上勝不了曲陽樓,但逃命輕功的招式,卻是刻在骨子裏的。
因此,任雪嬋邊踩在步驚移雲的方位上快速移動着,邊暗自思量道:若是像這樣繼續打下去的話,我肯定是要吃虧的!算了算了!丟人就丟人吧!我不打了!
於是,等她安全逃離后,任雪便杏眼一瞪,突得收招,並撅嘴賭氣道:“不打了,不打了!本姑娘現在沒心思打。姑娘我快餓死了!那箱子裏,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任雪嬋說完,便一屁股坐在桌子旁,毫無顧忌地吃了起來。
綿綿同花菱互相對視了一眼,兩人各懷心思。
曲陽樓則看着任雪嬋明艷無比的一張臉,心裏樂開了花。
因此,即便是方才被挑釁,他也覺得甘之如飴。
曲陽樓滿意地打量了一下任雪嬋,又用探究的目光看了一眼綿綿,才調笑道:“沒想到啊!醉青樓竟這麼厚道!不單單是讓綿綿姑娘來陪我,還附贈一個這樣美貌機靈的小丫頭!”
任雪嬋又“呸”一聲,道:“附贈你爺爺個腿!我才不是醉青樓的人!”
這時,花菱忽然“啊”的一聲記起唐御來,趕緊問道:“你到底是何人?箱子裏的那位公子呢?”
花菱嘴上一邊說著,一邊抬腳走到箱子那邊去查看。
發現唐御此刻正歪斜着倚在‘拂珠’上面,雙目緊閉。
花菱彎腰輕輕拍了拍唐御的臉,喚道:“唐二公子?唐二公子?”
可是唐御卻沒有任何回應。
花菱氣急敗壞地對着任雪嬋道:“你對唐二公子做了什麼?他這是怎麼了?”
任雪嬋將頭扭向綿綿,沖她擠眉弄眼道:“你這小丫鬟!忒凶!”
綿綿沒有出聲,在面具外面也看不見她的表情。
任雪嬋只能又看向花菱道:“你的這位唐公子過於聒噪了,我只是點了他的睡穴而已……我這給他解開就是了。”
聞言,曲陽樓便幫着花菱將唐御從箱子裏拖了出來。
任雪嬋不情不願地走過去,伸出右手,在唐御的后心處揉捏推搡了幾下,他便幽幽醒轉了。
待看到戴着烏金面具的綿綿時,唐御一下子就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強忍着頭暈眼花的不適,連連對着綿綿作揖道:“竟是……竟是綿綿姑娘!唐御這廂有禮了!”
說完,唐御扭頭看了一眼已經被打開的檀木箱子,心裏疑惑道:我是怎麼出來的?
“花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即使平日裏,綿綿的脾氣再好,對花菱再是寬容忍讓,此刻她的聲音里,也已經有了隱隱質問的怒意。
花菱神色慌亂道:“小姐……小姐……我可不可以,等回去以後再跟你解釋?”
綿綿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好!一會兒,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唐御見狀,連忙上前道:“綿綿姑娘,還請你不要責怪花菱姐姐!是我!是我強迫她帶我到船上的!”
綿綿瞥了一眼花菱頭上的梅形新釵,冷冷道:“強迫她?怎麼強迫?用些金釵、銀釵強迫的?”
唐御的臉紅了又白,他尷尬地站在原地道:“這……這……”
花菱見唐御出面維護自己,心裏說不出的明朗。
她手上拉了唐御一把,嘴裏嗔怪道:“獃子,你別說話了!我們家小姐對我好的很,她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站在一旁的曲陽樓看看花菱,又看看唐御,心下頓時明白了幾分。
他打着哈哈道:“看來,今晚的水晶畫舫是着實熱鬧啊!兩位既然來都來了,不妨介紹下自己。互相認識了以後,也可以一起坐下來,喝杯美酒。”
可實則他心裏想的卻是:這位美貌姑娘固然可以留下!不過……這個沒眼力的小子,是個什麼東西?等等,我怎麼看他有些眼熟……
待想到唐御的身份,曲陽樓便立時冷起一張臉,語帶敵意地問道:“你可是那日在醉青樓,為了綿綿姑娘同我競價之人?”
唐御梗直了脖子,氣勢洶洶道:“正是唐某!若不是那日我醉死過去,唐某定不會將綿綿姑娘置於你手!”
曲陽樓把玩着手裏的碧青色磨砂酒杯,嘴裏冷哼一聲:“你好大的口氣!”
話音剛落,酒杯便從曲陽樓的手中飛出,直衝沖地奔向唐御的太陽穴。
唐御心下暗道:不妙!
待看準茶杯飛來的方向,他先是順勢把腦袋往後一仰,然後用食指和中指,穩穩地捏住了那隻伴着強勁風力飛過來的,一直打轉兒杯沿兒發燙的酒杯!最後,將它輕輕地扣回到酒桌之上。
曲陽樓的嘴角微挑,鼻子裏也哼出一團氣,似是覺得在眾女子面前失了面子。
待曲陽樓剛要站起身來,再同唐御過上幾招時,就見綿綿走過來,將一隻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做制止狀。
接着,聽綿綿柔聲安撫道:“曲公子,我這水晶畫舫可小的很。沒有足夠的空間,給你和唐二公子決一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