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真千金帶球逃婚,假千金臨危受命

001真千金帶球逃婚,假千金臨危受命

正值三孟秋,空氣里似有若無地滲着桂花的香氣。

南小街上一挽着雙髻的小丫頭細瘦的胳膊上挎着一個菜籃,裏頭橫七豎八地疊放着一根蘿蔔、一把青菜和幾塊土豆,另一隻手上提着一串嫩紅色的鮮豬肉和一大塊羊排,腰間別著的荷包里僅剩的幾個銅錢不斷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花消,你快點兒,咱們得快些趕回去,把東西拿給吳媽她們做午膳,要是因為你耽誤了時辰,我便叫太太收拾你。”另一個丫頭名喚疏桐,同是相府里的丫鬟,估摸着比花消要年長几歲,身段已然出落窈窕,臉色晶瑩,皮膚白皙,梳着雙環髻,手上大大小小領滿了東西,邁着步子領先十餘步,扭過頭來催促着。

“欸,疏桐姐姐,這魚活潑潑的,看着很是鮮美,咱帶幾條回去吧,寶扇姐姐最近孕吐得厲害,正需要補身體呢。”花消在一個魚攤前停住了腳步,邊說邊點頭,顯然將自己說服了。

“噓——”疏桐將蔥根般的纖長細指舉到唇邊,兩彎細眉皺成一團,有些不滿地說:“你可真是口袋裏裝錐子——藏不住,和你說了多少次了,在外面不要提寶扇懷孕這件事。”

“姐……姐……你小聲點……”花消欲言又止,聳聳肩做無奈狀,像是已經習慣了。

疏桐這嘴一出,魚攤攤主(一頭上裹着灰色頭巾的大嬸)聞聲湊了過來:“什麼懷孕?哪家姑娘懷孕了?”趕早集的大嬸本疲乏不已,昏昏欲睡,聽到“懷孕”二字便來了精神,生怕錯過什麼奇聞八卦,登時豎起了耳朵。

“嘿嘿……”疏桐不好意思地訕笑着,卷翹睫毛下的靈眸一閃,指着木桌上一條處理了一半,還在案板上亂跳的鱸魚說道:“大嬸你聽錯了!我說的是鯇魚,這鯇魚怎麼賣呀?”

大嬸努了努嘴,語氣霎時冷了三分,有些心灰意冷地說:“丫頭,這是鱸魚,十五錢一斤。”

疏桐“嗯嗯啊啊”敷衍地回答着,一邊拽着花消離開了魚攤。

二人緊趕慢趕地往回去,離相府不到一里地,疏通和花消不約而同聽到了一聲又尖又細的通報:“聖旨到——”

她倆平日裏見慣了相府里往來的王公貴族,聖上傳旨至府中也時有發生,因此只道是尋常,並不感到驚奇。

府主薛克乃當朝右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胤朝,有“皇帝與左右丞共治天下”的民間歌謠,可見薛克地位卓然不凡。

薛克已到古稀之年,但依然腿腳健朗,精神矍鑠。他生得身材魁梧,高八尺有餘,寬顴方頤,遠遠望去自生威嚴,叫人不敢輕易接近。

疏桐和花消二人從側門溜進府內,微涼的空氣裹挾着一股不同於往日的凝重氣息。只見府中大小人等在薛克身後跪了一地,連輕淺的呼吸聲也聽不見。

大太太徐娘用餘光示意,未果后又輕咳一聲提醒二人,疏桐方才反應過來,拉着花消跪在了大太太身旁。

領頭那位公公已有些年紀了,從鼻孔里不滿地發出一聲“哼”,像是在責怪不懂事的疏桐和花消打斷了進程。疏桐偷偷抬眼看他,只見他頭戴青色方帽,臂膀上斜靠着一把拂塵,圓潤的身材有些發福。他身後齊齊跟着兩大排人,疏桐暗自揣測着,他應該便是當今聖上身邊的頭號紅人,巧舌如簧的大總管聶公公。

“臣接旨。”薛克以首叩地說道。

公公不緊不慢地念起了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右丞薛克有女寶扇,賢良淑德,世德鍾祥,言容有則。特賜婚侍郎白有遜幼子白攸之,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欽此。”公公握住聖旨,捲成圓筒,彎下身子遞給薛克。

“謝皇上。”薛克謝恩畢,在家僕的攙扶下緩緩起身,雙手接過聖旨,側首示意大太太,大太太心領神會,從袖袍里拿出一鼓鼓囊囊的荷包,塞給夫君。

“公公,煩您大老遠跑來,實在辛苦,時間倉促,只能略備薄禮,不成敬意,還請您務必收下。”薛克陪着笑臉,連他都要給這位御前紅人幾分薄面。

聶公公嘴上假意推辭着:“分內事兒,這都是分內事兒。”一邊卻已用手將外襟的口袋打開,撐出幾寸空間。

老賊!疏桐為這行雲流水的一番操作震驚到,嘟囔着嘴,明拒暗收之勢着實厚顏無恥。

薛克心照不宣地將荷包扔進袋中,聶公公隔着外衣順勢兜住荷包,暗地裏掂量着分量,滿意地笑了。

“白侍郎幼子儀錶堂堂,相貌不凡,令千金嫁給他定能成段好姻緣,真真是郎才女貌,右丞好福氣呀!”聶公公笑起來眼角堆滿了褶皺,許是因為剛收了豐厚的財物,樂樂陶陶的,尖細的嗓音顯得十分輕快。

在朝堂上縱橫半生的薛克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此刻僵着臉笑不出來。

兩刻鐘前,他剛退了早朝進大堂,便聽聞他那如掌上明珠般呵護着的獨生女薛寶扇,和她那心上人遠走高飛了,留下爹娘收拾這一堆爛攤子。

薛克老來得女,自然對這孩子寵愛不已,寶扇去年元宵燈會上邂逅一白衣書生,至此墜入愛河,和其私定終身,此刻已有孕三月余,孕肚初顯。如今倒好,估計從哪聽到了聖上即將賜婚的小道消息,直接捲鋪蓋跑路了。

聶公公見薛克神色有異,還以為是對這門親事不滿意,畢竟他堂堂一品右丞,獨女嫁給侍郎幼子,屬實是下嫁了,聶公公牛頭不對馬嘴地寬慰了一番后說道:“聖旨我也送到了,皇上那還有要緊事吩咐,我先離開了。”語罷便在徒兒們的攙扶引路下端着架子離開了。

薛克和大太太在風中凌亂着,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薛克搖搖頭,沉着嗓子說道:“外頭風大,大家先進去再商量對策吧。”

一行人入了大堂,薛克吩咐眾人道:“小姐出走這事,務必給我守好口風。”事關薛府大小几百口人的性命,薛克正顏厲色的模樣讓人害怕,丫鬟小廝們點頭如搗蒜。

“老爺,要不咱們和皇上坦白,說不定皇上寬宏大量,感念寶扇重情重義,心有所屬,將此事作罷了。”徐娘轉動着右手小拇指上的護甲套,試探着說道。

“沒那麼簡單。”薛克輕嘆了一口氣,並沒有苛責大太太心思粗淺,有些寵溺地拍了拍大太太的肩:“這件事不僅僅是皇帝賜婚兩個年輕人,想讓他們結為夫妻那麼簡單。皇帝為什麼不將寶扇賜婚給左丞張闓,而是指給新晉侍郎,就是想打消我同左丞聯姻的可能性,削弱我倆在朝中的地位,從而減小威脅和掌握大權。”

“這場聯姻,朝中恐有不少人虎視眈眈。”一直沉默的二太太尹南雪終於發話了,“這種時候同眾人說寶扇未婚先孕與人私奔,一來敗壞家風,二來不會有人相信的,他們只會認為是薛家在逃避賜婚,豈不是坐實了謀權之罪?”

尹南雪正值桃李年華,只比寶扇長了不到十歲,其父任地方少司馬,雖不能同相府相比,卻也是家境殷實,不愁吃穿,不少人不理解她嫁給爺爺輩的薛克初衷為何,“老夫少妻”引來不少閑言碎語,更有過分者在相府後庭院的白牆上嘲諷性地寫下:“鴛鴦被裏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

當初,大太太徐娘極力反對薛克再娶,一哭二鬧三上吊皆未成功,尹南雪過門后經常同她作對,但這次,徐娘少見地沒有嗆尹南雪,而是順着話茬子接了下去:“阿彌陀佛!那該如何是好啊!”語罷雙手合十,做禱告狀。

“這婚,無論如何都要結。”尹南雪輕輕挑眉,下了結論。

徐娘驚叫道:“我的寶扇,快回來吧!”

“快消停會,讓我清凈清凈。”薛克撇了一眼咋咋呼呼的太太,像是已經習慣了。

徐娘在大堂內來回踱着步,走近疏桐身邊時,她顫了顫身子,靈機一動挽住疏桐的胳膊說道:“寶扇養在深閨,一年出不了幾次門,除了我們也無人知曉她相貌為何,既然非嫁不可,我們就把疏桐嫁出去吧!”

薛克總以為徐娘是個只知打扮玩樂的“草包”,現下似乎出了一個不錯的主意,雖然有事情敗露的危險,但總比被安上“圖謀不軌”的罪行要好。

“可以。”薛克言簡意賅地總結道。

“使不得,老爺太太!”疏桐嚇得後退了一步,連連擺手,“我一個粗鄙的丫鬟,怎麼可能冒充寶扇,那可不得分分鐘就穿幫了!”

太太面露難色,勸道:“如今放眼整個相府,就屬疏桐你長得最為標緻,且你從小隨寶扇一同長大,雖是主僕之名,但日常皆以閨名相稱,往來也無繁瑣禮節,寶扇從來把你當親妹妹一樣看待。登學時你一直是寶扇的伴讀書童,也識得幾個字,最重要的是你深知寶扇秉性氣質,肯定能行。”

“這樣吧,疏桐,給你點時間考慮考慮。”老爺望着疏桐說道。

“嗯。”疏桐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大太太吩咐眾人散去。

朝夕相處的姐妹如今下落未卜,相府陷入危機,自己被“臨危受命”,卻要以一生幸福做賭。疏桐心亂如麻,理不出思緒。

“咦,這裏有一封信。”花消最先發現黃花梨桌案上用雨花石壓着一個牛皮信封,花消不識字,只得舉着信封叫道。

只見淡黃色的信封上用清瘦的字跡寫着:疏桐親啟。

在許多雙眼睛的注目下,疏桐打開了信封。

豈料疏桐讀完信件,雙眸亮成了星星眼,登時改口:“我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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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充相府千金后她被迫追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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