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蟹與柿
暮色冥冥，寒風吃緊，路邊小攤小販陸續歸巢。
沈夢漁行至如家客棧門前，遇見一賣柿子餅的老婦，見她可憐，便掏錢把她籮筐里剩下不多的柿子餅悉數買下。
她記得，沈子仁愛吃這玩意兒，他近日乖巧聽話，不哭不鬧，這算是獎勵吧。
上樓時，沈夢漁被掌柜媳婦柳二娘拉住了胳膊。
“沈娘子這會兒才回來？可急死人咯！”
沈夢漁一臉問號，急何不去茅廁，找她作甚！
“你快去房裏瞧瞧，大事不妙呀！”
沈夢漁一聽，怕是奶奶出事兒，拔腿小跑回房，卻不是奶奶出事，而是煙碧和沈子仁。
只見二人分別歪躺在塌上，面青唇白，額上冒着細密汗水，非常痛苦的樣子，看上去確實很不妙。
“你們怎麼了？”沈夢漁摸了摸煙碧和沈子仁的額頭，沒發燒。
“是吃壞肚子嗎？”她憑藉自己那點皮毛醫術，判斷二人許是腸胃出了問題。
煙碧忍着腹痛氣若遊絲道：“上吐下瀉......柳二娘剛剛幫着請了大夫來瞧咱們倆，說是腸胃出了問題。”
她話音剛落，柳二娘就叩門而進，端來了熱水。
“幸虧我在呢，給他們喊了恰巧來店裏吃酒的左郎中，不然得疼死啦！”
“多謝柳二娘關照。”
“葯我已經讓夥計幫忙熬上了，待會讓人送來，剩下的沈娘子自己料理吧！再有什麼需要，就到樓下喊我一聲便是。”
沈夢漁再次道謝，突然想起什麼，追至門外，得把藥費還給人家。
關起門來，沈夢漁仔細詢問煙碧吃過些什麼，總不會無端犯病。
煙碧回憶道：“午食吃了幾個餅，暮食的時候柳二娘拿了兩隻蟹......後來侄少爺饞柿子，我們又吃了幾個柿子......”
沈夢漁一拍大腿道：“難怪了，蟹不能與柿子同吃，二者相剋！”
煙碧自責哭喪道：“對不起，小姐，都怪我......侄少爺才會這樣。”
“怎能怪你呢，你好好歇着吧！別亂動，喝過葯就好了！”
沈夢漁恍然明白，為何平日裏對他們不冷不熱的柳二娘，突然如此關照，原來是她請的蟹，想必那左郎中也診斷出來原因。
這食物吃壞了人的身子，她是怕沈夢漁追究才一時殷勤熱心罷了。
不過話說回來，柳二娘雖平時客客氣氣的，卻是個出了名兒的鐵公雞，怎麼會如此好心給他們送免費蟹吃呢，該不會是變質的吧！
說起蟹，沈夢漁也饞了，秋風瑟瑟，菊黃蟹肥，不吃上一頓秋蟹實在可惜。
簡單蒸煮，溫上一壺黃酒，配上姜蒜末醬汁，平淡卻有滋味。再風雅一點的，請個撫琴歌女唱上一曲或是舞優助興……這種享受，怕是貴族世家、高門顯貴才受得起。
原主的記憶里，便有這樣的場景。
沈父和兄長都好琴樂歌舞，每逢各類佳節宴席，總少不了鶯歌燕舞。
一想到以前錦衣玉食的生活，再對比如今的境況，沈夢漁多少有些唏噓。
她給煙碧和沈子仁餵了葯，又伺候完奶奶那邊，便獨自一人在客棧後院的角落裏邊啃柿子餅邊清算一下手頭的銀錢。
柳二娘拎着一簸箕果乾經過後院，瞧見沈夢漁，便上前打招呼。
“這麼晚了沈娘子還沒歇息？”
“這就去睡了，柳二娘也早些休息吧。”她把“家產”收起來，站起福了福身，準備回屋。
“沈娘子莫非在生奴家的氣？”
“嗯？我沒生氣呢！”
“今日那蟹......完全沒問題的，定是與其他食物相剋，左郎中也這麼說......我們客棧的吃食一向乾淨新鮮。”
柳二娘以為沈夢漁冷冷淡淡的態度是因為怪她送的蟹，她怕沈夢漁出去亂說，如家客棧的食物吃壞人肚子，影響了生意，故而澄清一番。
沈夢漁根本沒想到那一塊，她倒是突然記起如家客棧前陣子貼了招聘啟示，請膳房雜役。
她問柳二娘能不能用她，柳二娘婉拒了，一來雜役之位已經請了人，二來她看出沈夢漁出身高門大戶，千金小姐，怎做得了這樣雜活兒。
“沈娘子莫要泄氣，這活兒慢慢找定會有合適的，這不和挑郎君一樣嘛，我看沈娘子也是到了婚嫁年紀了吧......”
沈夢漁聽出來她該不會要給自己介紹對象吧？最討厭這種話題了，急忙委婉打斷，溜之大吉。
飯都快吃不上，誰還有心思談婚論嫁？況且都被退婚了，家世如此，怎會有人願意娶呢。
作為新時代女性，還是盡量靠自己比較實在。
樂觀的人運氣總不會太差，沈夢漁覺得自己頗有狗屎運。
過了幾日，又被她遇到一小酒肆效仿芙蓉樓的“試味賽”，也擺出了幾盤珍饈美饌。
不過這賞錢自然沒有芙蓉樓出得那般豪爽，而且說不出還得倒賠十文錢，然而前來挑戰的食客不少。
沈夢漁聞到香味，上前觀戰。
只見一小麥色皮膚、年輕壯實的胡人男子，連續五道菜都挑戰成功，店家有些坐不住。
“這位兄台果真天賦異稟，食神轉世！某方才言語有所得罪了，這些是你應得的銀子，小店淺陋，望高抬貴手，高抬貴手啊！”店家急忙下驅逐令了。
周遭看客紛紛不平，規則里也沒明寫挑戰次數上限，店家這就趕人，有些沒品。
偏偏這時奴僕端上來一道新菜，原是給下一位挑戰者準備的，但胡人男子沒有要挪位的意思。
周遭看客又開始嚷嚷，店家一時下不來台。
胡人男子呲笑一聲道：“若這道湯我嘗不出，便將剛得的賞錢盡數歸還如何？”
店家略微衡量，頷首答應。
沈夢漁瞧他那麼自信，打賭他能將湯料全部說出，卻不想到，最後一樣他怎麼說都是錯的。
他懷疑店家使詐，二人吵起來。
沈夢漁自告奮勇：“不如讓我試試看？給你們當個評委？若是我說對了，這局賞銀分我一半如何？”
她心想，就差一樣食材，怎麼著她都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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